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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影蛉

2015-05-14 09:47:22橘文泠
飛魔幻B 2015年1期
關(guān)鍵詞:少女

橘文泠

(一)

錦鳶城。

這里無疑是個特別的地方,雖然不像煜洲的槐城那樣四通八達(dá),但是處在鷺洲與砂洲的交界之地,這座城池占據(jù)了千里山脈中唯一的隘口,意圖在兩洲之間通商的任何隊伍都要打此地經(jīng)過。

唯有奉上財物和誠意他們才能安行無憂。

紫臺中庭——

玨通蹺著二郎腿坐在太師椅上,臉色有點陰沉,不知道是否階下的客商太過嘮叨惹惱了他。

也是,一說就是半個時辰,就算全是歌功頌德拍馬屁的話也要聽煩了。

“小夜?!焙鋈猾k通向她勾了勾手指,她彎腰湊過去,“有沒有辦法讓這家伙趕緊閉嘴?”

他不耐煩地說。

“這婢子可幫不上忙?!彼ζ饋?,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掩住了嘴。

小夜笑的時候,是從來不露齒的。

好在玨通并未留意到她這點失態(tài),他翻了個白眼,繼續(xù)耐著性子聽商隊的領(lǐng)隊東拉西扯。

但或許一把胡子的領(lǐng)隊也感受到了錦鳶城新城主的不快,老者很快轉(zhuǎn)變了話題:“說起來,我等一行人離開暮天城的時候在城郊遇上了一個女子,她自稱是城主的故人,央求我等捎帶她來此……”

玨通挑了挑眉。

偏老者話到這里不說了,一擊掌,便有人引了一個少女進(jìn)來,花裙素服,雪青色的薄紗遮面。

一見到她玨通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他遲疑地皺眉,隨后那人解下了面紗,“玨通?!?/p>

少女的笑容就像山中的清泉,清麗而甘洌。

“該死!”她聽見玨通低聲咒罵,隨后年輕的城主快步跑下臺階,迎上去將少女抱了個滿懷,“多年不見,明玎,我一直很想你。”

他顯然是高興壞了,那也正常——他年幼時隨母親流離至暮天城,明玎的父親收留他們,他與少女關(guān)系深厚,即便后來回到錦鳶城后兩人也一直通信。

今番相見,當(dāng)然喜不自勝。

而在場的其他人,真正關(guān)心玨通的人都跟著高興,那些能夠從玨通的好心情中有所得利的也一樣高興,所以一時之間人人都面露喜色。

她也勾起了嘴角,心底卻爆發(fā)出一聲巨大的尖叫——

她不是明玎!

不管她是誰,也不管她為什么會長著和明玎一模一樣的臉,總之那個正站在玨通身旁的少女絕對不是城主所以為的故人。

因為……

她明明,親眼看到明玎死了。

(二)

玨通的心情不太好,這有點說不過去,因為他和朝思暮想的故人才剛剛重逢。但其實那天在紫臺時他那句既怒且喜的“該死”已經(jīng)很能說明問題,而就算再遲鈍的人稍微想一下也能明白他到底在喜什么怒什么。

喜,當(dāng)然是因為見著了明玎。

怒,則是因為明玎的出現(xiàn),意味著另一個人的確下落不明。

半年前,明玎來信說父親亡故,玨通傷痛昔年的恩人離世之余,惦念明玎無人可依,便派遣心腹前往迎接。

誰知那人一去就沒了消息,后來玨通再遣人去暮天城,左鄰右舍卻說明玎早已離家多時。

為了此事玨通沒少心煩。

但如今明玎卻自個兒來了,并且還說自己之前只是暫離暮天城,但未曾見過去迎接她的人。

那么那人現(xiàn)在在哪里?

晨時,紫臺侍長薰夜的屋外,萱陌草柔軟纖細(xì)的長葉上墜滿晶亮露珠,一只不合季節(jié)的蜻蛉撲著薄翼而來,無聲無息地停落草上——

“我就說你該早點告訴他……”

伴隨著帶笑的話語,在空中陡然現(xiàn)形的女子有著一副妖嬈眉眼。

她看了女子一眼,目光便又轉(zhuǎn)向了自己的鏡影。

一瞬恍惚。

雖然已有三個多月了,但她還是不能習(xí)慣在自己照鏡子的時候卻會看到薰夜的臉這件事。

“現(xiàn)在可好,來了這么個人,你還怎么開口?”飄浮于半空的非人之物還在說,她吐了口氣,“此事不勞蛉君掛懷,我自有打算……只是,那個女子是什么來歷?為何會長著明玎的樣子?”

“這我怎么知道?!北环Q為蛉君的女子沒好氣地回答,倏地降下身形,湊到她的面前,“畢竟,本君只管死人的事?!?/p>

妖嬈的臉上堆起了笑容,所言卻是陰森的幽冥之語。

她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只管死人……好吧,她總是要忘記——

名叫莫靈軒的女子,早已死在了暮天城外的山道上。

她,早就已經(jīng)死了。

明明一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她帶著玨通的書信,一路平安地抵達(dá)了暮天城,輕易便找到明玎并說服她隨自己回錦鳶城,啟程的時候她還允許自己想象了一下玨通看到明玎時的歡喜樣子。

可一切都在山道上化為了泡影。

從來安全的山道陡然間沙石俱下,那隆隆的滾石聲到此刻她似乎都還能聽見。

她與明玎皆被山石砸中,滾落山崖。

最終明玎是在她懷里斷的氣:“告訴玨通,這不是他的錯。”話音未落少女已經(jīng)沒了氣息,而她其實也已受了不治之傷,命不久矣。

彌留之際,蛉君在她面前現(xiàn)身。

鷺洲西北有幽谷長留,谷中深潭名煙沢,潭中有異物三十年一現(xiàn)——盜影蛉,傳說中由人亡故后強烈的執(zhí)著所化的蜻蛉,是精魅之屬。

據(jù)說那里是鷺洲精魅的聚集所,每到三十年之期,不計其數(shù)的盜影蛉便會自煙沢中飛出,飛越錦鳶城的上空,去到不知名的遠(yuǎn)方,最后就像從來不曾存在于世那樣煙消云散。

任何的執(zhí)著,愛也好,恨也罷,終究沒有什么能夠真的千秋萬世。

她從老人們那里聽過盜影蛉的傳說,只是從未親眼見過,所以不信。

直到見到蛉君——女子自稱是盜影蛉中的王者,能夠助她完成生前最后一個心愿。她說她想將明玎的死訊親口告訴玨通,蛉君便笑著說:“可知何謂‘盜影?”

煙沢的水能通天下水脈,所以蛉君能夠隨心所欲地變化出任何一張曾經(jīng)映在水中的臉。

于是她借了侍長薰夜的臉,蛉君為她化了一個實體,而真正的薰夜正在一隱秘之地安睡,事情完結(jié)后她不會記得任何過程。

當(dāng)然這一切都是有代價的,但蛉君并未說是怎樣的代價。

那也沒什么,反正對于她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再度憶起在山崖下的決心,她看著鏡中屬于別人的臉龐,暗暗握緊了雙拳。

(三)

“小夜。”

來傳令的人說玨通有要事找她,于是她急匆匆趕到書房,玨通見她來了便遞過來一卷手令:“將此令傳與飛蝠衛(wèi)?!?/p>

那是追捕莫靈軒的手令——玨通竟然出動了飛蝠衛(wèi),但是……

“靈軒本就是飛蝠衛(wèi)的統(tǒng)領(lǐng),而且城主何必如此緊逼……”她艱難地選擇措辭,卻又在看到玨通的神情后陡然噤聲。

“關(guān)于錦鳶城她知道得太多了,這不告而別實在叫人生疑。”玨通雙目微合,語氣卻越發(fā)冷硬起來,“所以我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她忍不住苦笑。

“城主不覺得……靈軒姐姐可能是出了事?”學(xué)著小夜素日的語氣問道,回答她的是一聲冷笑:“她能出什么事?叫人聞風(fēng)喪膽的飛蝠衛(wèi)都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她不去找別人麻煩已經(jīng)很好,誰嫌命長了找她的麻煩?”

玨通咬牙切齒地說,她無言以對,想想也難怪玨通如此想,除了迎回明玎這件事,她什么時候出過差錯?

玨通這樣大手筆地找她,也算是對她能力的承認(rèn)了。

可即便這樣想,她還是覺得有點傷心。

他只擔(dān)心她會不會叛城,會不會投向?qū)﹀\鳶城不利的勢力,卻并不擔(dān)心她的安危。

好吧,她只是有一點傷心。

于是她就這么站著,看著錦鳶城年輕的城主余怒難消,感覺那明明只有一點的傷心,不知怎么越來越多。

多可笑,她明明都已經(jīng)……

“小夜?”忽然玨通向她瞥了一眼,“怎么還不去?”

她啊了一聲,忽然意識到或許現(xiàn)在就是機會了——告訴他真相,告訴他莫靈軒就在他面前,可莫靈軒已不能再回來,還有最重要的就是告訴他一定要提防那個“明玎”。

就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就告訴他,然后她就會……

“玨通?!遍T外忽然響起的聲音驚到了她,但見明玎邁著輕快的步子進(jìn)來,她趕緊一躬身,“小夜告退?!比缓髽O其迅速地退了出去。

飛快地走著,她告訴自己下一次一定要更果決一些。同時,裝作自己從未經(jīng)歷剛才說出真相前,那一瞬間的猶豫。

讓她沒想到的是,那個“明玎”居然自己來找她了。

“薰夜姑娘?!?/p>

聽到身后的聲音時她遲疑了一下,但最后還是轉(zhuǎn)身行禮:“姑娘有何吩咐?”

“我有些事想問你……我記得再過幾日,就是城主的生辰對不對?”明玎像是在回憶往事,“以前每年他生辰時我娘都會做些點心送去,如今我來這里叨擾,也想能替他做點什么,只是這多年不見已不知他的口味,姑娘執(zhí)掌紫臺中一應(yīng)日常事務(wù),能否教我一二?”

少女的語氣很是謙恭。

可是無事獻(xiàn)殷勤,不是非奸即盜又是什么呢?

“不敢言教,姑娘太高看薰夜了……”她正想拒絕,忽然心念一轉(zhuǎn),“要說城主的起居口味,薰夜倒也真的略知道一些,只是白日事忙不便長談,不如婢子今晚就在擷露廊奉茶以待,正好城中的十夜桃花亦會于子時盛開,還望姑娘一定賞我這個臉。”

我非把這張不屬于你的臉?biāo)合聛聿豢伞?/p>

心里咬牙切齒,她臉上卻堆著笑容,明玎似乎也很滿意她這態(tài)度,矜持地點了點頭,便裊裊婷婷地走了。

(四)

然而心里雖恨不得將那個冒牌貨挫骨揚灰,但對于要如何揭開她的畫皮這件事,她其實一點頭緒都沒有。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

可對于那個“明玎”她一點兒底細(xì)都不知道,是心懷叵測精通易容的凡人?還是游蕩于人間的妖鬼?抑或當(dāng)真是明玎執(zhí)念不散又化為人形?

她覺得最后一個推論不太可能,因為蛉君保證過明玎的靈識確實已散盡……

不過無論如何,擷露廊之會她必然要去,只要有所往來必有不周全之處,她相信自己遲早能找出對手的破綻。

子夜,月上中天,清光濯星。

錦鳶城位在隘口,紫臺便是依山而建,擷露廊則是位于最險峻的那處山崖上,硬生生憑人力鑿出的缺口,再修以雕梁畫棟,奇險而精致,足見玨通一族在此地根脈之深。

高山之地的夜空總是分外清朗,月光也較別處明亮,映著剛剛盛開的十夜桃花,也堪稱一番絕景。

小爐中的泉水開始冒出氣泡時,明玎來了。

“真美。”她一來就忙著賞看廊下的桃花,看了好一會兒之后才輕輕嘆息一聲,“可惜如此麗色,卻只得十夜的光景?!?/p>

“十夜便十夜,反正年年有得看,姑娘往后在此長住,只恐看過幾年之后就厭了。”她笑著接話,泉水開了,她執(zhí)起銅壺注水泡茶,少頃便遞了一杯過去,“姑娘請用?!?/p>

明玎接過那個繪著十夜桃花的茶盞看了看,忽而對她一笑:“我覺得……小夜你的那杯茶看起來比較好喝。”

這是什么意思,還怕她下毒不成?心下冷笑,她將自己的茶盞遞過去:“只怕姑娘喝不慣。”

和泡給明玎的上等槐城茶不同,她所飲的其實是十夜桃花每年初初萌發(fā)的細(xì)葉,苦澀不說,還有點點古怪的辛味,雖然提神最好,但滋味實在不敢恭維,記得有一次玨通偷喝了一口,當(dāng)場就苦著臉吐了出來。

她出神地想著,冷不防被指尖冰冷的觸感嚇了一跳。

卻是碰到了明玎的手指。

此時還在初春,山中當(dāng)然不能算暖和,但少女身上的衣著也不單薄,又是一路走來,手還這樣冷得跟冰似的實在有點詭異。

她邊啜茶邊想,忽然目光一轉(zhuǎn),落在了山巖磨就的地面上。

明玎她……沒有影子。

這可是太——就算是她都有影子的,正想側(cè)身看看是不是月光的關(guān)系,卻聽明玎忽然說:“這茶……確實特別,不過我只聽說那位靈軒姑娘喜好此物,卻原來小夜你也喜歡?”

……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竟是自己先露了破綻……看著明玎狀似無辜懵懂的笑臉,她簡直牙根發(fā)癢。

“姑娘……”咬了咬牙,“如今,還是不要提‘莫靈軒這個名字的好?!?/p>

“為什么?”明玎一臉好奇。

因為城主不會喜歡的,她正打算如此回答,明玎卻搶先了一步——

“你就這么害怕聽到自己的名字?”

心下大驚。

她跳了起來,可明玎比她更快?!熬让?!”少女尖叫著向出口跑去。

看到山道上正向這里趕來的玨通,她立刻意識到自己中計了,但這計謀膚淺得可笑,她想到應(yīng)該追上去拿住明玎到玨通面前折辯。

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腳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寒意自腹中升騰而起,她覺得五臟六腑好像瞬間結(jié)了冰,然后再是手腕上傳來劇痛——

她驚恐地看到荊棘一般的利刺自身上長出。

“玨通!她是妖鬼!妖鬼!”

前方傳來明玎的尖叫,少女正躲到玨通的身后。

然后,向她露出了一個陰毒無比的笑容。

那杯茶……

(五)

在十洲之地上行動的,從來都不止凡人。

妖鬼、精魅、靈獸,甚至還有仙人,但在所有的非人之物中,妖鬼總是最令人畏懼的,不僅僅因為他們有可怖的外形,懾人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他們沒有靈犀心。

所以無法感知七情六欲,不懂喜樂悲哀,凡人完全無法預(yù)知他們的下一步行動。

他們總是能激起人們心底最深的恐懼。

而當(dāng)人們發(fā)現(xiàn)某個不堪一擊的妖鬼時,將那種恐懼全然發(fā)泄出來也就不奇怪了。

紫臺深處的地牢中,她望著墻上那只容一手通過的小孔中透進(jìn)的光亮,一動不動。

事實上是動不了,抬抬手都覺得痛。

那群臭小子,下手那么狠!回想自己在擷露廊被擒的經(jīng)過,她真不知道該惱火還是自豪——飛蝠衛(wèi)們個個勇猛無懼,即便面對“妖鬼”也毫不退縮,玨通令下,他們便一擁而上將她擒住。

真是夠了,出去尋個人回來結(jié)果死在半途,心愿尚未完成又殺出來來歷不明的妖孽,被曾經(jīng)的屬下痛打,被玨通下令拿下,她莫靈軒到底欠了上蒼多少錢要這樣整她?

“唉……”最后,她也只能嘆息。

身后忽然有人輕笑。

她還以為是蛉君,那種嘲諷的感覺太像了——于是她飛快地轉(zhuǎn)過身去,卻見牢門外站著……

明玎。

“你究竟是誰?”忍著傷口的痛楚挪到門邊,她借著那一點微光打量著來人,要說這副依仗精魅之力所化的身軀有什么好,那就是五感比之前要靈敏了許多。

她看到明玎,不,那有著明玎面孔的不明之物正在微笑。

“我知道你不是她?!彼又亓苏Z氣,“我看著她死的?!?/p>

“我當(dāng)然知道,”少女嬌笑,“我看到了?!?/p>

“你……”她狐疑起來,忽然間恍然大悟,“難道是你!”

是她害死明玎的?為什么?!

而見她頓悟,少女笑得更歡了:“別想了,憑你那腦袋瓜子永遠(yuǎn)也想不出來,其實你也冤得很,不過是個受人差遣的小嘍啰,那時你又何必奮不顧身地去救那個丫頭?白白送了一條性命……我想殺的只有她而已?!?/p>

也就是說,她本來可以活命是嗎?

但若她就那樣帶著明玎的死訊回來,玨通該有多失望?

那時她其實沒有想那么多,只是本能有所動作去救明玎的性命。

“真是傻子?!崩伍T外,少女仿佛能看穿她心中所想一般笑著搖頭,忽然向虛空中大喊:“你派這么個傻丫頭來,也想阻止我?真是白白浪費法力?!?/p>

這是在和誰說話?她有點恍惚,隨后只聞“明玎”笑道:“不過你也別怨嘆了,終究是你自個兒選的結(jié)果,其實縱然那時你不死,也逃不過……”

忽然少女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一掩口,而后輕笑著離去了。

她怔怔地扶著牢門。

逃不過?逃不過什么?

“終究逃不過城破人亡的劫數(shù)?!?/p>

陰影中傳來這樣的回答。

隨后是蛉君妖嬈艷麗的面容,自暗處現(xiàn)出。

精魅的行動看似自由,但其實深受地脈靈氣的限制——當(dāng)日赤夕沒有直接在槐城殺掉明玎,正是因為槐城地脈盤踞靈氣豐沛,使得她無法進(jìn)入。

赤夕便那占據(jù)了明玎身軀的精魅之名。

按說既是鷺洲的精魅,受地脈所控就該在煙沢中沉睡以等待三十年一次超脫之時,可是這赤夕頗為異類,許是生前的執(zhí)著太盛,她不愿要超脫后的平靜,寧可以精魅之身長留十洲。

于是她吞噬同類。

這令她有了強盛的法力。

可如今三十年之期將至,屆時鷺洲的精魅便會滌蕩一空,她無可吞噬法力便會日漸衰微,縱然寄居人體能夠拖延一時,終免不了靈識散盡的結(jié)局。

于是她想到毀掉錦鳶城這個辦法。

千里高山地脈,錦鳶城占據(jù)了唯一的隘口,每三十年一次,積累的地脈靈氣會如同決口之水一般從這里瀉出,不計其數(shù)的盜影蛉便借著這股靈氣的流淌離開鷺洲,最終四散于八極寰宇之內(nèi)。

但若毀掉城池,易形山川,便可將靈氣外溢之期改為百年一次,屆時赤夕早已功成,再也不需要吞噬同類,而到那時這個瘋狂的精魅會做出什么來,也沒有人能知道。

“那么你救我,是想讓我阻止她?”聽蛉君娓娓道來,她很快發(fā)現(xiàn)了事情的荒謬之處,“我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她?”

既然早知道赤夕的陰謀,為何還任她殺死明玎?!

“赤夕很狡猾,我又不能離開煙沢太久,所以無法一直追蹤她的行跡,直到你們在槐城之外遇難,我才明白她的真正目的何在。”蛉君顯然明了她的憤怒,“并且……我救你,并不是想讓你阻止她?!?/p>

她滿腹狐疑。

蛉君嘆息了一聲:“至少不是現(xiàn)在的你?!?/p>

這話似有深意,但她又辨別不明,只見蛉君湊近了一些:“我是想讓你親眼看看,她意圖對錦鳶城做些什么,她能做些什么……”

黑暗中,帶著些微黯然的聲音異常清晰:“而要阻止她,只有一個辦法?!?/p>

(六)

整個后半夜,錦鳶城年輕的城主根本就沒有睡著。

眼前不斷閃現(xiàn)著各種場景,一會兒是擷露廊上那銀發(fā)棘身的妖鬼,一會兒是廊下盛開的十夜桃花,又或是明玎理當(dāng)熟悉卻總覺得陌生的臉……

而無論這些景色如何變換,最終總是會回到那副深深烙印在他腦海中的畫面。

那是去年此時的一個滿月,十夜桃花才剛開始綻放,他似乎還聞得到空氣中那種帶點辛辣的香氣,山風(fēng)清冷,月光照著他和他身邊的那個人——

就算在這樣的時刻也束著銀犰棘制成的軟甲,莫靈軒挺拔的身形既有武者的矯健又有女子的玲瓏,他知道飛蝠衛(wèi)中其實有不少人仰慕她,奈何她的心思總是幽微難測。

此刻她俯瞰著十夜桃花出神,而他看著她精致的側(cè)面,真想知道她是不是正和自己一樣……都在想著……

第一縷天光照進(jìn)了寢室,玨通猛地回過神來,著衣下榻。卻不想一開門,外頭已經(jīng)來了客人:“玨通?一大早的上哪兒?”

明玎捧著點心含笑問他。

“地牢?!彼屗M(jìn)房,自己則繼續(xù)向外走,隨后聽見身后響起腳步聲,卻是明玎快步跟來。

“你到地牢去做什么?”她好奇地問,立刻就想到了答案,“是去看那個妖鬼?”

他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認(rèn),跟著明玎就一躍攔在他面前:“不行不行!太危險了!”

人可真是說不準(zhǔn)……他看著一臉焦急的少女忍不住想,早年那個成日拉著他說總有一天要見見真正妖鬼的丫頭片子是誰啊?

明玎真的變了。

但他現(xiàn)在沒工夫細(xì)究這件事:“讓開,不管怎么樣,只要那妖鬼能識人言,我就問出些有用的來?!?/p>

將人推到一邊,他繼續(xù)向地牢走。

“你不是已經(jīng)加派人手去找薰夜姑娘了?再說要問派個人去就是了,何必自己冒險?!”明玎又跟上來,惱火地沖他大叫。

對了,薰夜……那當(dāng)然是要找到的——他忽然感到一陣羞愧,因為其實從昨晚下令尋找之后至今,他便一點兒都沒有想起這個照顧自己起居的人了。

他想到的,只有莫靈軒這個名字。

因為有個秘密他沒有對任何人提起,昨晚他看到了,那個“薰夜”化為妖鬼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莫靈軒的面容。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思慮過盛以至于出現(xiàn)了幻覺,但無論如何他要去查證一番。

無論如何他也要找到莫靈軒的下落。

她是不一樣的,她……

“真是的,”忽然身后傳來抱怨,明玎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了腳步落在他的后面,那種古怪的語氣使得他回過頭去——

看到她陰鷙的神情時他不禁吃了一驚。

“真不聽話,”少女的聲音變了,像是有兩人在同時說話,那語調(diào)非男非女,說不出的詭異,“本來我挺喜歡你,還想饒你一命,現(xiàn)在看來還是算了!”

最后一個字話音未落,明玎已然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掠到他身前,她猛地攫住他的喉頭,像是嗅見什么香氣那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驚詫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掰不開這“弱質(zhì)女流”的纖纖素手。

“真好聞,你玨氏一族應(yīng)此地脈而生,你的血脈浸透了這里的靈氣……真好聞?!?/p>

眼前明玎的面貌像是霧中影像一般漸漸模糊了,另一張臉清晰起來,陌生的,卻有著這些天以來他已逐漸熟悉的表情。

他想起了鷺洲傳說中的精魅——盜影蛉。

據(jù)說,它們能奪取別人的樣貌……

“看來你一人之血已足夠毀壞這里的地脈?!眳s聽那精魅自言自語,“真不錯,不過可惜,覆巢之下無完卵,這一城的人,依舊要為你陪葬?!?/p>

說完她笑起來,仿佛這多么有趣。

而他,感到頸上傳來了尖銳的疼痛,森森的寒意從肌膚相接的地方鉆入他體內(nèi),引起了足以令他血液都凍結(jié)的恐懼。

他會死?

“轟——”

(七)

突如其來的巨響打斷了精魅的殺機,玨通只覺得自己被重重甩到地上,而那精魅轉(zhuǎn)身向巨響傳來的方向看去,面目猙獰,全神戒備。

然后,玨通感到手背癢癢的,于是低頭——

一只蜻蛉,卻不是玨通往年在池邊看到那種紅身薄翼的,而且這個季節(jié)對于這種漂亮的羽蟲來說也太冷了。

但這一只顯然不一樣,它纖巧的身軀泛著虹光般的復(fù)雜色彩,薄薄的四翼上紋路一半為火紅,一半則為冰藍(lán)。

九彩之身,冰火雙翼。

這是盜影蛉。

他瞪著它,抬起手,然后那精魅之屬的異蟲便飛走了。

隨后更多的盜影蛉出現(xiàn),仿佛自虛空而來——

最終聚集在那個自煙塵中緩緩步出的女子周圍。

煙塵所在正是地牢的位置,他看不清那里發(fā)生了什么,只看到女子的身影在漫天的盜影蛉下慢慢靠近,漸漸地他能辨認(rèn)出她冶艷的容顏,寧定的目光似曾相識。

“赤夕,還不罷手嗎?”女子開口,與他們距離不近,聲音卻清晰可聞。

原來你叫赤夕,他看向一旁的精魅。

赤夕咧嘴大笑:“蛉君駕幸,真是有失遠(yuǎn)迎??晌揖褪遣幌肓T手,怎樣?就憑你這即將散盡的靈識還想阻止我?!”

雖然有著普通少女的形容,但精魅的笑容卻有著無法言喻的恐怖。

然后,一片寂靜,只聞盜影蛉扇動翅膀時發(fā)出的細(xì)微聲響——

一聲嘆息。

“沒錯,我要阻止你?!?/p>

他的眼睛倏地睜大了,因為他聽見了熟悉的聲音,然后他詫異地看到那被稱為蛉君的女子如同赤夕一般變換了樣貌,纖細(xì)而微微上揚的眉,目光凌厲的鳳眸,挺鼻櫻唇。

“靈軒?!”他跳了起來。

可那不是莫靈軒,莫靈軒不會這樣對他視而不見,莫靈軒也不會是這個樣子。

女子的背后,現(xiàn)出了巨大的冰火雙翼,若無形之虛影。

而比他更為驚詫的則是那精魅赤夕:“你……”

她竟說不出話來,原本不可一世的神情也變成了恐懼。

“既為盜影之蛉,你便該臣服于我?!彬染只蚰`軒,抑或兩者皆是或皆非,總之那女子向著赤夕做出了如此宣告。

赤夕瑟縮了一下,但隨即——

“休想!你算什么東西!不過是我弄死……”

她的話沒能說完。

就在她拒絕的同時,女子已然輕揮一袖,但見漫天飛舞的盜影蛉宛若受到召喚,霎時間聚攏一處,如一股洪流撲向了赤夕。

她瞬間為這精魅所化的異蟲淹沒。

他看著這一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耳邊是一些驚叫聲,想是城中有別人看到了此刻的情景,但他想自己是不會叫的。

因為他并不感到恐懼。

即便在稍后,當(dāng)盜影蛉再次散開,他看到赤夕原本所在之地已經(jīng)空空如也時,他也沒有感到害怕。

那威脅要殺掉他,要毀掉錦鳶城地脈的精魅去了哪里?

他一點也不關(guān)心這種事。

他只是在良久的沉默后,轉(zhuǎn)身慢慢地走向那個有著熟悉容顏的人。

“你是誰?”三步之距,他將她看得仔細(xì),太像了,連右眼角下那顆小小的淚痣都一樣。

“吾乃蛉君,鷺洲精魅之共主?!?/p>

那個人,笑著說,那笑容這樣古怪,非喜非歡,只是動了動嘴角。

“吾亦是莫靈軒。”

他頓覺怒氣暴漲——

“胡說!你怎么可能是她?!她叛逃了是不是?!她做了什么能讓你這精魅都聽令于她替她撒謊?!告訴你我才不會信這些鬼話!我才不信!”這咆哮沖口而出。

他太生氣了,這世上怎么會有這種事,這精魅居然替莫靈軒那丫頭編瞎話,她是怎么做到的?竟能驅(qū)使精魅?

人怎么能驅(qū)使精魅?能驅(qū)使精魅的只有它們的同類。

只有亡者的執(zhí)著。

亡者,莫靈軒……

不,這一切都太荒謬了。

她沉默地看著眼前人的憤怒,想起蛉君——先代蛉君在地牢中所說的話。

我之所以救你,其實是為了從你這里得到一件東西。

你那么喜歡那個人,不光愿意為他而死,甚至愿意為他,忍受漫長孤寂而活,對嗎?

要知道,只有這樣愛過另一個人的人,才有資格成為蛉君。

地牢中,那張艷麗的臉上流露著前所未見的疲憊與虛弱:“三百年了,我為蛉君已有三百載時光,如今我靈識即將耗盡,法力亦已衰微,否則豈容赤夕之輩猖狂?”

那女子對她說,你的癡心,我很中意。

“所以你可愿繼任此位?守護(hù)鷺洲之精魅,如此亦能保得此城無恙,那人無恙。”

這是根本無須猶豫的選擇,唯一令她猶豫了片刻的是成為蛉君后她自身會有的變化——

當(dāng)然了,統(tǒng)轄精魅的法力,隨意變化的盜影之能,一切的一切,她都能得到。

代價是她會失去對所愛之人的感覺。

再無歡喜,也無痛苦。

當(dāng)然她也只猶豫了一瞬而已。

而此時此刻,面對著玨通的癲狂,她意識到取走這一切的感覺顯然是必要的,不然的話她又要如何面對他?

他不愿接受她死亡的事實,是為什么?

若那些深深隱藏的愛意還在,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能折磨得她連靈識都不得安寧。

所以,忘記最好。

最好。

于是在默然面對了錦鳶城主許久之后,鷺洲新的蛉君像是終于不耐煩了,她再度化出了冰火雙翼,在玨通的呼號聲中起了朔風(fēng),帶著不計其數(shù)的盜影蛉飛升入云,轉(zhuǎn)眼間杳然無蹤。

(八)

錦鳶城之主的狂亂持續(xù)了整整三天。

這三天里他時而自言自語,時而暴跳如雷,簡直像得了失心瘋。

然而當(dāng)所有人都開始惶恐起來的時候,第四天的早上,玨通終于恢復(fù)了正常,他著手處理了城中所有堆積的事務(wù),然后——

命令飛蝠衛(wèi)傾巢而出。

很快薰夜被找到了,數(shù)十日之后派往槐城的飛蝠衛(wèi)也帶回了明玎的尸骨,借由一處舊傷和自己的親筆手書玨通確認(rèn)了幼時好友的死亡。

然而,卻一直沒有莫靈軒的消息。

只可惜玨通既非上達(dá)九曜的仙者,亦非可通幽冥的妖鬼,不過他也因此一直堅信,碧落黃泉,這兩地絕不會有莫靈軒這個人。

她一定還活著。

于是,一次又一次,他不斷地派人出去,行走于十洲,探問那人的消息。

當(dāng)然城中目睹了那一天經(jīng)過的人里也有說閑話的,但他把那些人都趕出了城。而當(dāng)三十年一遇的盜影蛉再度現(xiàn)身那天,他望著天空數(shù)之不盡的輕靈身影,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xù)看下去。

冰火雙翼在夕陽余暉中反射著奇異的光彩,空中飛舞的精魅宛若銀河的群星流瀉于蒼穹。

真美。

他卻躲進(jìn)屋內(nèi)。

他害怕再看見那個身影……

而當(dāng)最后一只盜影蛉都消失不見的時候,玨通才從房中出來,然后下令錦鳶城再不閉戶,以備隨時有人會從遠(yuǎn)方歸來,帶回他想要的信息。

于是,之后的很多很多年里,就這樣,他的城門總是開著,他的心也一直虛空以待。

可是他等的消息,他期望看見的人。

卻從未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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