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盡了煙花的盛放,看盡了西樓的沉默,看盡了城池的深邃。——然后發(fā)現(xiàn),這只不過是紙上的一場大夢呵……夢里無伊亦無我?;ㄩ_花落,是否真的曾有碧桃千樹,抑或是落紅滿地?我們在枕邊所感知到的,唯有歲月喑啞的風(fēng)聲。
“夢飲酒者,旦而哭泣;夢哭泣者,旦而田獵。方其夢也,不知其夢也。夢之中又占其夢焉,覺而后知其夢也。且有大覺而后知此其大夢也,而愚者自以為覺,竊竊然知之?!鼻f子所說的,豈非便是浮生之一夢么?
或許世人,原不該將夢同真分得那么清楚罷?而這二者,又如何能分得清呢。有時倚窗夜讀,紅袖添香,卻忽地撒然夢覺,醒來依舊翠衾生寒,卻是夢也不知。寧不如將醒后看作是一夢罷……或許本就是一夢。這樣,還能和衣于樓外獨(dú)步,寂數(shù)星辰,等待著明日,或許真的是一個晴天。
等一個晴天啊。到那時,一切都會不同了……再沒有此刻的踟躇,同落寞。會有那樣一個人,陪我一道,在清明暖后踏青,走過生命中的一條幽徑。讓陽光如清風(fēng)拂過我們的鬢角,不必逡巡,不必窮盡目光,擔(dān)憂生命的前路,是不是飄滿大雪。
小年夜畢竟還是下了一場雪,并不大,直到第二天清早才發(fā)現(xiàn)白色的一片,仿佛湖上的煙雨,蒙覆著落紅同秋草。輕輕站在雪里,四圍的聲響在潔白中變成靜默,偌大的天地,仿佛只成了我一人的世界。在雪中想起生命中的際遇,于草木搖落中倏然感知悲哀。往年曾共同凝立的人們,竟已一別如斯。歲月的塵埃無邊,我們在雪天也看不到白色的盡頭。
如此短暫,在生命中卻又如此廣袤的一場雪呵,降臨城市上空,仿佛海水滅頂。雪里的故人,想來亦早已離去了罷?我們都曾是那樣意氣風(fēng)發(fā)的人啊,什么時候在長安的屋檐下,被十年的大雪染白了鬢角,吹冷了雄心?便扁舟快馬,伶俜地仿佛從來只是一個人在行進(jìn)。即便而今,我想要的,不過只是一個晴天,亦看起來如此地蒼白無力。
但晴天終將會來到。你看那舊日的樓閣度過歲月,時光平滑宛如白紙,被一次次夕陽的降落染得泛黃。許多年來,不少身邊的人成了故事,但晴日雨天,春夏秋冬,一次次地輪換,卻從未缺失,亦不曾稍遲一點(diǎn)點(diǎn)。
等一個晴天,我們必會于園里微笑,渡過彎橋上那一輪粼粼碧水?;蛘叱了瘶湎拢瑝糁械木G陰在身上滾落葉子。那一本花間集,是我們一道在窗前翻看的,此刻擺在我身邊,一如去年,不曾移動。
等一個晴天,我們……
不知道還會否有閑看浮云的心氣,會否有隔江聽雨的雅趣,會否有碧海屠鯨的豪懷。青春本來就稍縱即逝。我挽不住過去,算不準(zhǔn)未來,唯有而今,可以珍惜。
所以,如今想要的,只是一個釋然的晴天。
不過是一次花開花落的時間,不過是一根弦上的華年。錦瑟的聲音如此清越。在語聲中惆悵似月,流轉(zhuǎn)千年。
(責(zé)任編輯 劉冬楊)
作者簡介:朱逸茗,1994年12月出生,江蘇連云港人,共青團(tuán)員,就讀于南京師范大學(xué)外國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熱愛文學(xué),喜歡寫作,喜歡古代漢語,更喜歡寫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