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嵐
從來
我從來不知道,你在我心靈的角落蝸居多久了。
只知道陰雨連綿時,我的眼睛自動在透明窗上,涂上薄薄的一層,詩。
詩句傾斜得把淚彈了好遠,我眼里的湖快要滿溢了,卻承接不到從天空掉下來的悲傷。它透明地流泄一地,像蝸牛碾過時間,壓出來的晶瑩;它慢慢慢慢的爬,向我心靈角落累積它眺望的高度。
希望有一天,你終于騰飛,從角落呼嘯而出,讓我一抬頭,一眼就可以看見:屬于我的,晴空。
繞境
我拿著不是香的香,跟著菩薩一起巡回修煉。
那些善男信女跪的跪,拜的拜;哭泣的聲音有歲月抽嗒,枯井冒油的沖勁。
我站在云端俯瞰,那一縷縷爬升上來的祝禱,有沒有貧苦的笑聲,富有的哭泣?
笑看人間的菩薩,在搖搖晃晃的波浪中,點頭。香,薰我成佛。
電梯物語
我藏了很久的黑暗,在時間通道里上上下下。有時候身上的螺絲釘生銹,想用你帶進來的光,擦亮;有時候腳下的褥瘡化膿,盼你幫我擠出一些污濁的黑暗。
我終于是藏不住了,我的蹤跡。陰暗潮濕,偏僻曠遠的倉庫中,只有我,是清醒的。聽說這座倉庫即將易主,我不知道該慶幸,還是悲哀?因為打掉我,這里可以重建光明,可是那不是我的光明;如果不摧毀我,這里永遠藏著黑暗,我,永遠見、光、死。
雕像
雪白的身子,把歲月站成婀娜,舉手投足間,淬煉的生活影子不時躲躲藏藏,就是不讓觀眾看到若隱若現(xiàn),石膏上的,刮痕。
藝術(shù)家病后放下心中那把錘子,愛情的重量依然在錘子握柄上雕鑿細節(jié);此刻,美,留下參差大小不一的海砂;你必須悄悄近看,細細聆聽,才會明白:每一道拍岸的浪花,把美,一層一層堆疊起來的鱗光,用心浮貼在雕像上。變成眾人眼中完美的我——永遠不老的,時光。
點餐
侍者端來一盤獨家美食。有總統(tǒng)級的猴腦,院長級的熊膽,政客級的鵝肝,黑金商人的豬心,以及,剛剛關(guān)說成功,不易飛來的千里疑云。
我不敢動刀,便慫恿她舉箸先嘗。出門到餐館“點餐”吃飯,一向是她默許和縱容我的本事。而我的洋洋得意,在今天這個現(xiàn)場化成湯湯水水。
我特地點的,命名“司法大全”的佳肴;誰知她的筷子一戳,一挾,一捅,一插……
嘖嘖,她從少婦瞬間變成老嫗,皺紋之多仿佛千年古榕的須發(fā)。嚇得我立刻奪門而出!
我邊跑邊發(fā)現(xiàn):我的手不見了,腳消失了,軀體灰滅了……只剩一張嘴,叭噠,叭噠,咀嚼著空無……
蛇信
日子在夢的前端分岔。一邊舔噬泥土,另一邊汲取露水。
我的惡之花,開滿夜的星陲。那根植于全心全意只有一種芳香的,母土;承接天諭清明透亮的露珠,培育出情欲特有種——惡之花。流浪的星圖,為了尋覓這特殊的寶藏,不斷分裂,不斷照明;終于,在某處找到,而且發(fā)現(xiàn)忒多,碩大,令人驚喜!
開在佛洛依德墓碑旁。那扭曲變形恣意爬行的月光,細說伊甸園女人的私密話;明亮的,是夢;晦暗的,是心。我的心在你的夢里,游移;我的日子在妳的心里,分岔。
你接受我的心,還是接受沒有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