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靜
內(nèi)收外放也是練習書法需要特意注重的問題,就如書法里欲左先右,欲下先上,發(fā)筆之時藏其鋒,收筆之時隱跡劍鍔的道理一樣,舞蹈也是要如此才能在收放之間,多一份曲折的韻致,內(nèi)斂的典雅?;蛟S是因為幼習書法的緣故在學習舞蹈時比別人領悟的多了一點,大約這就是先生所謂的韻味了。其實舞蹈和書法之間的聯(lián)系古人很早就知道,而我也不過是借了先人的一點智慧而已。
狂草借舞意
借給我智慧的先人就是張旭和公孫大娘。很小時候曾在電視里看到他們的故事,只略略的記得一個人因為看了一個女子舞劍,而癡迷癲狂,一路尾隨著舞者的足跡看得癡醉還手舞足蹈地比來畫去,最后居然悟出了書法的精髓。后來才知道那個女子就是公孫大娘,唐代最杰出的舞蹈家,她并不是在舞劍而是在跳舞蹈《劍器》。癡迷的那個人是草圣張旭,因為看了公孫舞的《西河劍器》后,領悟了書法的收放舒卷才有了變動猶鬼神,不可端倪的靈動,創(chuàng)出了瀟灑磊落、變幻莫測的張氏狂草。
公孫大娘被公認為唐宮第一舞人不僅僅是她有一個超級粉絲張旭,她還有另外一個超級粉絲杜甫。杜甫看公孫大娘跳舞的那一年,不過還是個孩子,但是公孫大娘的動人舞姿卻如刀刻斧鑿一般印在了杜甫的腦海里。讓年幼的杜甫在看過五十二年之后,寫出了《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并序》“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堰如羿射九日落,嬌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痹娕c序都很長,只是略引幾句。想來也足以令人窺見公孫大娘當年翩若驚鴻、宛若蛟龍的驚艷舞姿了。
無從得知當年的《西河劍器》是何等的颯爽而旖旎的舞蹈,讓一代草圣張旭看得心神俱醉,筆走游龍。也無從得知當年公孫大娘的舞姿是何等動人心魄,讓一代詩圣杜甫,揮毫濡墨,寫入詩行。在那個詩的大唐,舞的大唐,總有數(shù)不盡的風流人物,另今人無限神往。
舞者動時光
一門藝術(shù)的興衰,往往緊扣著時代的大背景。那時的大唐對外通商貿(mào)易頻繁,也促進了文化藝術(shù)的交流。長安城內(nèi)各國使節(jié)云集,胡人眾多,市井之內(nèi)有胡姬當壚賣酒。唐朝的舞蹈中也充滿了胡風,當時盛行健舞有《渾脫》《劍器》《胡旋》《胡騰》《柘技》等,公孫大娘所跳的《劍器》是健舞一類。而軟舞中有《涼州》《綠腰》《蘇合香》《甘州》《春鶯囀》《垂手羅》等,所以亦有了李群玉所作的《綠腰》“慢態(tài)不能窮,繁姿曲向終。低回蓮破浪,凌亂雪縈風。墮珥時流盼,修裾欲朔空”的詩句。樂、詩、舞在盛世霓裳里完美結(jié)合,空前繁榮。那是一個盛如牡丹,盈如滿月的大唐。
是誰說過的,物至盛則必衰,猶如月滿則虧。仿佛在預示著世間萬物的命數(shù)。
據(jù)說纏足始于南唐后主的一個嬪妃官娘,入宋之初還只是在宮中流行,之所以提起纏足,是因為盛行纏足之后,舞蹈便由唐時的鼎盛衰退下來。因而描寫舞蹈的詩詞也少之又少。記得后主有一首《喜遷鶯》最后一句是“片紅休掃盡從伊,留待舞人歸。”不知他寫出這句詞時腦海里浮現(xiàn)的,可是宮娘紅錦地衣隨步皺的曼妙舞姿。而之后因為他個人的一點點偏好,所帶來的深遠并災難性的影響一定是他始料不及的。
在歲月的一場急管繁弦里,大唐已成過往,束縛了女子千年的纏足也已成為過往,而今的舞者可以自由的以天地為舞臺,以蛩鳴鳥啼成天籟,捻指起范兒,展腰舒袖,舞以盡意了。
只是在千年的光陰里斑駁了斜曳裙裾的柔媚,模糊了飛袂拂云的風致,有弦樂輕輕奏起,可還有人憶起盛世華年里一場驚艷的邂逅,可還有人在一筆狂草的連綿回繞間,看到一個旋轉(zhuǎn)輕盈的背影。千年,是唐詩里不老的時光;千年,是紅塵里彈指的剎那?;匮┝黠L舒廣袖,斜曳流盼意縱橫,何處舞人歸。
編輯/徐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