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遠廣
宋朝初年,潮州有個秀才叫伍昞,考得進士,被朝廷派往淮陽當縣令。伍縣令剛走馬上任就遇到了兩件棘手事。一是轄區(qū)內(nèi)的蜀山寨正鬧一起土地糾紛,當事雙方都稱是自家祖上留下的土地,但誰也拿不出證據(jù)來,而村民們懼怕報復(fù),誰也不敢出來作證;二是蜀山寨不知何時鬧起鬼來,令全寨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夜晚不敢出門。
社稷初定,為安撫民心,朝廷很是重視,命伍縣令妥善處置。伍縣令決定先解決土地糾紛問題,再徹查鬧鬼事件。伍縣令想,雙方都說是自家土地,二者之中必有一假,而說謊之人,必是無賴。但如何揪出說謊者呢?
這日,伍縣令派兩名衙役前往蜀山寨調(diào)查。兩名衙役在寨中貪杯,返回時,天色已經(jīng)漆黑一片,唯有幾顆星星醉眼般閃爍。走出寨子五六里路,但見墳塋點點,墳標慘白,兩名衙役早被嚇得心驚膽戰(zhàn)。偏偏這時,陰風乍起,隨之飄來一陣幽幽啼泣,兩名衙役雙腿發(fā)顫,連滾帶爬落荒逃命。翌日皆瘋。
這事非同小可,消息傳出,不僅蜀山寨人人膽戰(zhàn)心驚,就連縣衙也驚悚色變。伍縣令再派人下去,個個推諉不肯受命。推卸不掉的,佯裝兜了一圈,回來復(fù)命牛頭不對馬嘴。如此,案件遲遲未決。
伍縣令極為生氣,將衙役們臭罵一通“飯桶”之后,決定親自出馬。
且說蜀山寨離縣衙五六十里路,本來,快馬加鞭還能一日返還。但巧的是,伍縣令在半途中遇到了一位友人。友人在赴京趕考中曾得到伍縣令的接濟,因此盛情邀請伍縣令到家中敘舊。伍縣令推辭不下,只得逗留半日。出來時,一輪夕陽早掛在山腰。但離蜀山寨還有三十余里路。
伍縣令看看天色,心說要打道回府,可因酒興,卻糊里糊涂地往蜀山寨方向去了。
還沒到蜀山寨,天色已黑,一輪半彎弦月掛在天空。伍縣令策馬涉過一條小河,又轉(zhuǎn)入一片林地,這才發(fā)現(xiàn)道路很是陌生,料定是走錯了。正要返回,陰風陡起,樹葉颯颯,驚起的樹鳥又“撲棱棱”拍打羽翅,更顯恐怖不堪。而就在此時,馬匹突然駐足不前,豎著兩扇大耳。伍縣令疑惑,莫不是前邊有甚不祥東西?便也豎耳傾聽,果然,前方林地有幽幽啜泣之聲。那哭聲,若有若無,如魑如魅。伍縣令當即嚇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攥緊腰間佩刀,想到先前傳揚的鬧鬼之事,便思忖:莫非真有鬼魂存在?雖然頭皮發(fā)麻,但伍縣令還是壯膽狠抽馬匹前行,并大喝:“何人在前方啼哭,還不快快現(xiàn)身!”只見一個黑影在林地里晃了晃。
伍縣令策馬追過去,暴喝:“快出來,否則休怪本大人一刀戳去!”
話聲甫落,那黑影跳下坎來。伍縣令仔細辨認,原來是個山婦。伍縣令惱怒道:“天色甚晚,汝孤家寡人來此做甚?方才啼哭可是汝所為?”
山婦道:“正是小女子哭泣,不想驚擾了大人,罪過!”
伍縣令又問:“所為何事令汝到此啼哭?”
山婦答道:“只因?qū)@土地懷有深情?!?/p>
伍縣令奇道:“此話怎講?”
山婦道:“小女子何氏,三年前嫁與包家包二牛。本來,小兩口勤勤懇懇侍理這土地,日子還算勉強。但前年,寨中胡丁仗勢欺人,說這土地是他祖上留予他的,要強行搶去。年初,新來一縣令,胡丁說那是他親戚,既是親戚,我家這土地焉能保得???因不忍割舍,這才夜夜來此啼哭!”
伍縣令聽言,心中暗喜,道:“原來如此!”即隨何氏進寨借宿,翌日快馬加鞭趕回縣衙。
兩日后,伍縣令派衙役捉回胡丁,并將包二牛和何氏一同叫來。
縣衙內(nèi),一身便服的伍縣令向一短粗黑漢朗聲道:“汝就是胡丁?”
短粗黑漢回道:“小人正是胡丁?!?/p>
伍縣令道:“胡丁,汝認識吾否?”
胡丁搖搖頭:“小人一介山民,很少見到外人。”
“大膽胡丁,”伍縣令斥道,“本大人就是汝口中的縣令親戚!本是鄉(xiāng)親鄰里,汝卻欺瞞鄉(xiāng)鄰,胡作非為,奪搶包氏土地,杖責二十!”
胡丁聽罷一驚,強辯道:“大人冤枉呀,那土地是祖輩留予胡丁的!”
伍縣令怒斥:“大膽胡丁竟還敢如此嘴硬!料汝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本官告予汝聽,何氏夜夜為土地啼哭,顯見懷有深情,若不是她的土地豈能這般傷心?將胡丁拉下去杖責!”
衙役把胡丁拉下去,把胡丁的屁股打得皮開肉綻,他只得從實招認。
包何二人親見欺凌鄉(xiāng)里的胡丁被杖責,回來告知鄉(xiāng)鄰,蜀山寨百姓無不歡欣雀躍。之后,一傳十十傳百,伍縣令英明斷案之舉,成為一段佳話。
(發(fā)稿編輯/黃素萍 ?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