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齒與愛

2015-03-24 06:18曹橘
草原 2015年9期
關(guān)鍵詞:牙科牙醫(yī)醫(yī)生

曹橘

齒與愛

曹橘

1

上帝總是把人們從沒親歷過的事讓你體驗一回:牙疼,原來如此抓心撓肝地使人整日里寢食不安!

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電梯里,有些迷茫。突然想到自己剛才為什么沒問問門診服務(wù)臺的導(dǎo)醫(yī)姑娘牙科是不是在四樓?

是哪位名人說的“孤獨,不一定不快樂”。孤獨快樂嗎?想必這人一定沒有像我這樣牙疼的經(jīng)歷,他肯定沒有齲齒,沒有牙周炎,沒得過“牙髓膿腫”。即使年齡大了牙齦竟然從不萎縮,牙齒堅如磐石,且齒潔如玉。他說的“孤獨”,也許是人們常說的“一個人的浪漫”——在春天或秋天的艷陽中,獨自行走在旅途,閱遍山水。青的山綠的樹,溪水潺潺,白云悠悠……他的視野和意識里肯定沒有凋敝沒有落寞沒有忍耐著牙疼時的惆悵與恍惚。

美好總是在其消失后才會懊悔當(dāng)初對美好的疏忽。

牙疼或是孤獨時精神上的折磨,體驗其中的一種苦痛不行么?上天為什么要讓我在同一時刻忍受這兩種苦痛?——何止兩種?還有一種更大的災(zāi)難已經(jīng)在折磨我了。

痛感,這讓我想起分娩時的陣痛,那就像有人用刀子剜挑我的腸子,一下又一下。疼痛發(fā)作時像一陣陣暴雨般嘩嘩地沖擊著我,眼前霧蒙蒙的一片,天昏地暗。但那時我心中畢竟充滿了極大的安慰:付欣在床邊拉著我的手“啊啊”地哄我,爸爸媽媽、公公婆婆在門外等著我,還有肚里的寶寶仿佛在叫著“媽媽”,我要當(dāng)媽媽了!那種感覺才是“痛并快樂著”。

牙疼卻不然,它不是陣痛,而是一陣緊似一陣連續(xù)不斷,沒有一分鐘停歇,沒有給我哪怕稍稍一點和緩的劇痛。我的腦子里仿佛有個通了電的錐子在鉆我的腦仁,而且從腦仁擴展到眼,讓我的眼睛睜不開,眼前的所有景物都是朦朧的晃蕩的;擴展到耳朵,耳朵里好似有個有無數(shù)只腳的甲蟲在挖我的耳膜;擴展到鼻子……如此循環(huán),讓人心煩意亂,甚至整日里不知所措得神志不清。

更痛苦的是,無論我怎樣痛苦地飲泣,然而所有看我的人似乎都視而不見!這真應(yīng)了古人說的那句話:牙疼不是病,疼死沒人問。

誰會向我投來一瞥同情的眼神?我就像獨自住在一間沒人問津的廢屋里,聽不見一點聲音:媽媽心疼我,把女兒接走了。付欣每天都“加班”或“開會”,即使看見我的痛苦,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一句“你不會去看看牙醫(yī)嗎?”無奈中我蜷縮在床上任憑牙疼消磨著我的意識。幾乎沒有我可以吃的食物,腫脹的嘴唇張不開,兩腮肥厚得不對稱,只能用吸管吸點溫吞的牛奶。平時再正常不過的吃飯現(xiàn)在成了問題,“進食”,或是吃一口蔬菜,都變成了奢望!

幾次含著淚去買藥去社區(qū)診所求助牙醫(yī),可他們都說“你這得等消腫后再做處理!”

天啊,啊,啊……

2

曾經(jīng)在電視里看見過十幾個藏在集裝箱里的偷渡客,待海關(guān)人員發(fā)現(xiàn)他們時,這些人大多已經(jīng)窒息而死,活著的也奄奄一息。當(dāng)時心想,這些人不知道集裝箱是封閉的么?今天我發(fā)現(xiàn),原來電梯也像個封閉的集裝箱,空氣稀薄……

一個人站在這尚未封閉的“集裝箱”門口無望地等著,電梯內(nèi)壁如淡灰色的鏡子,照著我青紫色浮腫的臉。多想眼前跑過來幾個急著進電梯的人跟我作伴,那樣我的牙疼或許會減輕些。

這種事我經(jīng)常遇見:已經(jīng)站了滿滿一電梯人,可還有人往里擠。然而今天醫(yī)院的電梯仿佛是因我牙疼而設(shè)置的“專梯”,沒有誰進來,連腳步聲都聽不見。我摁著等待鍵等著,時間漫長,60秒,90秒,希望會有醫(yī)生或護士,患者或家屬,哪怕是推車送廢瓶子的雜工……但,沒人,甚至沒有一點聲音!抬起腫著的眼皮看了下手機,10點10分,這個點兒應(yīng)當(dāng)是就診高峰呀,人們——都去哪兒了?心里忐忑起來,想起了那句話:……去哪了?爸爸去哪了?“馬航”去哪了?這世界怎么了,怎么什么都找不到了?困惑中,我甚至懷疑自己存在于何處。

這是一所正規(guī)的三甲醫(yī)院,曾經(jīng)陪著媽媽來看過病。那時不曾見過三樓以下有牙科,猜想牙科也許在四樓。看看左右還是沒人走過來,無奈中關(guān)上了電梯門,摁了到四樓的上升鍵。即刻,這封閉的電梯就像被司機開動的集裝箱一樣忽悠了一下,我的頭也暈了一下。電梯明明在上升,可我卻感覺在下降,仿佛站在云端上突然掉在山洼里:山里的寂靜和寂靜帶來的驚怵使我將身子緊緊抵靠住身后光滑的玻璃廣告,我扭頭看見一個張著嘴露出兩排潔白牙齒的美女,微笑著對我說:“美麗人生,從齒開始……”——這個漂亮的女人,在成心氣我嗎?

我倒吸了一口氣,忙緊緊抓住身邊的電梯扶手,把眼光移向一邊。這口冷氣吸得,立刻,牙,更疼了。

3

眼前總是現(xiàn)出我與丈夫付欣坐在沙發(fā)上邊看電視邊手捧著松子的情景——我們就像樹上的兩只悠閑快樂的松鼠。那時的牙真好,松子放在齒間稍稍一嗑,就能用舌尖把松仁兒舔出來,隨后喂在他嘴里。

女兒已經(jīng)是三年級的學(xué)生了,三年前她上幼兒園大班時,就是班里的舞蹈“尖子”,每次園里組織舞蹈表演,女兒是唯一的“花心”。舞蹈教師說她將來如果從事舞蹈事業(yè),也許會成為第二個楊麗萍!如今女兒對舞蹈的愛戀依然不減當(dāng)初。無論將來怎樣,反正我和付欣聽了老師這話心里特舒坦。每天晚飯后,女兒拉我們坐在沙發(fā)上看她在客廳里隨著歌聲翩翩起舞,蒙古舞的端莊柔韌在女兒的眼神、雙臂和腰肢間展示到極致。每到這時,我把頭靠在付欣的肩上,幸福感油然而生——有個體貼我的丈夫和漂亮聰明的女兒,他們是我的兩個天賜福星!

結(jié)婚前付欣之所以愛上我,用他的話說,那是因為除了我大方溫柔、善解人意外,還有就是我這一嘴猶如石榴籽般光亮整潔的牙齒。那時他總愛坐在我對面與我對視,看我微笑。他說我的迷人之處就在于唇紅齒白,就在于唇啟的一瞬間露出的那兩排白瓷般的小牙……

我向上天祈禱這兩顆病牙不要再折磨我,像兒童掉乳牙那樣,不疼不癢地自然掉落,那是所有人成長的經(jīng)歷。然而,我是成年人了,成年人也要掉牙么?

我常常用舌尖舔那兩顆病牙,它們就像兩塊燒得烏黑的廢耐火磚,我想這兩塊“耐火磚”定是一捏就碎!它們不協(xié)調(diào)地擠在眾多的好牙間,有些搖動。古話說,牙疼長腿疼短,它們分明是長長了,似乎成了我嘴里的兩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我不敢看它們摸它們,不敢咬合。倘若稍不留意觸碰到它們,即刻就會引出牙齦和牙齒的長時間疼痛,疼得想哭,甚而想死。朋友好意為我買來川烏草烏兩味中藥讓我漱口,無奈我實在沒心思……

來醫(yī)院前我再次照了鏡子,雖然知道那是兩顆病牙,且感覺比別的牙多出了一點牙尖,但它們依然固執(zhí)地排列在牙隊里,偽裝優(yōu)質(zhì)。那兩顆青灰色的牙,憤然地盯著我,這讓我想起故鄉(xiāng)祖母說過的狼牙。我的牙不是狼牙,狼牙是尖利的,我的牙卻是平的。我試圖用舌頭慢慢舔它,輕柔地安撫它:牙,少些疼痛吧。

4

猜測竟然準(zhǔn)確,牙科真的是在四樓!

安靜無比的牙科居然占據(jù)著醫(yī)院整整一層樓!我沒想到,如今在這個浮躁喧囂的世界里還會有如此靜謐的所在。雖然牙病患者如此之多!長長的走廊里一排排候診椅上座無虛席,患者們沒有焦急和牢騷,竟像等待看電影似的耐心地等待著,他們都是與我一樣悄然無聲地忍受著疼痛捂著腮幫子待診的牙疼患者。

我看看手里的掛號單,39號。39號?一個遙不可及的數(shù)字,意味著我得耐下心來漫長地等待!輕聲問身邊一位大媽看到幾號了,大媽捂著嘴沒做聲,揚了揚她手中的掛號單,我看見那上面清晰地印著數(shù)學(xué)“19”,天呀,看這樣子,我懷疑今天上午我能看上醫(yī)生嗎?哦,想來牙患也是時尚病,怪不得現(xiàn)在滿大街都是個體牙科診所。

我又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接著由此爆發(fā)了一陣更加強烈的劇痛,我猛地摁住身邊的暖氣片像中了槍似的蹲下去。大媽走過來摸摸我的頭,只這一摸,我的眼淚就潸然而下:此時此地,大媽是我唯一的親人!

我用感激的淚眼仰視她,只見她低了頭輕聲問我:“多好的一嘴牙也有縫兒。很疼吧?”

我點頭,含淚無語地看著她。心里自問,我的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縫隙的?這正像我與付欣:那般幸福的依偎,親密無間!緣于何時產(chǎn)生的感情裂縫?

縫隙的緣由也許是因為那一絲紅燒牛肉?記得那塊并不太爛的牛肉是付欣紅燒的,他說他已經(jīng)很久沒吃牛肉了,他絕對經(jīng)不住牛肉的誘惑——他必須、立馬做紅燒牛肉吃!

牙縫里擠進那一絲牛肉時,他遞給我一只牙簽,說:“剔一剔就沒事了?!睆拇?,我仿佛被他騙了:每每飯后我總是用牙簽剔牙。再后來牙簽成了我的隨身物件。我出門可以什么都不帶,哪怕忘了帶手機鑰匙和錢包,卻忘不了帶牙簽。每次吃完飯,我的首選不是漱口而是用牙簽剔牙——這是個錯誤的選擇,有的時候一項錯誤的選擇真的會讓人懊悔終生!

正像我當(dāng)初選擇了付欣。

選擇付欣居然變成我人生中的一件錯事?可那時我怎么會預(yù)料到他在與我結(jié)婚十年后再去愛上別人?看來錯誤不是一開始就有的,任何人的選擇一開始都是對的。

幾年后,待到牙簽可以從牙縫里挑出一大塊食物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付欣的確經(jīng)受不住“紅燒牛肉”的誘惑:我與付欣中間,塞進了一塊香氣十足的牛肉——那個年輕漂亮嬌聲細語的喬麗!她宛若我的克星,她的出現(xiàn)注定了我命運的轉(zhuǎn)折!為什么她姓喬?是那個“小喬”轉(zhuǎn)世嗎?

昨夜我在牙痛的間隙聽到付欣在客廳里窸窣的脫衣聲和衛(wèi)生間嘩嘩的流水聲,看看表是凌晨四點。我已經(jīng)習(xí)慣他這樣無數(shù)次地“加班”了,有什么辦法呢?我也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質(zhì)問、斥責(zé)、怒罵,甚至哭鬧,都以失敗告終。他就像變了一個人,我行我素,天馬行空!漸漸地,我對他陌生起來。

長時間的牙疼把我折磨得無暇顧及付欣的行蹤。我們都不是當(dāng)初的我們了,已到中年的我快變成半老徐娘了,我多想青春永駐啊,無論用多么高級的化妝品都于事無補,我注定比不過小喬!有誰能將時光倒轉(zhuǎn)呢?我想我只能用知識彌補我日漸衰老的容顏,在精神和生活中我都得獨立!我不能再依附于他了!可付欣呢?我見他的鬢角也現(xiàn)出幾根白發(fā),他的額頭照例有兩條淺淺的皺紋!我想不通,一個“大叔”級的付欣是怎么讓那個“紅燒牛肉”喬麗擠進來的?對于婚姻,民間有一句經(jīng)驗俚語:“七年之癢”。這個“癢”字很有意思,為什么不說“疼”?因為疼到極致是要斷裂的,不做手術(shù)會死人的!而癢不會,癢只會讓人難受得坐臥不寧,上下夠不著癢處,讓你上火牙疼。無論癢到何等境地,最終不過使勁撓撓而已,雖然那滋味“別是一般”,甚至有時最后還會像“恰似一江春水”那樣“和平分手”。而不是強制——淪陷。

當(dāng)初我們還為此開過玩笑,那天我被付欣擁在懷中,我看著床頭柜上柔柔的粉紅色臺燈罩說,現(xiàn)在可是六年半了,再過半年就該癢了。付欣說,癢是皮膚病,咱們不會得這病的,永遠不會癢!

這話我信,七年、八年、九年過去了都沒癢!我以為他說得對:我們永遠不會癢。然而在整十年的當(dāng)口,我們的婚姻還是沒躲過那樣的皮膚病,開始癢了。

我對自己嘴里的這兩顆病牙也陌生起來——我常用舌尖輕探那排潔白得從無牙垢的齒,后來竟然發(fā)現(xiàn)它的底部真的有了一層像水壺里的水堿似的牙垢!

5

我終于坐在了牙科的診療椅上,周遭一片白色,雖然白色顯得潔凈,可感覺發(fā)冷。治療臺、墻壁、天花板,窗臺窗欞暖氣片都是白色,就連這寒冬里搖曳在窗外松枝上的殘雪也白得耀眼。牙醫(yī)一身雪白的工作服,她戴著大白口罩,幾乎遮住了整個臉,沖我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示意我躺下。

聽爸媽說,上世紀(jì)八十年代,那時我還是個蹣跚學(xué)步的幼兒,有個轟動一時的電影叫《人到中年》,潘虹和達式常主演,說的就是一對中年醫(yī)生夫婦艱苦勤奮的工作生活經(jīng)歷。那時的城市知識分子剛剛挨過一場劫難,人到中年的醫(yī)生夫婦自然還處在維持基本生存的狀態(tài)。哪像現(xiàn)在的醫(yī)生們這般八方進寶。我相信,潘虹一定演得很好,那對深情的大眼睛一定會讓許多人動容。

坐在我身旁高高轉(zhuǎn)椅上的醫(yī)生就是這樣一位溫厚和氣的中年女牙醫(yī),我按她的示意乖乖地躺下,仰視著她。我無法看見她的全貌,只能隔著口罩猜想她的紅唇,看她的那雙眼睛,像潘虹一樣,也是深情的。但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深沉。

同事小艾跟我說,她最害怕的就是看牙醫(yī),說她情愿開刀剖腹,也不敢去牙科看病,我以為這話有點言過其實——我不認(rèn)為牙科有那么恐怖。

三甲醫(yī)院一切都是按程序操作的,女牙醫(yī)的左手輕輕地搭在我的前額上,這是一雙猶如圣母的手,白皙細膩,手指修長,指肚飽滿,指甲修剪適中,沒涂指甲油。她輕柔地一下一下?lián)荛_我額前的劉海。這個動作給了我極大的安撫,仿佛長期牙疼的煎熬在她的輕撫中漸漸消失了。

“好了,把嘴張開?!毕氩坏剿f話的聲音也如她的手一樣輕柔。

護士將一個白色的托盤放在治療臺上,掀開那塊蒙著各種牙科診療工具的白紗布,我瞇著眼睛斜窺了一眼那些工具,霎時間手心里沁出汗來:女牙醫(yī)右手極麻利地從中拿出一面帶手柄的小鏡子,我看見那托盤里還有鑷子、刀子、尖而細的像鐮刀樣彎曲的什么針……想起小艾說過的話,我不禁打了一個寒戰(zhàn)。

“別怕,”醫(yī)生說著就用那面小鏡子在我嘴前照,我的眼也跟著她的手轉(zhuǎn)。見我這樣她笑道:“不要怕,你的牙患不太復(fù)雜,只是——”她說著突然停住了。

我含混地問:“只是,怎么了?”

“你平常……不注意牙齒的……清潔吧?”

我騰地從椅子上直起身,“怎么會不注意牙齒清潔?——我從長牙就刷牙!一年換六個牙刷,直到現(xiàn)在,你算算,從小到大我用了多少牙刷?怎么會不……”

“那你的牙垢……你早該洗牙,清洗牙垢了。”

她毫不理會我的激動,左手又開始扒拉我前額的劉海,按著我的頭,我順勢躺下。但我不服:“牙垢?我知道我有點兒牙垢,但……可我的牙是天天刷的!現(xiàn)在是——牙疼!醫(yī)生,你要給我治牙疼,拜托?!?/p>

她笑了,“我當(dāng)然要給你治牙疼,但是口腔疾病不是單一的?!闭f著她用那個鐮形的針探了一下我的牙。

口腔疾病不是單一的?那么就是綜合性的了?我剛要說話,那個探針致命的一擊,我從嘴里蹦出來無數(shù)個“啊啊啊”,頓時驚叫起來,“你……干嗎?”

她不再拂我的前額了,手使勁扳著我的頭,把我按回剛才的姿勢?!皠e這樣,”她說,“我不過先用這個探針探探你的損牙,還沒有觸及到牙髓,堅強些?!?/p>

牙髓是不是人體外露的骨髓?想到這兒,還真讓人不寒而栗。我看著她,漸漸平靜下來。再次斜視了一眼那些工具,心中生出無限悔意。心想,據(jù)說民間有不少治牙疼的偏方,是哪條神經(jīng)搭錯讓我自己找上門來躺在這兒接受醫(yī)生探我這些“骨髓”的?

爸媽第一次見付欣就不同意我找他,他們說看著付欣城府太深,不是厚道人。那天也是我第一次為了付欣跟爸媽吵架:“你們這是在相面嗎?什么觀點?難道我找個什么都不懂的人你們就認(rèn)可了?”

媽媽嘆了口氣,看看爸爸,爸爸說:“這是你在選擇你的終生伴侶,你說的讓父母‘給你把把關(guān)’,我們畢竟是過來人,我們也是為了你今后的幸福才這么說的,主意還得你自己拿——走著看吧?!?/p>

爸爸的話軟中見硬,可是已經(jīng)泡在愛情旋渦里的我,深信我是付欣唯一的愛,絲毫聽不進爸爸的話。心說,我的選擇不會錯!爸媽你們就聽好吧。

走著看?結(jié)婚十年,證明我的選擇沒有錯——我是幸福的!可這一年來我從媽媽的眼神和她的問話里覺出來父母對我有隱隱的擔(dān)心……

“牙是不能總用牙簽剔的,那樣牙縫會越剔越寬,越寬就越剔,形成倒循環(huán)……你還有齲齒——你患的是‘齒根尖周炎’,今天我先給你處理齲齒,通通根管,切斷神經(jīng)……吐!”

我轉(zhuǎn)過頭,將口水吐到?jīng)_盂池里。是的,我承認(rèn)我起始于因那塊紅燒牛肉塞了的牙縫確實越剔越寬。正像我與付欣,兩年多了,我們之間的縫隙也越來越寬,似乎無法彌合??赡且摹褒x齒”是從什么時候形成的我卻不得而知了。

“是你自己的原因?!贬t(yī)生說,“牙是應(yīng)當(dāng)經(jīng)常清洗保養(yǎng)的,這點你做的不夠,形成齲齒后就影響到牙齦,齲齒洞里有了壞死組織,你疼,醫(yī)生也麻煩……”

是我自己的原因?這個婚姻這份愛難道應(yīng)當(dāng)是我一個人經(jīng)常清洗保養(yǎng)嗎?錯誤的一方倒沒事了?我張著嘴,可腦子里卻在梳理著我們婚姻生活的每個細節(jié),認(rèn)定這位女牙醫(yī)說得并不在理。

“你不要慌,下面我要給你鉆牙,忍著點?!彼糁谡钟行┏翋灥恼Z氣說。想象中自己仿佛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她是屠戶——走的是程序,一步一步地來。

電動鉆牙器在我眼前發(fā)出微弱的滋滋聲,我本能地張開嘴,一股清水注入嘴里的同時,我那宛若玉石般的牙齒被深深地鉆開了!“啊——”我大叫一聲,眼里立刻涌出淚來——小艾,你是正確的!

我可憐巴巴地看著醫(yī)生,“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這……我受不了?!?/p>

她默然地看了我片刻,樣子更加不容置疑:“那就用麻藥切斷!麻木就不疼了?!?/p>

現(xiàn)在我只有兩顆壞牙,假如是滿嘴牙都壞了,那可怎么辦?如果想保住我們的婚姻,莫非也得使用麻藥嗎?面對付欣公開的挑釁,我應(yīng)該使自己麻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可醫(yī)生說的“切斷”兩個字讓我無比興奮!脫口而出:“對了,切斷!”

醫(yī)生挪開了,護士手舉著一支注射器靠在我身邊,我的話顯然嚇了她一跳,她愣怔一下,扶著我的下頜將麻藥注入我的牙齦里。

我的口腔真的麻木了,牙齦、舌頭,甚至下巴和臉頰統(tǒng)統(tǒng)處于無知覺之中。麻木讓我暫時忘記了疼痛,但是同時也讓我感覺內(nèi)心痛楚得無以自拔:那是一個人失去了痛感后任人擺布的渾渾噩噩——難不成我今后的日子就是這樣?

誰來拯救我?

醫(yī)生與護士換了一下位置,女牙醫(yī)的手又習(xí)慣性地?fù)嶂业念~頭,“這回好了,不疼了吧?”我不作聲。漫長時間里,我失去了痛感,我深深地覺得原來麻木也并非舒服,閉著眼睛宛若在黑暗中夢游。只見她再次把鉆牙器伸進我的嘴里。從這一刻開始,那擴大的滋滋聲通過我的嘴響徹我的耳鼓,“現(xiàn)在怎么樣?還疼嗎?”我不置可否地?fù)u搖頭。

她看著我,“哦,這就對了,麻醉后就什么感覺都沒有了。”像安慰也像先哲般的預(yù)見,讓她由著性子在我的牙上鉆著孔,修整與雕琢。

是的,生活需要麻醉,需要修整與雕琢。無論結(jié)果怎樣,我是不是必須承受這痛楚的煎熬?說不上為了什么,自己?女兒?還是父母?!疼痛、麻醉,再疼痛、再麻醉……我仿佛走進一條長長的隧道里,在暗夜的包圍中。

“你,怎么還能睡著?起來吧?!蔽冶会t(yī)生叫醒時,恍惚從夢中走來。其實我哪能睡著呢?

被牙醫(yī)開鑿過的牙洞已經(jīng)塞進了藥棉,覺得嘴里異味非常。我一陣茫然,再沒有那張清新的口腔了!假如我們的婚姻也被麻醉過,修復(fù)好了是否也會有同樣地異味呢?我小心翼翼地用舌頭抵住那個牙齒的坑洼處,我想那里也許像個深深的洞穴,在這個洞穴里曾經(jīng)裝滿了愛和親情——即使我們之間的洞修補好了,可這嗆人的異味該如何處理?我又用舌頭舔舔嘴唇,想起付欣說過我們“唇齒相依”的話來,不禁增添了些許傷感。

但我需要誰來拯救,或者得到誰的垂憐么?

“好了,今天先給你修修,后天你再過來?!?/p>

“后天過來干嗎?”

“視情況而定!”

牙醫(yī)儼然法官,不容我再問。我站起來,口腔和臉頰依然麻木著,我感激女牙醫(yī)認(rèn)真而精湛地為我醫(yī)治牙患,可我還是問了句“補牙后就全好了?”

“不行,我說過要經(jīng)常清洗保養(yǎng)?!?/p>

在我的婚姻命運中,莫非真的要經(jīng)歷一些雕鉆、修補與清洗嗎?

我走到門口停住,發(fā)現(xiàn)靠門的墻上有一面鏡子。再照照自己那兩顆倍受摧殘的牙齒,我看見它們依然烏青著,一塊白色的藥棉十分別扭地塞在它們中間。突然,一個念頭閃過:“醫(yī)生,我這兩顆牙……后天我來拔了不可以嗎?”

女牙醫(yī)聽了我這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后她思忖片刻:“別拔,還是別拔,補補,還能對付幾年……”我訕訕地離去,聽見她在我身后說道:“這年輕人,好不容易長出來的牙,拔了多可惜……”

我在冬日的寒光下徘徊著,回頭看看醫(yī)院樓頂上的那枚碩大的紅十字,有點像救世主身后的十字架。啊,原來醫(yī)院不僅僅是救人的?再過些日子就是圣誕節(jié)了,我虔誠地祈禱這位救世主將我的病牙和我有病的婚姻醫(yī)治好。

漸漸地,牙好像不那么疼了,我感謝女牙醫(yī)對它們的修補。想起小艾說過:“修好的牙齒過幾年還會疼?!?/p>

(責(zé)任編輯楊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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