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慢慢生長

訪談人：周公度 受訪人：黑光

周公度：你是由于什么樣的機緣開始寫作的？

黑 光：15歲那年，因斗毆受了腦傷，昏暈七天之久，吃啥吐啥。次年中學畢業(yè)，半年后插隊渭河灘，又遭受一次腦傷和一次搶險墜河。接連幾次被死神眷顧，撿回命后，感覺要寫點什么了。我甚至想好了篇目，叫《死亡的叛逆》。后來，讀到俄國普希金、萊蒙托夫和十二月黨人的故事，寫作情緒就被徹底激了起來。事實上，學生時期我最喜歡的是數(shù)學，一直是班上的課代表，解題速度超過其他人四、五倍，有時還替代老師講課，被冠以“數(shù)學家”綽號。兩次腦傷后帶來了間歇性頭痛和健忘后遺癥，就以每天閱讀來保持記憶的連貫。但依然很難，熟悉的人會突然叫不上名，又會突然記起。即使如此，我喜歡的詩者仍一一刻入了腦海。

周公度：你的詩歌關鍵詞或主題是什么？與評論家的發(fā)現(xiàn)和概括有沒有差異？

黑 光：暗黑、孤獨、寂靜、光。我有兩首新作就叫《暗黑為槳》和《黑暗，為夜行者儲存方向》，還有舊作《黑時間》、《獨處》、《寂靜慢慢生長》、《一切事物都有光》等。評論家對我從不關注，我也樂得自在。倒是熟悉的朋友會有千把字的評述或讀后感饋贈于我。綜合起來，基本符合。

周公度：你每年大概創(chuàng)作多少首作品？有什么樣的寫作計劃？

黑 光：原來不穩(wěn)定，近幾年似乎規(guī)律性地蹦出每年五、六十首。即使業(yè)務再忙，也會有靈感光顧。我總感慨，一定是奧林匹亞山上的諸神在悄悄庇佑咱?？梢哉f，寫作是基本生活方式，詩是我一生的后花園。待手頭《陜西省志·文物志》終審后，擬整出一冊《晨曦之車》的集子，收入近年200余首。對了，這個書名還是你建議的。我注意到《延河》去年發(fā)了“晨曦之車”（15首）后，《詩選刊》很快予以轉載。郁悶的是，至今沒有拿到樣刊。

周公度：能否用幾句話表述一下你判斷一首新詩是否優(yōu)秀的標準？并舉例。

黑 光：首先要有小細節(jié)與大視野的對應和關照;時序中，要有往昔與當下的碰撞和纏繞;邏輯上，要有悖論和抵牾。這些要求似很苛刻，但沒辦法，我已經閱讀四十年了，作品好壞，第一行就可以做出判斷。譬如，帕斯捷爾納克的“二月。墨水足夠用來痛哭”。起筆一句，就如匕首刺中了你。

周公度：你認為中國當代詩歌在中國詩歌史上處于什么樣的位置？

黑 光：當代詩歌要放到網(wǎng)絡時代的大背景下來考察。網(wǎng)絡時代，其實就是電腦和手機時代。至少，我個人是離不開電腦了。詩歌傳播以及“文史哲”學術交流也是這樣。天涯咫尺，通過電腦傳輸，比打個哈欠還快。中國乃至全世界的詩寫者們，誰都避不開“電腦依賴”（個別高人例外）。即使曾經避開過，現(xiàn)在也避不開了。以本人編輯的文物考古期刊為例，一個基本要求是，作者稿件須是電子文本。

網(wǎng)絡時代，詩歌的產量是極其驚人的，每天產生一千萬首是常態(tài)，全年下來可以是天文數(shù)字。而詩歌鼎盛的大唐，人口不過五千萬，詩人數(shù)以千計，清康熙年成書的《全唐詩》也不過輯錄了48900余首。網(wǎng)絡時代極大降低了寫作成本，不用研磨疊紙，不用草稿謄寫，甚至不用印刷;網(wǎng)刊和電子書，一晚上就可以整出來。短板是，錯別字多，偽詩、贗品、仿作乃至剽竊之作泛濫。十年前我開始網(wǎng)絡寫作，ID是纖手太陽，當晚作品發(fā)到新浪論壇，第二天就有人掛上他的網(wǎng)名在別的論壇發(fā)表，還沾沾自喜地接受網(wǎng)友祝賀。

網(wǎng)絡時代，也是踐踏知識產權的時代。就詩歌史而言，可借用狄更斯《雙城記》中的一段表述：“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好的時代”。

周公度：你最喜歡的古代詩人有哪幾位？

黑 光：春秋時的老子，南唐的李煜，宋朝的蘇東坡、陸游、辛棄疾。老子和辛棄疾，一個出世神仙，一個入世大俠，我完全服倒在兩位膝下。

周公度：如果只選擇五首代表作品，迄今你最滿意的是哪幾首？

黑 光：《大河組詩》《小蟲童話》《清明的馬頭琴》《獨處》和《冬日加冕》，另有《潛入21世紀的老子》一組，可以替換其中任何一首。只是，它至今還是一組半成品，不知什么時候可以完整亮相。里爾克創(chuàng)作《杜伊諾哀歌》十首，耗去整整十年。我也可以。

周公度：你的閱讀興趣是哪類書籍？寫作之外有哪些愛好？每年有沒有出游的計劃？

黑 光：歷史類書籍，以及個人傳記和回憶錄。寫作之外喜歡圍棋、足球、音樂，以及養(yǎng)蠶。對后者，有割舍不了的情結。也許，我的先祖是養(yǎng)蠶世家;抑或，中華原本就是絲綢之國，而我是最卑微的傳承者。至于出游，等清閑下來后很想重走歐洲，喜歡阿姆斯特丹的郁金香、塞納河上的橋、萊茵河畔的古城堡和葡萄園。

周公度：你最喜歡的城市是？為什么？

黑 光：說來讓你不相信，青島！事實上，我只去過一次青島，是在大學暑假期間。那年，我一個人游歷了十三個省，行程上萬公里?；貋砗蟊粏柲睦镒詈?？我脫口青島。仔細想起來，喜歡的原因就三條：姑娘俏麗，海水湛藍，街道飄浮著爽心潤肺的西瓜甜。

周公度：最后請推薦幾位你最喜歡的作家、導演、學者、藝術家等，以及他們的作品或書籍。

黑 光：我是囫圇吞棗一族，容易誤人子弟。這里不作推薦，只說說自己喜歡并終身受益的作品。學者著述有湯因比的《歷史研究》;小說有哈謝克的《好兵帥克》、羅曼·羅蘭的《約翰·克利斯朵夫》、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蓋茨比》、塞林格的《麥田里的守望者》、索爾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島》;傳記有歐文·斯通的《渴望生活》;木刻有凱綏·珂勒惠支的《戰(zhàn)爭》系列如《犧牲》等;歌曲有鄧麗君演唱的《梅花》以及蘇格蘭民歌《過去的好時光》，后來不知是美國人還是中國人改編為《友誼地久天長》;電影有羅伯特·本頓執(zhí)導的《克萊默夫婦之爭》、深作欣二執(zhí)導的《莆田進行曲》、高倉健和倍賞千惠子主演的《遠山的呼喚》，以及山田洋次執(zhí)導的全部48集《寅次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