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夫
樂于時出差帶回兩幅牡丹圖,高高興興地擺在上司余元卜面前。余元卜是遠近聞名的大偵探。而且特別喜歡牡丹圖。
“其實這兩幅畫本身沒什么特別。就是畫上的牡丹都涂了銀粉。夜里掛在墻上,突然關燈時,銀粉能發(fā)出銀光。紅色牡丹變成了銀牡丹,非常好看。”樂于時介紹說。
余元卜非常喜歡這兩幅畫,回到家就掛在了書房內(nèi)。
當夜,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小城一片漆黑。老天好像故意給他制造環(huán)境一般。余元卜將書房內(nèi)的白熾燈打開,停一會兒,突然關閉。屋內(nèi)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他抬頭看墻壁,兩幅銀色牡丹圖熠熠生輝,每一瓣葉片每一片花瓣,都仿佛微微地顫動著,要從墻壁上飄下來一樣,果真漂亮極了。
余元卜一會兒開燈一會兒關燈,足足欣賞了一整夜,天已微明才戀戀不舍地上床睡覺,可是,眼睛剛剛合上,助手樂于時就打來電話:“頭兒,南街銀行被盜,丟失現(xiàn)金一百萬?!?/p>
余元卜火速趕到案發(fā)現(xiàn)場,助手已經(jīng)等在那里。經(jīng)過仔細勘察,認定罪犯從銀行后門進入,但是,三道門鎖完好無損。余元卜撫摸著門鎖說:“看來罪犯開鎖技術一流啊”。
樂于時覺得有第二種可能:
“會不會有內(nèi)應?”
“你是說銀行內(nèi)部有人給罪犯開門?”余元卜搖搖頭,“如果那樣,罪犯肯定會把門鎖弄壞,以此來轉(zhuǎn)移我們的視線。”
金庫的門和金庫內(nèi)保險箱的門,也都沒有被人撬砸的痕跡,看來還是開鎖而入。他們從最小范圍的保險箱開始,一點點擴大勘察范圍,一直到銀行外圍。仍沒發(fā)現(xiàn)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余元卜發(fā)現(xiàn)銀行后門對面一家單位門前的報亭下面,有一年老乞丐躺在地上睡覺。他略一沉思便走過去,將老乞丐叫醒,將20元一張鈔票遞過去。
老乞丐欣喜若狂地接了,爬起來就要給余元卜磕頭。余元卜急忙將他扶?。骸澳阍谶@兒睡了一夜嗎?”“天沒黑我就睡這兒了?!崩掀蜇ず苊靼资吕?,“有什么話要問吧?要問我看沒看見昨天夜里有人進銀行?”“您一定看見有人進銀行了,是不是?”樂于時欣喜地問。
“看是看見了,就是雨大,那人還穿著雨衣,我又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崩掀蜇ぢ鼗卮?。樂于時心一涼。暗說:這20塊錢算是白花了。余元卜又拿出50元一張鈔票遞給老乞丐:“老人家,您肯定會發(fā)現(xiàn)什么。那人偷了銀行很多錢。我們要抓他歸案。”
“應該抓,太應該抓了?!崩掀蜇ぞ谷粴鈶嵠饋?,“他從銀行背了一袋子錢,我要一捆都不給,還踢了我一腳。太應該抓了。”余元卜又遞給老乞丐一張百元鈔票:“老人家,和我講講那個人?!?/p>
“好,我講給你聽。你這人,真懂事理。”老乞丐說,“那人,我看得清清楚楚。敢偷銀行,真是不想活了……”
二
早上還是晴天,午時又開始陰了。被雨水浸潤了一夜的馬路還沒干爽,有些低洼處還積存著混漿漿的泥水。
警車在一幢兩層獨樓前停下。
樂于時下車按動門鈴。一位中年男人從二樓下來。余元卜認真打量了那人一眼,果然跟老乞丐描述的一般無二。
“你叫刁林盛嗎?”見來人點頭,樂于時出示工作證,“有一個案子,我們要向你問話?!薄罢堖M,請進?!钡罅质惓3练€(wěn),熱情地打開大門。“我是守法公民,懂得配合警察工作。是每個公民的義務?!?/p>
“聽說你有一部車?”余元卜走進大門,掃一眼一樓已經(jīng)關閉的車庫門問?!坝邪??!钡罅质⒋蜷_車庫門。
“只是壞了十多天了。因為暫時不用,也沒修?!?/p>
余元卜走進車庫,先打量四周和地面。收拾得非常干凈,只是地面非常濕,人走過去,都能留下腳印。車頭朝向里面,從車尾觀察,是一部非常漂亮的“奧迪”,車身也非常潔凈,幾乎一塵不染。余元卜用手指抹一下車體,手指上幾乎沒沾上任何灰塵。
“呵,好干凈啊??吹贸觯闶且粋€非常愛干凈的人。”余元卜向里走,忽見前面車蓋上留有一堆雜亂的貓爪印,略一沉思,問:“你家養(yǎng)貓嗎?”“???”刁林盛一愣,這才發(fā)現(xiàn)車蓋上的貓爪印,氣恨地說,“不知誰家的野貓!我從來不養(yǎng)寵物,我討厭動物?!?/p>
余元卜掃了他一眼:“我能試試你的車嗎?”
“壞了好多天了,不能開?!?/p>
“我有說開走嗎?發(fā)動一下,試試?!?/p>
“好吧,您請?!钡罅质④囪€匙遞給余元卜。
樂于時早就做好了準備,一伸手就將刁林盛扭住,動作麻利至極,“咔咔”兩聲,手銬已經(jīng)戴在刁林盛的雙腕上了。
刁林盛毫不緊張:“干什么?我是守法公民。我犯了什么法?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凡事要有證據(jù)!”
余元卜:“昨夜,南街銀行被盜,一百萬現(xiàn)金不知去向。”
“這事和我有什么關系?”刁林盛憤怒至極,“我以前是有偷盜前科,可我經(jīng)過改造。已經(jīng)從新做人痛改前非了。”
“既然從新做人了,那你,為什么還要說假話?”
余元卜的語氣還是異常溫和。
“我,我怎么說假話了?”
“你的車既然壞了十多天,暫時又不用,為什么昨天夜里要洗車?車身上一塵不染,地面又如此濕。你能說昨夜你沒洗車嗎?”
“我這人愛干凈。車不用,我也總洗。但不是昨天夜里,而是天黑之前?!?/p>
刁林盛狡辯地說。
余元卜用鼻子“哼”了一聲:“你知道貓有什么特點嗎?貓喜歡熱的地方。昨天夜里,你的車出去過。因為機蓋上熱,現(xiàn)在是深秋,雨夜特別冷,貓才在上面多呆了一會兒,所以才有這些雜亂的爪印。車壞了?那是人為造成的。你以為只有你懂車嗎?雨夜泥濘,你不得不洗車。但你洗車不是為了干凈,而是消除罪證?!?/p>
“是,昨天夜里我出去了,又怎樣?昨天夜里開車出去的人多了,都去銀行盜竊了嗎?”
刁林盛見自己的偽裝已被揭破。有些歇斯底里了。
“急什么?昨天午夜盜竊銀行,又是雨天,而且沒留下任何線索和證據(jù)。根本想不到我們來得這么快,所以那一百萬肯定還沒來及處理。讓我先找一找?!庇嘣烦菢翘萏幾邘撞?,回頭對助手說,“看好他?!眅ndprint
余元卜到了二樓,先查看了刁林盛的臥室,沒有找到,又入客廳,還是沒有找到,突然,發(fā)現(xiàn)沙發(fā)下面有一點濕的痕跡,伸手一摸感覺是個袋子,用力拉出來,打開一看,果然都是現(xiàn)金。就在這時,有人快速走上樓來。余元卜回頭一看,是樂于時。
“你怎么來了?刁林盛呢?”
“被我銬在方向盤上了?!?/p>
“糟了!”余元卜丟下袋子就朝樓下跑,“他可是開鎖高手?!?/p>
樂于時如夢方醒:“糟了,我又要闖禍了?!币搽S著跑下樓來,進入車庫一看,“奧迪”門開著,哪里還有刁林盛的影子了?一副空手銬掛在方向盤上,還用紅布條在上面打了一個蝴蝶結(jié)。
三
在警犬的帶領下,他們追出小城,一直向西南,經(jīng)過一座小橋,又向正西。余元卜清楚,再向西行,住戶越來越少。除了山丘就是叢林,而且面積非常廣大,不用說一個人藏進去,就是藏進千軍萬馬,也難以被人發(fā)現(xiàn)。
此時天已下午,從早晨到現(xiàn)在,余元卜和助手飯沒吃一口,水沒喝一滴。如果說樂于時年輕體壯還可堅持,余元卜的力氣已接近山窮水盡了。那只非常敬業(yè)的警犬似乎不知疲倦,不斷地向前掙著,拖著犬警一路小跑。
突然,警犬停止不前了?!俺鍪裁礌顩r了?”余元卜追上來問?!耙煞傅臍馕稕]有了?!比療o奈地回答。
余元卜注意觀察周圍環(huán)境:這里地勢還算平坦。樹木不是很多,根本沒有可以隱蔽和藏身之處。刁林盛逃跑在情急之時,沒有時間做任何準備,不可能在這種情形下改變身體氣味。忽然發(fā)現(xiàn)幾灘牛糞,有的上面被人踩過,那一定是刁林盛所為,雙腳踩過牛糞,改變了原來的氣味,警犬也就無用武之地了。
讓罪犯在手中逃掉,余元卜從沒如此窩囊過?;氐骄窒蝾I導匯報之后。助手建議先吃點東西,可此時他哪有胃口?一頭栽到寢室床上。先補了一覺。
一覺醒來,疲勞盡退,看看時間,已是半夜,便朝家里走去。
到了自家門前,伸手要按門鈴,突然想起:兒子已上高中,妻子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陪讀,家中只他一個人。便拿出鑰匙開門而入。
打開客廳的吊燈,脫下外套,走向書房。此時精神頭正足,他要連夜制定出抓捕刁林盛的最佳方案。走進書房,伸手要去開燈,突然看見墻壁上的兩幅牡丹圖,正銀光閃閃熠熠生輝,意識到屋內(nèi)有人,便“嗖”一下拔出手槍,“唰”一下把白熾燈打開。大喝道:
“什么人?出來!”
沒有任何動靜。
書房的布置他很清楚,除了寫字臺下,別處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便喝道:“你就在寫字臺下。再不出來。我要動手了。”
還是沒有動靜。
余元卜看到旁邊的飲水器,靈機一動,便接了一杯開水,“唰”一下,向?qū)懽峙_底下潑去?!鞍パ健币宦暎瑥膶懽峙_下面?zhèn)鞒鲆宦曂纯嗟慕新?,接著一個人鉆了出來。余元卜一看,不由一愣:“刁林盛?你跑我家來了?好大的膽子!”
“常言道?!绞俏kU的地方越安全。我以為你肯定會組織警力全力追捕我,三天五天的不能回家。正好你妻子和兒子都住在學校附近,我可以在你家好好休息幾天,再尋找機會……”
“咔咔”兩聲脆響,一副錚亮的白鋼手銬戴在了刁林盛雙腕上。余元卜朝墻上看去。那燦爛的牡丹圖正吟吟地笑著。仿佛要從墻上飄下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