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登彥
書香伴我人生路
□許登彥
我出生在甘肅老家高臺縣城一個貧窮落后的小山村里,饑餓幾乎填滿了我童年和少年全部苦澀記憶??梢哉f,是書籍拯救了我,徹底洗滌了我蒙昧的心靈,改變了我的命運和人生。書籍是茫茫黑夜里的一座燈塔,照亮了我奮力前行的夢想之路。
我家世世代代務(wù)農(nóng),祖上從來沒有出過一個讀書人,父輩們?yōu)闆]有文化、不能識文斷字吃盡了無窮無盡的苦頭。他們像微乎其微的塵埃,只能苦苦地掙扎和游離于時代的最底層,整日里面朝黃土背朝天,收獲著微薄的希望,命運和人生的軌跡里烙滿了密密麻麻的艱辛和坎坷。父輩們對文化是如此地渴求,盡管家庭條件幾乎接近赤貧的地步,但是父母親不惜放下人的尊嚴低聲下氣地四處向村里的親朋好友和鄰居籌借,含辛茹苦地供我們?nèi)齻€弟兄上學讀書,一直把我們供到讀完高中,我后來考上了大學,兩個特別懂事的弟弟為了減輕家里的經(jīng)濟負擔,一起參軍到甘肅酒泉衛(wèi)星發(fā)射中心服兵役。
我清楚地記得,我當時啟蒙較晚,8歲才上小學一年級,但天資聰穎,讀書特別刻苦和用功,父母親把讀書人的愿望和夢想全部寄托在了我的身上。給我起名父親還專門登門向村里的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書老先生求教。當了解到父親的來意后,教書老先生抱著一本厚重的字典翻了老半天,最后慎重地取了一個“彥”字。教書老先生說,“彥”在古代是指滿腹經(jīng)綸的讀書人,給我起名“許登彥”,希望我在學習文化的道路上登堂入室,將來成為一個有學問的人。從此,這個名字就成為了我血液里無法復制和替代的一個符號,像一棵樹長在我的身體里,流淌在我熾熱的血液里,走過了38年的悠悠歲月。
文學和書籍有著緊密相連的關(guān)系。文學對于我來說,就像潛伏在軀體里的一件武器,讓我的內(nèi)心變得無比強大,思想和靈魂找到了成功出逃的機會。就像施了咒一般,文學讓我癡迷并鐘情一生。在無數(shù)個金色的黃昏和闃靜的夜晚,當沸騰的血液歸于寧靜之后,我把自己嫩綠的心緒輕輕地安放在字里行間,感覺文字就是漫山遍野的牛羊,我放牧文字,縱情的歌聲在云卷云舒的藍天下自由、快樂地飛翔。
我與書籍有著與生俱來的不解之緣,母親告訴我,從一歲開始的時候,我變得特別愛哭鬧,大人們哄都都哄不住,各種小物件和玩具對于我來說都無濟于事。父親慌亂中隨便找了一本書塞到我的小手里,我立刻變得安靜起來。我的小眼睛瞅著書頁上的插圖和密密麻麻的鉛字,小手像玩一片樹葉不停地翻弄著書,一玩就是四五個鐘頭,嘩嘩作響的翻書聲令父母親非常驚奇。父親喃喃地說:“我們的彥娃將來也許是一塊讀書的料哩!”由于父母不識字,在我三四歲的時候,我常常跑到鄰居家去玩,看上小學的小哥哥和小姐姐做作業(yè)、背課文。他們是我最初的啟蒙教師,教會了我怎樣數(shù)數(shù)和漢語拼音,并開始認字。到五六歲時,我已經(jīng)識了不少的字,可以看一些小人書。在我生命懵懵懂懂最初的起點上,是父母給我的書籍,鄰居家教我認字的學哥學姐,還有愛不釋手的小人書,變成了一艘文化航船,載著我渴求知識的幼小心靈,駛?cè)肓艘粋€更加廣闊的世界。
書籍讓我變得與別的孩子有所不同,別人家的孩子有零花錢了就買冰棍、雪糕和汽水。而我呢,不但父母沒有零花錢給我買冰棍和雪糕,而買書的奢求更是滿足不了。我家住在毗鄰石河子郊區(qū)的一個小村子里,每到下午放學和周末的時間,村里的大人們都會看到在垃圾堆里翻檢的三個瘦弱的小身影。做完作業(yè)沒事的時候,我就帶著兩個弟弟步行1公里來到石河子市區(qū)的各個垃圾池,從臭氣哄哄的垃圾堆中揀拾有用的廢品,然后用偌大的蛇皮袋子裝滿,吃力地背到就近的廢品收購站,把廢品換成錢的時候,是我們弟兄仨最高興和最激動的時刻??粗鴥蓚€弟弟可憐巴巴的眼神,我猶豫再三,終于狠下心給兩個弟弟每人買了一根2分錢的冰棍。兩個弟弟眉開眼笑地噙著冰棍跟我去了新華書店。書店里五彩繽紛、圖文并茂的連環(huán)畫和小人書讓我眼花繚亂。每一次進書店我毫不吝嗇,幾乎花光了我們弟兄仨撿廢品換來的錢?;氐郊液?,我把新買的連環(huán)畫和小人書都認認真真地包好了書皮??赐曛螅瑑蓚€弟弟也要看,我叫他們洗手,把桌子擦干凈,坐在桌前端端正正地看書,還不許他們折書頁、卷書角。到小學畢業(yè)的時候,我買的連環(huán)畫和小人書,裝滿了一個沉重的紅漆木箱子。多少年后,父親在整理老屋、處理廢品時,一次次地打電話給我,征求我處理這箱子書的意見,我一再叮囑不要賣。這箱子裝滿的一摞摞散發(fā)著書香的連環(huán)畫和小人書,珍藏著我童年彌足珍貴的記憶。
我從小酷愛文學和寫作,幾乎到了癡迷的程度。我的初中和高中是在石河子鄉(xiāng)四中和一中度過的,學校設(shè)有圖書閱覽室,這最大程度地滿足了我的讀書愿望。每天下午課后做完作業(yè),我都會跑到學校的圖書閱覽室,如饑似渴地閱讀各類文學書籍。慢慢地我的手癢癢了,開始學寫詩歌和散文,并向文學刊物頻繁投稿。我至今清楚地記得,1990年我的第一首詩歌處女作發(fā)表在國內(nèi)詩壇挺有名氣的《綠風》詩刊上,在全校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全班同學叫嚷著讓我請客,我拿著詩刊社寄來的8元錢稿費,給全班的40位同學每人買了一根棒棒糖,一時班上吮吸聲大作。這是我一生中最引以為豪的一件事。
夏天農(nóng)忙時,每逢周末回到家里我會幫著父母干些力所能及的農(nóng)活兒。每次去地里,我的肩上扛著鋤頭或者鐵鍬,另一只手總會拿著一本《唐詩》或《宋詞》,來回路上默默地誦讀著。我還從父親給我的每周5元錢的生活費里省吃儉用攢下錢,辦理了一張石河子市圖書館的閱覽證。我跑到圖書館一呆就是一整天,直到閉館時分,我才戀戀不舍地走出。在河南鄭州上大學期間,我靠暑期做家教和打工掙來的錢,購買和閱讀了不少文學書籍,每次過年回到家里,鄭州當?shù)氐奶禺a(chǎn)什么也沒帶,就帶回了一箱子書。
大學畢業(yè)參加工作后,我精打細算計劃好家庭各項支出費用,拿出將近四分之一的工資購買文學書籍。每次搬家時,別的物什可以賤價處理,唯獨每一本書籍都舍不得,它們就像神交和跟隨我多年的故友難舍離開。筆耕不輟的寫作,我的文學作品迄今已累計發(fā)表180多萬字,也多次獲得各等級獎項,部分作品還被翻譯成英、法等文字在國外出版。
悠悠的歲月,我從心底里感謝書籍,是書籍改變了我的人生和命運,圓了一個平凡人的作家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