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琳

（北京師范大學附屬實驗中學，北京 100032）

聽課和評課，是中學教師和教學管理者的常規(guī)工作；會不會聽課、評課，考驗著教師和教學管理者的能力。教師在努力提高自己教學水平的同時，需要學會聽課和評課，從中發(fā)現(xiàn)能夠促進自身進步的積極因素；而教學管理者的聽課與評課，還擔負著評價教師和引領方向的責任，同樣需要不斷磨煉和提高。

學校常規(guī)的聽課活動，根據(jù)聽課者的不同，可以分為同科教師之間互相聽課、青年教師聽成熟教師的課、指導教師聽青年教師的課、教學管理者聽不同教師的課等。根據(jù)所上課的性質(zhì)不同，可以分為常態(tài)課、研究課、觀摩課、示范課等。因上課的類型不同，評價標準也會有所差異，但其中有一些基本的觀察要素可以在不同類別的聽課與評課中通用，幫助我們迅速抓住課堂觀察的要點，發(fā)現(xiàn)一節(jié)課的優(yōu)點與不足。

一、聽課與評課的價值分析

聽課的目的，一般來說，不外乎學習、對照、檢查這三個方面，即學習別人課堂教學中做得好的地方，對照自己與別人在處理方式上的優(yōu)與劣，檢查教師日常教學的情況?？傮w而言：聽課要有明確的目的，不能因要應付檢查而“為了聽而聽”；態(tài)度上也應該是積極的，不能抱著“挑刺”的心態(tài)，擁有一顆平常心，才能做一個客觀的課堂觀察者。

聽課時需要全面觀察課堂的基本情況：既包括教師教的狀態(tài)，也包括學生學的狀態(tài)；既包括教師對教學內(nèi)容的處理，也包括對教學環(huán)節(jié)的設計；既包括學生投入學習的程度，也包括接受與反饋的效果。聽課時觀察得越全面，評課才可能更客觀，也才能更多地發(fā)現(xiàn)教師課堂教學中的優(yōu)點與不足。

評課表達著評課人自己對一節(jié)課的認識和理解。但因為每個評課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和觀點，所以在表達看法的過程中可能會出現(xiàn)意見相左甚至針鋒相對的情況。所以我們要清楚，“評”課的過程更是“議”課的過程，不僅要對所聽的課有一定的認識與理解，而且也要善于在聽取別人的評議中求同存異。一言以蔽之，評課的目的不在于自我觀點的表達，而在于謀求彼此的共同發(fā)展。

評課和議課的效果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評議人對教學的經(jīng)驗和駕馭能力，包括是否熟悉教學內(nèi)容、是否了解學生狀況、是否清楚考試要求等。故提倡在評議中平等發(fā)言、表達觀點的同時，要有“平等中的首席”，對評議方向和深入程度有一定的把控，以保證評議能達到預期的效果，讓大家都能有所收獲。

二、課堂觀察的一般問題

在筆者的教學管理實踐中，聽評課是一項重要的日常工作內(nèi)容。通過聽課，我們可以觀察教師的教學行為，特別是年輕教師有沒有好的教學習慣，從而發(fā)現(xiàn)課堂教學的改進方向。而相對于普通教師的聽評課，無論何種課型或者是何種程度的授課人,我們在課堂觀察中都可以立足于一些共同的信息，作為聽課過程中首先要關注的“觀測點”，這些“觀測點”同時也是課堂評價的基本要素，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一）授課教師的基本功

課堂觀察首先就是看教師——看教師的基本功。基本功直接體現(xiàn)了一名教師的努力程度。即便是同樣的教齡，努力程度的差異也會使教師的基本功呈現(xiàn)出高下之分?；竟χ饕憩F(xiàn)在語言、親和力、課堂調(diào)度、多媒體使用等方面。

在這些基本功當中，我們重點應該關注的是語言。教師這個職業(yè)是以口舌為生的，如果你說的話學生不愛聽、聽不進去，或者你一張嘴學生就犯困或者反感，那么這一節(jié)課不管如何辛苦恐怕也沒有什么價值。所以，錘煉語言對每一位教師在日常教學中都特別重要。課堂語言務必要錘煉到?jīng)]有廢話、沒有車轱轆話、沒有口頭禪才算過關。除此之外，教師的語音、語調(diào)、語氣、語速能不能吸引學生，同樣至關重要，不管是娓娓道來還是抑揚頓挫，不管是鏗鏘有力還是詼諧幽默，都需要從最基本的課堂語言入手，嚴格訓練。

日常表達中的語言習慣極易被我們忽略，但是當我們換位為聽眾，即學生的時候，往往才驚覺自己的表達習慣存在著各種問題，極大地干擾學生的接受。所以，只有“干凈”的語言才能保證我們傳達給學生的每一句話都是有效信息。一名教師的親和力或許與其性格有關，但通過調(diào)整語言這個“外化”的東西，調(diào)整語音、語氣、語調(diào)、語速，勢必影響到表情、神態(tài)、動作，不知不覺中成就了一名教師的“親和力”。

此外，教師還要注意自己嗓音的運用，確保長時間上課仍能保持良好的聲音狀態(tài)。這里面的氣息、共鳴也要講究科學，同樣需要學習和訓練。在這一點上，教師與話劇演員、戲曲演員是一樣的，很多方法是可以借鑒的。

（二）學生的情緒狀態(tài)

課堂觀察的另一點在學生。我們有時候可能不知道如何去評價授課教師，也未必充分了解教學的內(nèi)容，但是我們可以通過觀察學生的情緒狀態(tài)來實現(xiàn)，比如學生是不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課堂中，是不是很自然地在與老師交流互動。如果不考慮觀測干擾這個問題的話，聽課時坐在教室最前面不失為一種觀察角度，可以最直接地看到學生眼睛里的光彩，以及對授課內(nèi)容和教師情感的反饋。通常情況下，學生的情緒狀態(tài)有三個方面的表現(xiàn)：

1.熱情。有些熱情是可以“做”出來的，就像“作秀”，比如有的教師會在重要場合之前跟學生打招呼，提醒學生配合教學，這種時候學生也會在課堂上呼應教師。這就需要我們在聽課時有判斷“真?zhèn)巍钡哪芰ΑＮ覀兯f的“熱情”，必須要體現(xiàn)在學生參與課堂教學的廣度上，也就是學生的注意力和情感的大范圍參與和投入。

2.智慧。這體現(xiàn)了學生課堂參與的深度。例如，教師拋出了一個問題或者觀點，學生有沒有反應？有沒有進一步深入思考？有沒有提出新的問題和見解？那些在預設之外的課堂生成，那些令我們擊節(jié)贊嘆的分析回答，就是深入思考的結果，也是學生智慧的表現(xiàn)。而這些，往往就不是事先可以準備得出來的課堂效果。

3.效果。很多教師會通過各種方式，讓學生把一節(jié)課學習內(nèi)容的掌握情況表現(xiàn)出來。這些方式可以是回答問題、復述內(nèi)容、課堂練習等。這體現(xiàn)了學生課堂參與的達成度。但事實上，如果課堂教學已經(jīng)覆蓋了前面兩個維度（“熱情”和“智慧”）的話，學習效果是不言而喻的，這一點聽課的教師也會有體會，甚至不需要再刻意設置檢查環(huán)節(jié)。

在一節(jié)課中，學生的熱情需要教師控制傾向，生成的智慧需要教師提煉升華，學習的效果需要教師檢測反饋。由此可見，學生的情緒狀態(tài)的激發(fā)與調(diào)動，是教師在發(fā)揮著主導的作用。這也就說明，我們進行課堂觀察，最終的落腳點還是在教師的教學行為上。

（三）教學目標的貫徹

通常情況下，三維教學目標包括知識與技能，過程與方法，情感、態(tài)度與價值觀。除非是同一個學科的教師，一般人在聽課過程中很難迅速把握授課教師的教學目標。所以我們會建議授課教師提供教案給聽課者，便于對照觀察。如果想讓聽課和評課更有效果，我們也會建議聽課人提前了解授課內(nèi)容，甚至與授課教師進行溝通，更深入地了解教師的教學意圖，更好地了解其對教學目標的理解、對教學內(nèi)容的處理以及對教學過程的設計。這樣，在聽課中才可以更為全面地觀察和評價授課教師的教學行為。

三、課堂教學的評價要素

筆者圍繞以上三個“觀測點”在教師中展開調(diào)查，了解聽課教師最認可授課人的哪些教學行為。由于學科性質(zhì)的差異，聽課教師對于理科課堂和文科課堂高頻認可的評價要素是存在差異的，具體來看：

理科：學生積極、師生互動、思路清晰、語言簡潔、教師少講、容量合適。

文科：思路清晰、重點突出、語言簡潔、容量合適、師生互動、學生積極。

對比以上教師們高頻認可的評價要素，不難看出其中有五個評價要素都是相同的，分別是：學生積極、師生互動、思路清晰、語言表達以及容量合適。這反映出文科教師與理科教師在教學行為上是存在共性的。

但是理科與文科的教學也存在一個明顯的差別，那就是在對于理科教師教學行為的評價中，有一條“教師少講”是教師們比較關注的，而評價文科教學時并沒有將其作為重要因素。其實很多學生對理科學習都有這樣的體會：光聽是聽不會的，即使上課聽得懂，但寫作業(yè)或考試時還是不會。理科的學習需要充分地訓練，教師講得多，學生的訓練自然就少，勢必會影響學習效果。對于文科學習而言，反復訓練也有必要，但學生的生活經(jīng)驗和社會閱歷有限，只有知道和了解的信息越多，才越有利于開闊眼界和培養(yǎng)思辨能力，從而有利于學習和考試，所以評價文科課堂時教師們沒有將“少講”作為重要的因素來反思，而是更看重教學過程中的“講”要“重點突出”，這是符合學科特點的。

我們可以把上述六個課堂教學的評價要素大致分為對文理科均具有普適性的三類：

1.容量合適，重點突出

這是針對課堂教學內(nèi)容的。要做到這一點，必須充分了解學生，認真研究課程標準和考試說明，深入挖掘教材。在此基礎上，恰當處理每一節(jié)課的教學內(nèi)容，精心設計每一節(jié)課的教學過程（如導入、設問、案例、環(huán)節(jié)、小結等），才能確保教學的實效性。

2.思路清晰，語言簡潔

這是針對教學呈現(xiàn)方式的。語言簡潔的前提是思路要清晰，所以可以把這兩點并列在一起。要做到這兩點，必須熟練掌握教學內(nèi)容，刻苦錘煉基本功，靈活應對課堂的問題生成，這樣才能突出教學的主線和教師的引導，從而最大限度地保證教學在行進過程中的流暢和準確。

3.學生積極，師生互動

這是針對課堂教學氛圍的。要做到這一點，一方面是要在備課時對教學設計精雕細琢，圍繞教學的核心問題創(chuàng)設能夠激發(fā)學生思考的情境；另一方面，努力營造相互信任和彼此平等的師生關系也至關重要。事實證明，只有在安全的環(huán)境中，人們才可以暢所欲言，學生同樣如此。

把教師自己在聽課和評課中重點關注的要素抽取出來進行分析，就可以從中找到反觀自我的鏡鑒。我們完全可以把它們作為教師培養(yǎng)良好教學習慣的目標，讓教師從中明確自己調(diào)整教學行為的路徑和方法。這也再次證明了聽評課的價值和意義，在于自我反思和促進教學。

四、課堂教學的深度關注

除了前面涉及的課堂觀察的三個一般性的“觀測點”之外，我們還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更加深入地體察一節(jié)課的內(nèi)在意義。

1.學科教學的知識結構

教師在課堂上不僅要教知識，還要講清楚知識之間的內(nèi)在邏輯聯(lián)系，把知識結構化。這也是課堂觀察中值得我們關注的地方。雖然每一節(jié)課的教學都會有自己的知識目標，但是教師要有意識地將這一課時與一本書、一單元、一學期、甚至整個學段的知識聯(lián)系在一起，前后呼應、彼此關照，讓學生掌握成體系的知識結構，而不是七零八落的知識點。

事實證明，只有在學習過程中將知識盡可能地結構化，在應用過程中才可能快速、高效、準確地提取出來。因此，教師要培養(yǎng)自己這樣的教學習慣：遵循學生的認知發(fā)展規(guī)律，循序漸進而不是任意刪繁就簡，注重構建學科知識的邏輯框架。只有這樣，學生才能在理解的基礎上記憶知識，熟練地提取知識，并應用知識去解決未知的問題。如果我們把知識的應用首先定位為順利通過考試的話，《課堂密碼——對課堂教學的深度思考》一書中的相關闡述是很有說服力的：

“在現(xiàn)實意義上，不管學生儲存了多少知識，如果在考試中提取不出來，掌握知識的價值就會大打折扣?！?/p>

“在教育意義上，學生學習的成就感并不在于儲存了多少知識，而在于他能夠提取出多少知識。”

“不以知識提取為目的的知識儲存是毫無意義的。”[1]

2.學科學習能力的培養(yǎng)

筆者常常會在聽課中注意教師能否在教學中貫穿著對學生學習習慣的培養(yǎng)、滲透本學科特有的學習方法以及具體的解題技巧。例如，文科的教師重視培養(yǎng)學生記筆記的習慣，看起來很簡單的教學行為，甚至被很多年輕教師忽略，但是其中一以貫之對學生條理性、規(guī)范性乃至邏輯性地訓練，雖則無法在一節(jié)課中就有完美的表現(xiàn)，但假以時日，學生的能力定然會有長足進展。再如廣泛的閱讀、深入的思考以及正確的價值判斷，這些習慣的養(yǎng)成也需要教師不斷引導。

3.學科教育價值的挖掘

由于目前教育中一定程度上存在的功利化傾向，學生對主科和副科、考試科目與非考試科目難免持有厚此薄彼的態(tài)度，我們也很難去苛責學生。但是我們在課堂觀察中會發(fā)現(xiàn)，有的教師對本學科教學充滿了感情，他的自身認同會深刻地打動學生，吸引學生走進這個學科的世界。這種力量甚至可以超越學科的知識層面和世俗判斷，讓學生和聽課教師更長久地回味。

每一個學科在學生的成長過程中都有其不可替代的作用，這就是學科的教育價值。教師們從事不同學科的教學，在學校的存在感和成就感是有差異的。如何確立自己的職業(yè)尊嚴，就要從理解、認同和挖掘本學科的教育價值開始，不斷地培養(yǎng)和提升自己的專業(yè)素養(yǎng)。當然，理解的切入點還是離不開本學科的課程標準、教材、考試說明這些最基本的內(nèi)容，由此開始確立自身的價值。

五、結語

課堂觀察為教師提供了自我發(fā)展的維度和方向，但同時也可以讓我們發(fā)現(xiàn)一些教學中常見的現(xiàn)象和誤區(qū)，值得我們警惕。

1.課堂的目的。一節(jié)課的目的究竟是“教學”還是“應考”，這是一個教學甚至是教育價值取向的問題。例如，以“應考”計議，教師會為了節(jié)省時間而刪去某些知識點，反而導致后續(xù)教學的繁、難、偏；但從“教學”計議，就不應該輕易刪減知識點，因為知識點之間有客觀存在的邏輯聯(lián)系和梯度，在廣義的范圍內(nèi)，很多問題就不再是問題。

2.課件的使用。很多年輕教師在備課時做搜索課件和捏合課件的工作，從網(wǎng)上下載大量的課件后，可能覺得都有可取之處，于是東拼西湊，唯獨沒有自己的思路。所以，備課時把大量的時間花在做課件而不是研究教學內(nèi)容上。使用現(xiàn)代信息技術手段時要面對一個究竟是你掌握它、還是它控制你的問題。

3.提問的設計。以問號結尾的句子就是“問題”嗎？不能引起思考的“問題”有價值嗎？還是僅僅是一個“問句”而已？在我們所觀察的課堂中，難免還充斥著無效的問題，這種情形提醒我們：教師在課堂上提出的問題需要經(jīng)過精心的設計，引導教學層層遞進，引導學生深入思考。

綜上所述，通過聽課、評課等一系列課堂觀察的活動，教師之間相互學習、相互對照，可以促進自己教學行為的轉變和教學習慣的養(yǎng)成，最終帶來課堂教學質(zhì)量的提升。可見“教學相長”不僅可以發(fā)生于教師與學生之間，更可以發(fā)生于教師與教師、教師與自我之間。課堂觀察，正是打破教師個體勞動的封閉性，使教師在開放、多元，甚至存在沖突的環(huán)境中反思、借鑒，提高自己教學水平的一條重要途徑?！?/p>

[1]周彬.課堂密碼——對課堂教學的深度思考[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