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
不曾記得何時喜歡上秋天,也不曾想起何時對秋天有一種無法訴說的情愫。只是知道,故鄉(xiāng)碧藍的天空,以及在秋風中飄動的樹葉,還有那被五彩的顏色染著的樹林、田野、村莊,足以讓我的頭腦,我的胸懷,我的靈魂都跟著敞亮起來。當秋風微步而來時,我總會想起故鄉(xiāng)的園林田野,以及那令人陶醉的秋天韻致。
吃過早飯,兒時的我總喜歡站在院落的槐樹下,細心地數(shù)著一絲一縷從天空中漏下來的陽光。每每此時,我總會驚喜的發(fā)現(xiàn),用高粱稈支起來的籬笆墻上,那一簇簇怒放的牽?;ǎ粋€個喇叭口正直直地朝著陽光歌唱。白的、粉的、紫的……那長長的白色花托,少女彩裙似的花邊,絨絨細長的淡黃色花蕊,把整個農(nóng)家小院裝扮得生機盎然,多姿多彩。整個農(nóng)家村落,在綠水田野、裊裊炊煙、小橋流水、古樹斜陽的映印下,美如圖畫、宛若仙境。
在鳥兒歡快的叫聲中,睡醒的人們早早起來,踏著露水奔向田間地頭。在微涼的晨風中,農(nóng)人們匆匆趕去田間。當太陽一步步爬上中天,微涼被驅(qū)散了,忙碌的人們躲到樹蔭下見證著“秋老虎”的威力。中午時份,他們沒空回家吃飯休息,就在地里燃起柴火,燒烤一些正在收割的莊稼,這就是一頓飯。這時候。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比方挖幾個土豆、山芋,拽幾個玉米棒頭,一切都很隨意。柴火也是就地取材,樓幾把枯葉,拾幾根干樹枝,旺旺的野火就燒起來了,隨著縷縷青煙,火中各種香味在田野飄散。這時,人們圍坐過來,有滋有味地邊吃邊聊,一年的光景被回望著、憧憬著。每當看到地里的炊煙升起,鄰居小伙伴也會快速地圍攏過來,將新收獲的黃豆、玉米、南瓜、山芋,甚至從河撈來的螞蚱,都埋在滾燙的灰燼中,因為這地地道道地烘烤,加上伙伴們不停翻動,所以不會燒糊或者燒焦,實在好吃極了。
一座座輕煙裊裊的火堆,不僅給小伙伴們帶來無窮無盡的樂趣,而且仿佛整個田野簡直被玉米、豆粒、花生等食物燒出的清香熏透了。這來自土地的濃香,是對農(nóng)民辛勤勞作的回報,它浸潤著一望無際田野上濕漉漉的豐收氣息?,F(xiàn)在回憶起來,那一份田園式的陶醉和愜意,實在令人心曠神怡,浮想聯(lián)翩。
秋煙在田野上彌漫大約半個多月,便漸漸地轉(zhuǎn)到了村子里,收獲的莊稼被運到了場院里。這時。在鄉(xiāng)村的屋檐下,樹枝上,總會有一些耀眼的東西牽住人的目光,讓你看了還想再看,給人一種豐收的喜悅,一種溫暖的享受。那金黃金黃的玉米,被農(nóng)人們編在一起,一行行,一溜溜,排列得頗為整齊壯觀;那火紅火紅的辣椒,或尖長或圓實,一串串,一嘟嘟,懸掛得極有層次。這紅辣椒,黃玉米,經(jīng)過秋陽朗照,便紅的更紅,黃的更黃。這喜人的顏色,點綴著這農(nóng)家小院,仿佛要花了你的眼,醉了你的心。這絕美的立體的風景如詩如歌,把鄉(xiāng)村的秋天裝扮得嬌美絕倫,像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女,令人過目難忘。留連忘返。
故鄉(xiāng)的秋韻永遠飄曳在我的思緒中,它是一篇連綿不絕的、耐得住人咀嚼吟談的鄉(xiāng)間詩賦。
裁 縫 何 處 尋
裁縫是一個古老的職業(yè),已有幾千年的歷史。其實,我們還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時候,當人類開始把樹葉披在身上御寒或遮羞時,裁縫這一職業(yè)實際上就已經(jīng)誕生了,那些將樹葉連綴成片的人應(yīng)該就是人類最早的裁縫。
舊時裁縫,量體、裁剪、縫紉、熨燙、試樣等工序基本上都是一個人獨自完成的。大凡有些家底的人家,逢年過節(jié)或者做婚嫁喜事時,都要給家人添置新衣,主家買來綾羅綢緞,將手藝高的裁縫請進府內(nèi)、譬如《紅樓夢》里就有長雇的裁縫,屬于家奴的分支——“針線上的”。裁縫在府上少則待上十來天,多則兩三月,里外夾衫外加裘皮袍子四季衣裳等,至少給全家男女老少每人一套新衣,有得寵若賈寶玉之類的人,還可以做更多的新衣。而像達官顯貴們,也常常會有專職的裁縫,宋美齡就有貼身裁縫,一年365天都在給她做獨家旗袍。當然。更多的裁縫還是為普通人家服務(wù)的。這些裁縫的生活是比較清苦的,因為職業(yè)的關(guān)系,他們工作時,夏天不能搖扇納晾,冬天不能生火取暖。所以,一般從事這個職業(yè)的都是家境比較貧苦的人。
我是家里的老大,后面還有好幾個弟妹,那時做衣裳買布是憑票供應(yīng)的,發(fā)的布票只有那么一點,買回的布當然也很少,父母總是盡量給我做。幾個弟妹就只能眼巴巴地望著,等我衣服穿小了穿舊穿破了才能給他們接著穿。為此,兄妹們曾多次向父母抗議過,不愿穿我的舊衣服,直到他們上初中時,母親才不得不給他們各人另做一身新衣,畢竟一個十幾歲的大小伙、大姑娘,再穿那些穿過的舊衣服會被人家笑話了。
蘇北地區(qū)還有一種“上門裁縫”,許多人家都請過,包吃三餐,按天算錢。裁縫進門的那幾天家里像過節(jié)似的,一方面是將有新衣服穿了,一方面會添飯?zhí)聿耍⒆觽円材芨袋c實惠。我小時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男裁縫,身材矮小,皮膚黢黑,眼窩深陷,談不上半點英??;干農(nóng)活不大在行。在生產(chǎn)隊里只能掙和婦女一樣的工分。但因為他會做衣服.還是很受村人的敬重,逢年過節(jié)更是家家戶戶爭搶的目標。他做衣裳時,先將布平鋪在一塊大的門板上,再用皮尺量好做衣服人身體的尺寸,就用一根‘直尺和粉筆在布上畫出許多道線條;拿起剪刀按照線“喀嚓”、“喀嚓”地剪開,疊好堆在一邊;待家里人的衣服都裁好后,就將縫紉機放在大門邊,利用外面的光線開始縫紉,腳不停地踩著縫紉機踏板.輪子便轉(zhuǎn)動起來,針頭也將線縫在衣服上,聽著達達的縫紉機轉(zhuǎn)動聲,看著衣服漸漸成形,笑容便在我們的臉上逐漸浮起。他也正因為這門手藝,才娶了個漂亮的老婆,這讓村里的許多男人既羨慕又嫉妒,背后都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到上世紀90年代,上門裁縫已不再流行,街頭服裝店生意也不溫不火,而服裝廠卻異軍突起,裁剪師傅們多以人體為依據(jù),通過測量制定服裝型號規(guī)格,合理使用原輔料進行服裝裁剪,縫制的流水作業(yè),批量生產(chǎn),效率大為提高。街頭巷尾到處都是成衣店,那衣服既好看又便宜,上門裁縫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村里那位男裁縫年紀大了,他的裁縫鋪子也終于關(guān)門歇業(yè)了。如今,男裁縫每天都專心在家照顧孫子生活、上學,以前經(jīng)常使用的縫紉機和大剪刀早已銹跡斑斑了。人們也早已把他淡忘,只是偶爾有人想做老式服裝時才會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