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波
世界大國不僅需要強大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實力,而且也需要與之相稱的社會基礎(chǔ),這其中,公民國際化素質(zhì)是個非常重要的指標,簡言之,就是作為一個世界大國的公民,能否流暢地與世界他國公民進行觀念價值的深度溝通。中國正在成長為一世界大國,中國該如何更好地認識外部世界,更好地與外部世界溝通,是中國公共外交面臨的一大難題。周鑫宇博士的這本《中國,如何自我表達》直面該問題,從中國的國際身份、經(jīng)濟、政治、對外關(guān)系和文化五個方面探討了外國人對中國的看法和公共外交的方式。
對大部分中國人而言,當今世界在文化和傳統(tǒng)上與自己是稍顯隔膜的。這部分是因為近代以來,西方世界主導了國際體系的規(guī)則與制度,引領(lǐng)著各類政治、經(jīng)濟及社會文化風潮,中國作為后來者總是處于學習和借鑒之中;更重要的是由于中國因漫長歷史而形成的獨特文化傳統(tǒng),它們經(jīng)幾千年積淀,已經(jīng)成為中國人的基因,很難輕易改變,如同外國人戴著有色眼鏡看待中國那樣,中國人往往也透過自己的多棱鏡去觀察外國人。
差不多在1840年以前兩千多年的漫長歷史長河中,儒家的一套“華夷”之辯就是中國觀察自己和外部世界的主要理論方法。而直到西方文藝復興甚至是工業(yè)革命時,雖然中國人很少有人認真去探索認識自己以外的世界,但中華帝國的確毫無爭議地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軍事等各個領(lǐng)域全面領(lǐng)先于整個世界,中國人的驕傲和民族自豪感皆來自于此。
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后,中國人逐漸折服于洋人的軍事能力和科學技術(shù),開始了融入西方世界、學習西方的進程。只不過,這種“師”“生”關(guān)系長期都是不太融洽的,西方人對待中國這個學生的態(tài)度是傲慢惡劣的,侵略、剝削、壓榨和欺騙是家常便飯。新中國成立前的這段不平等歷史影響很大,它也是中國大部分民眾經(jīng)常不能客觀認識自己、理性看待西方主導的世界的另一大重要原因。
這兩段獨一無二的歷史經(jīng)歷造就了中國人在觀念上與外國人的巨大差異,與世界絕大部分發(fā)展中國家不同,中國有著自己的曾經(jīng)成功經(jīng)驗,這使得她很難毫無保留地接受西方所代表的另一條成功路徑,因此對待西方人堅持的政治、經(jīng)濟等道路,中國人在接受時比任何國家的人都顯得扭捏和欲拒還休。至于在文化上,中國與西方更是截然不同。
同樣,外國人也很難正確客觀認識中國及中國人。除了歷史、觀念及文化上的巨大差異外,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發(fā)展的日新月異,更進一步增加了這種認知的復雜與難度?!吨袊?,如何自我表達》一書指出,外國人認識中國有四副圖畫作為四把鑰匙,分別是灰色圖畫——第三世界的中國、綠色圖畫——新興市場的中國、黃色圖畫——東方文明的中國、紅色圖畫——超級大國的中國。世界上對中國或復雜、或矛盾、或膚淺、或深刻、或歪曲、或明智的種種看法,都可以從上面四副圖畫及它們的組合中找到根源。筆者對此深以為然。
頻繁交往很容易,深度交流卻非常困難;外語不是問題,思維方式卻很成問題。這是中國人在與外國人發(fā)展關(guān)系時遇到的通病。近代以來,中國人認識學習外界的欲望是強烈而無與倫比的,但受制于自身知識及思維的局限,往往不太得法,有力無處使,所開展的系列公共外交行動往往事倍功半甚至事與愿違。
為此,中國公共外交的當務之急不是出大批晦澀的學術(shù)成果,或者砸大量的錢財搞一批公共外交項目,而是要回歸樸素,追溯根本,即學會如何對外表達與溝通。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如何自我表達》堪稱拓荒之作,作者撇下學者的架子、精英的傲慢,以一個普通人的角度向大家展現(xiàn)了他對中國和世界的認識,其犀利的眼光、淵博的知識和理性的視角對于任何有機會從事對外交流活動的人都有現(xiàn)實的價值。
隨著信息技術(shù)與新媒體的迅速發(fā)展,外交正走下神壇,人人都是文化使者、人人都是外交官?!皬墓餐饨坏慕嵌葋碚f,國家的命運就在中國普通人手里——因為我們既能影響別人怎么看待中國,更決定我們怎么看待自己”。當然,作為世界大國的公民,我們還需要思考的是,中國將要怎么改變世界?或者更準確地說,我們在快速發(fā)展的態(tài)勢下,需要向世界闡明:中國可以為世界做出什么積極的貢獻?
中國公共外交的進步與發(fā)展道路崎嶇程度注定超越任何其他大國,官員、學者、普通大眾都需要多一點務實,少一點務虛,這正是本書要表達的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