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漪瀾
雖然沒見過幾次面,但你卻給我留下了難以忘懷的印象。
第一次見到你的瞬間,我一下子愣住了,心突突地跳了幾下。這種感覺在時隔多年后的今天依然新鮮如昨,清晰異常。
那是秋日里一個星期天的午后,外面的陽光特別好,暖意融融的。
我隨爸爸來到了市圖書館的外借室。爸爸在第一排書架前巡視著,慢慢尋找著自己想借的書,我無聲地緊跟在他的身后。
忽然,我看到了你。我發(fā)現(xiàn)你竟然是沒有手的,一只也沒有!我怔忡不已:沒有雙手,竟也可以做一名圖書管理員!我不禁扯了扯爸爸的衣角,輕聲說:“爸爸,你看那位叔叔呀……”爸爸湊近我的耳朵說了句:“哦,他是一個殘疾人?!卑职终φf得這么輕巧呢?好像他早就知道這回事,而且并不以此為怪。
正在這時,我聽見你說:“記著圖書是從哪里拿的,不要的話請放回原處。”隨后,又聽到你說:“請大家不要說話,以免影響別人?!?/p>
你的聲音不高,有點渾厚,有點低沉,聽來讓人不覺得張揚,也不盛氣凌人,相反,因為在理,還覺得挺舒服挺親切的。
我不禁又細細地打量起你來:又瘦又高的身材,有種玉樹臨風的感覺;方正和善的臉龐,讓人不由起敬……和我們不同的是:在你原本應該長手的地方,卻只是鼓起來的光溜溜的倆“塊兒”,怎么說呢,那樣子怕是有點兒像樹瘤吧……
你就用這手臂前端鼓起來的倆“塊兒”,連同兩條胳膊一起,握緊了10來本厚厚的書,動作麻利地放到手推車上,然后沿著書架間長長的過道,把手推車推到一排排書架前,又用倆“塊兒”“握”著一本本書,小心地安插到書架上——啊,你竟然做得跟平常人一樣好,甚至更好!要知道完成如此“高難度”動作,于你,絕非易事?。∽詈?,你又用右邊的“塊兒”和右胳膊輕拍著書脊,一遍又一遍,把一本本書理得整整齊齊的。
我看見,金色的秋陽從窗口透進來,像調皮的小精靈一樣跳蕩著,在書脊上,在你的手臂上,閃爍著迷離的光光點點,揮灑著詩意和美麗。
這時,我為那些借書的人不能替人著想而頗懷著怨責之心了。試想,如果每一位借閱者都能好好地拿書、放書,你就用不著那么辛苦了,你就可以少費一些力氣了。
很想問一下:叔叔,你為什么要干這么一份累人的工作呢?這不是存心為難自己、給自己找難堪嗎?可這里是圖書室,書,是應該輕拿輕放的;就連走路,也應該是輕聲慢步的呀。當然,還是不問為好。
那天陽光明麗,我的心頭也盈滿了金色的秋陽。
后來,我又見過你一兩次,看到的都是你樂樂呵呵地工作的側影,似乎沒有什么不便,又似乎根本不用把自己可能會有的不便“展示”給別人。你安靜地工作著,安靜地守著這份工作所賦予的職責。你,真的做到了跟平常人一樣,一樣的心態(tài),一樣的工作狀態(tài)。
聽爸爸說,你還上過電視呢,是個身殘志堅的典型和先進工作者。啊,身為殘疾人,你對自己的工作是那么負責,還干得那么出色。我想,在你的內心深處,抑或,根本沒有把自己看成是殘疾吧,所以,你才無需由別人來照顧你、關心你;正相反,你用心對待這一份神圣的工作,勤勉踏實,安于這一份工作,勝任這一份工作!你干出了卓然不凡的業(yè)績,也贏得了大家對你的尊重和信賴!
寫到這里,我不禁想為你賦詩一首,獻上我由衷的敬意和禮贊;想為你高歌一曲,唱出蕩漾在我心頭的暖意和問候……
記得,那秋日午后的暖陽,讓我有一種暖意盈懷的感覺,有一種驀然間極想訴說的沖動……
想問一句:好久不見了,叔叔,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