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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江南的白貓

2015-01-08 22:31林悅子
駿馬 2014年3期
關(guān)鍵詞:白貓菲菲舅媽

林悅子

八十年代出生于內(nèi)蒙古呼倫貝爾伊敏鎮(zhèn),呼倫貝爾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2006年開始文學(xué)創(chuàng)作,兒童文學(xué)作品《歲歲胭脂紅》獲得《兒童文學(xué)》雜志第八屆擂臺賽銀獎,小說《被忽略的丁小漁》獲得周莊杯短篇小說獎項。另有多篇小說發(fā)表于《少年文藝》《黃河文學(xué)》等雜志。

陽光看上去異常明亮晃眼,方曉禾覺得有幾粒刺目的光斑濺進(jìn)了眼睛里,她伸出左手在額頭上遮了遮。這座城市對她來說并不生疏,她的高中就是在這里讀完的。這是個人口密集擁擠的城市,冬季車多路滑時,公路上總要發(fā)生一些事故,極少數(shù)悲催的人甚至?xí)苯訂拭谲囕喼?,方曉禾一個朋友的同學(xué),一個女生,就是在這座城市里因車禍而命喪黃泉的。

方曉禾突然感覺一陣口干,便從包里掏出一瓶在陽光下波動出晶亮漣漪的礦泉水,輕輕抿了幾小口,嗓子立刻舒服起來,就繼續(xù)朝前走。拐了兩個彎之后,眼前是兩排紅褐色墻體的商品房,按說,舅媽家應(yīng)該就在這其中,方曉禾站住腳,用眼睛向四周打量起來。她看見幾步外一個頭發(fā)枯黃的婦人在一家店門前徘徊,像是要住店,店門口站著個穿藕荷色睡裙的胖女人,大概是老板娘。

“我給你錢你咋還不讓我住店哩,你跟錢有仇不成?”方曉禾看見那枯黃頭發(fā)的婦人面容很是憔悴,兩只眼睛微微凹陷著,眼神空洞且無助,但她手里拿著的一張面值一百元的錢卻是一張貨真價實的冥幣。是不是精神有問題呢,方曉禾猜測著。

“我是跟你有仇,神經(jīng)??!滾滾滾!”胖女人一邊說話一邊用力去推那婦人,那婦人被推得向后一連串地趔趄,眼神顯得更加空洞可憐,幾縷發(fā)絲也披散開來,更像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瘋子了?!耙淮笄逶缇陀鲋鴤€神經(jīng)病,真是晦氣死了!”胖女人埋怨了一句,并抖了抖被壓皺的睡裙。不知道為何,方曉禾覺得胖女人的惱火其實是值得同情的。她抬頭看見胖女人頭頂?shù)恼信粕蠈懼皽嘏玫辍?,那就是這里了。方曉禾刻意翹高嘴角,笑瞇瞇地沖胖女人叫了一聲:“舅媽?!甭曇羰翘饾欗懥恋?,就像竹筷子敲擊在瓷盤上。胖女人先是一驚,以為遇到了第二個神經(jīng)病,但隨后她想起了昨晚接的那個電話,臉上的表情立即舒緩溫潤了一些,就像是干旱的土地盼來了一場及時雨。

“我是方曉禾,我媽是楊芬芳,是舅舅介紹我來這里的!”

方曉禾今年剛好二十歲。胖女人打量著站在自己面前殷勤溫和并自我介紹的方曉禾,身材纖細(xì)小巧,彎眉細(xì)眼,穿一件淡藍(lán)裙子,說話的時候臉上一直帶著笑,兩嘴角收攏起兩個圓潤的小酒窩,看上去聰穎又討人喜歡的模樣。

“曉得曉得,你舅舅昨天給我打電話講過了,快進(jìn)來,外面又曬又熱的!”胖女人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jǐn)堖^方曉禾的腰,用另一只手接過方曉禾的幾件東西。應(yīng)該說胖女人對方曉禾還算夠客氣,雖然她只是方曉禾一個八竿子打不著,又很名不正言不順的舅媽。所以方曉禾心里很感激很知足。但顯然,這個舅媽并不是一個能保守住秘密的女人,只一陣寒暄過后,方曉禾就知道舅媽的旅店里是有特殊服務(wù)的那種,舅媽會從中抽取提成。方曉禾也看見了房間里那個叫菲菲的年輕女子。菲菲看上去比方曉禾還稚氣一些,但臉上涂了很厚的脂粉,唇紅得像一朵流血的玫瑰花。菲菲沖方曉禾很友好地輕輕笑了,仿佛她們已經(jīng)相識很久,方曉禾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溫暖,剛才心里的一些憂慮也消散了大半。菲菲就是舅媽旅店里給客人提供特殊服務(wù)的女孩子。

晚飯吃的是餃子,牛肉餡,柔白細(xì)弱的燈光里舅媽的廚房顯得很溫馨。方曉禾很有胃口,吃了很多,舅媽沖她豎了豎大拇指,然后又用雙手圍掐在腰間比劃著,意思是女孩子要苗條,吃那么多小心變成水桶,方曉禾就羞澀地笑了,眼睛瞇縫成兩道彎彎的月牙。舅媽把方曉禾安排在靠陽臺的一個小房間里并告訴她說,附近一家名叫綠江南的飯店在招聘服務(wù)員,方曉禾就顯得有些興奮,有一陣子腦海里雜七雜八的東西涌上來,但這一晚覺卻睡得香甜,方曉禾就這樣,心里越有事,覺睡得越好。

第二天清早方曉禾六點鐘就起來了,輕手輕腳地在洗手間里洗漱時,菲菲走過來用手指尖輕輕拍了一下方曉禾的肩膀,并微笑著說:“早上好!”方曉禾還是第一次聽到菲菲的說話聲,像搖鈴鐺一樣脆生生的好聽,方曉禾就忽然有點感傷,她想如果菲菲不是做這個職業(yè),大概也會是個出色的女孩子。

在舅媽家吃過早飯走出來時夏日的陽光還未徹底鋪展開來,但綿長暖然的光線似乎已嵌進(jìn)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諝庵杏幸还绍岳蚧ǖ牡欧曳迹綍院炭匆娨患一ǖ甑臋淮袄镆粋€穿著白裙子,身姿娉婷的女孩正在細(xì)心地給花噴水,方曉禾覺得女孩有一種憂傷的氣質(zhì),像個婉約的仙子。拐過一個彎就上了主街,街的兩邊是各種商鋪,飯店、商場、旅店一應(yīng)俱全。方曉禾看見了一只正在吃食的白貓,那貓忽然抬頭沖方曉禾的方向很凄然地喵了一聲,仿佛方曉禾做了什么對不起它的事,但隨后又很溫柔地補(bǔ)了一聲,仿佛原諒了方曉禾。白貓又開始搖頭晃腦地吃起食來時,方曉禾走到了白貓的跟前。這是一只有著柔軟蓬松白毛,乍一看有點像白兔的貓,腿有點粗胖,尾巴翹著,當(dāng)它抬起頭走路時倒像個溫文爾雅的小姐。貓竟刻意抬起頭與方曉禾對視了幾秒鐘,方曉禾看見陽光下貓眼睛里的瞳仁變成一條墨綠的豎線,其他空余的地方有點灰蒙,方曉禾一瞬間突發(fā)奇想,覺得這是一只懂得巫術(shù)的貓,在下一秒你不留神時就有什么東西可能會消失在它那道幽深的眼底里。

又抬頭時方曉禾看見頭頂一塊天藍(lán)色的牌匾上寫著幾個燙金的連筆字“綠江南飯店”,就是舅媽說的那家,也是那只與方曉禾對視的白貓的家,因為白貓剛才已經(jīng)邁著驕傲的小碎步走了進(jìn)去。

“你找誰?”

方曉禾看見一個發(fā)絲烏黑,面容姣好的女孩沖她問了一句。女孩的皮膚看上去很好,像剛削了皮的白梨一樣水潤白皙,眼神卻輕飄銳利,讓方曉禾覺得她若是古代女孩多半會是個風(fēng)情萬種的女俠客。

“你好,請問這里是在招聘服務(wù)員嗎?”方曉禾微微歪著頭問。“哦?!迸⒛樕狭⒖态F(xiàn)出一種篤定方曉禾的話和打量來人的喜色來,這讓方曉禾的心跟著舒緩了幾下,又跟著揪緊了幾下。

“你今年多大了?”女孩向前探了探身體問?!岸畾q啦,我屬龍的?!狈綍院绦α诵φf?!坝心信笥蚜藛幔俊迸⒌穆曇舴懦亮艘恍??!斑€沒有。”方曉禾說?!皦欉^胎嗎?”女孩的眼神里掠過一絲狡黠的目光,方曉禾覺得有點別扭了,“你這人好怪,我連男朋友都沒有去墮誰的胎!再說墮胎和應(yīng)聘服務(wù)員有什么關(guān)系!”方曉禾的臉也跟著別扭的情緒漲紅了。“我說有關(guān)系就有關(guān)系?!迸⒒謴?fù)了剛才平和喜悅的表情,方曉禾懸起的心也跟著落了地。

“哎,門口那只漂亮的白貓是你養(yǎng)的嗎?它真好看!”方曉禾翹著嘴角,很有興致的樣子。“我自己我還養(yǎng)不過來呢!”女孩沖方曉禾撇撇嘴,拋出這么句半冷不熱的話來。“咯咯……姐姐真幽默!”方曉禾嘴很甜地回了一句,但她看見女孩的眼神是冷冷清清的,方曉禾就有點窘。

“試用期三天,包吃包住,每個月九百,開瓶蓋的獎金歸自己!”女孩遞給方曉禾一個拖布,又遞了一張該干的活計的清單表,攏了攏頭發(fā),像是要出去?!爸x謝?!狈綍院探舆^了女孩手里的東西。

“不謝。我也是這里的服務(wù)員,我叫陸秀。”女孩在門口回轉(zhuǎn)過身并用很鄭重的語調(diào)和表情介紹了自己,這讓方曉禾突然有點惆悵,是呀,就這樣的幾句話下來,她方曉禾就成了給人端茶倒水,添飯上菜的類似于古代宮中丫鬟身份的人了,是不是該紀(jì)念一下呢?方曉禾在一瞬間很憂傷地想。

這晚方曉禾依然睡在了舅媽那兒。

撩開窗簾,方曉禾看見夏夜的天空漫天鋪開的星斗像寶石一樣光亮清透,擠擠挨挨、簇簇?fù)頁淼乃楣鉃⒙湎聛恚尫綍院痰母杏X里漾出幾絲清甜。窗根下傳出一聲輕微的貓叫,方曉禾打開窗子向外看,只見一個白影驀然間劃了一條弧線后消失了,是白天看見的那只白貓嗎?方曉禾自己問自己,臉上顯現(xiàn)出茫然的神色來。

“哐哐,哐哐……”另一面墻上窗子的玻璃被人用手指敲出很舒服的聲響來,方曉禾跑過去跪到床上撩開遮擋的簾子看見是隔壁房間的客人在敲玻璃,是一個戴眼鏡的胖乎乎的小伙子,眼睛烏溜溜的好看,是方曉禾喜歡的類型。方曉禾忍不住打開了窗子。

“你想干什么呀?想騷擾我嗎?”方曉禾假裝成生氣的樣子?!膀}擾?行,沒說調(diào)戲就謝天謝地了!”小伙子說話時那種既正經(jīng)又淡然的模樣讓方曉禾著迷,原來他是想借用一下方曉禾的手機(jī)?!澳憬惺裁疵??”小伙子問方曉禾?!拔医蟹綍院蹋隳??”方曉禾說?!拔医兄鞄r,你長得跟我鄰居家那個女孩有點像,細(xì)細(xì)弱弱的,像株含羞草?!毙』镒诱f。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方曉禾問朱巖?!拔掖髮W(xué)時學(xué)的是營銷,現(xiàn)在做采購員?!敝鞄r回答著,“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方曉禾?”朱巖把胳膊支起來放在窗臺上,興致勃勃的樣子,方曉禾點了點頭。

“從前有個女子遇見了一個女鬼,女子妒忌女鬼漂亮的容貌,女鬼妒忌女子生活在陽間,所以她們倆說話時一直在互相欺騙。女子明明死了丈夫,但她卻騙女鬼說她丈夫前幾天在一個大商場給她買了裙子,又說她丈夫最近賺了很多錢,她們馬上就可以住進(jìn)一棟別墅里了。女鬼也騙女子說她是人,不是鬼,說她家有老母親和兩個姐妹,又說她會做旗袍,做出的旗袍穿在漂亮女人身上就可以艷驚四座。這時來了一個老道,老道看出了她們的謊話,就說,如果她們倆可以坦白自己的身世,他可以幫她們實現(xiàn)一個愿望,但女鬼卻一口咬定她是人,女子也一口咬定她有丈夫。老道嘆了口氣然后做法要鉆進(jìn)附近的一個墓地里,那女鬼就急了說,你出來,那是我的家!老道笑了,說你終于承認(rèn)錯誤了,我可以教你起死回生的法術(shù),你愿意學(xué)嗎?沒想到,這句話卻讓那女子很激動,她說她想學(xué),她太愛丈夫了,想讓丈夫回來。就這樣,兩個謊言都被拆穿了,老道的詭計得逞他卻并不高興,只是連連說,人心不古,無藥可救?!敝鞄r的故事結(jié)束了。

“人都是這樣子的,虛榮心人人都有?。 狈綍院陶f。“可若是這虛榮心充斥在整個心里,也是很累的呀!”朱巖說?!澳堑挂彩??!狈綍院掏饬酥鞄r的想法?!捌鋵嵢巳诵睦锒疾刂粋€妖精!”朱巖又說。

“朱巖,那你害怕鬼嗎?我聽我姐姐說鬼是沒有腳的!”方曉禾說?!拔遗屡?,因為女鬼都是怨氣重重的樣子,落到她們手里保證沒好下場?!敝鞄r說?!澳且桥韾凵夏隳兀俊狈綍院逃謫?。“那我就求她放過我,然后再在十字路口燒副眼鏡給她,讓她看清楚我這種沒有優(yōu)點的人是不值得她愛的!”朱巖說。方曉禾就半歪著頭,柔柔地笑了,又隨便聊了幾句,各自歇息。方曉禾拉好簾子,忽然有一種心事重重的感覺,月光透過窗簾射進(jìn)來,柔軟而香甜。

綠江南做面案的被昵稱為“傻面兒”的付姐又坐在被晌午烈日曬得發(fā)燙的水泥地面上滿臉帶笑地發(fā)短信,一副執(zhí)迷不悟的樣子,聽說是和一個大款在聯(lián)系,可能是在談戀愛。對于傻面兒臉上那一直揮之不去的笑容,老板娘說那是幸福的笑,陸秀說是奸詐的笑,方曉禾則認(rèn)為是沒有答案的笑。到底是什么笑還沒有確切答案,但看上去傻面兒臉上所表現(xiàn)出的應(yīng)該是一種心花怒放的歡愉。

傻面兒半齜著牙齒忘情陶醉時白貓不知從哪兒鉆出來,并走到傻面兒身邊很親昵地用頭蹭了一下她曲起來的腿,喵喵叫了幾聲,好像是在窺探傻面兒的秘密或者是讓傻面兒留意到它的出現(xiàn)。

“走開,走開,倒霉貓!”傻面兒揮動了一下左手并轟趕著白貓,但她的眼睛卻始終沒離開手機(jī)屏幕,好像視線都被手機(jī)吞噬了。然而白貓似乎并不想走開,而是開始繞著傻面兒轉(zhuǎn)圈,還偶爾伸出一只前爪往傻面兒那在手機(jī)鍵上動個不停的手上撓著。方曉禾出來潑水,就招呼白貓進(jìn)來,但白貓根本不理會她,仍舊專心致志地和傻面兒用勁周旋著。

方曉禾實際上是討厭傻面兒的,因為自從她進(jìn)綠江南當(dāng)服務(wù)員傻面兒就一直見縫插針地支使她做事?!胺綍院?,去把拖把給我拿樓下來”“方曉禾,幫我把這些托盤放進(jìn)樓上碗柜里”“方曉禾,去把后門的垃圾箱倒掉”,恨得方曉禾想找根線把傻面兒的嘴縫起來。有一回,被支使得實在受不了,方曉禾擺出很堅決的模樣回嘴道:“我又不是你的使喚丫頭,干嘛老支使我?”傻面兒臉上似乎怔了一下,但隨即又鎮(zhèn)靜下來,并很氣惱地說:“你的確不是丫頭,可你也不是小姐呀,你的身份就是服務(wù)員,搞得懂狀況嗎?認(rèn)命吧,真是的!”說完后她拿起抹布在水盆里投洗干凈去擦碗柜,表情有點訕訕的,而且后來她也收斂了對方曉禾的支使,這讓方曉禾感到了快意。

其實方曉禾自從認(rèn)識傻面兒那天起就覺得傻面兒很像她以前的一個女同學(xué),這女同學(xué)和傻面兒一樣長著一張長驢臉,嘴巴很闊,還有點眼大漏神。記得那時方曉禾的女班主任總是愛狠狠杵那女同學(xué)的額頭罵她沒腦子,笨得快流水兒了。那個女同學(xué)喜歡坐死板凳復(fù)習(xí)功課,結(jié)果屁股磨出了繭子成績依然很差,還經(jīng)常被同學(xué)耍。有一次被騙進(jìn)男廁所,她剛脫下褲子,進(jìn)去了個瘦瘦的男生,男生問:“你是男是女???”她就站直只穿了一條白色底褲的身體說:“看見了嗎?小女生!明白了沒?”男生被嚇跑了,但大家都說這女生簡直是傻掉底兒了。

這個下午客人并不多,老板娘出去了,陸秀在廳頭的桌子上熨著一件純白色的紗裙,一副聚精會神的模樣。方曉禾在一張桌子前折疊餐巾紙,白貓趴在方曉禾身邊呼嚕嚕地閉目養(yǎng)神,偶爾透過桌椅間的縫隙向陸秀那兒瞄一眼,像是個臥底似的。后來方曉禾犯起困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正做著迷迷糊糊的雜夢時,陸秀一聲尖利的叫喊驚醒了她。

“你這只不知死活的棺材貓,再來搗亂我就拿熨斗把你爪子上的毛燙禿,讓你變成赤腳貓仙!”

原來白貓在陸秀的白紗裙上踩了一個小腳印,陸秀眼睛瞪得老大,方曉禾看見挨罵的白貓噌一下跳下桌子閃出門去,動作敏捷得像兔子。方曉禾打了個哈欠,又趴下來繼續(xù)睡覺。這一覺睡得很是香甜,醒來時,睡眼惺忪中看見陸秀早已燙完紗裙,正在細(xì)心地折疊幾件衣物。窗外橙色的天光正在輕柔地一點點向下鋪開,夕陽的半邊臉躲在幾片云朵中,像是期待著什么的到來。

“方曉禾,趕緊幫我打點兒開水來!就知道睡,都要睡傻了,真是的!”傻面兒手里拎著四個空暖壺走到方曉禾身邊并抻長脖子吩咐著。

“怎么又叫我去打開水,你自己怎么不去?。俊狈綍院痰闪松得鎯阂谎?,并沒有去接暖壺。白貓不知什么時候躲到傻面兒的寬喇叭褲下像個賊一樣搖頭晃腦地瞄來瞄去,并且還扯開嗓子使勁兒喵了幾聲,方曉禾懷疑白貓大概是在對著傻面兒的磨砂料黑褲腿發(fā)情。方曉禾無聊地瞥了白貓一眼,臉上卻越發(fā)惱怒起來。

“你看貓都說了,讓你——方曉禾!去打水!”傻面兒臉上寫著幾分得意,并做出要把四個空暖壺塞到方曉禾懷里的樣子。

“呸!貓還說讓你少動嘴多動爪呢!”方曉禾很生氣地刻意向后退了一步躲開了傻面兒遞過來的暖壺。

“什么爪爪爪的,本小姐這叫纖纖玉手!知道不!”傻面兒把胳膊向高處舉了舉,并用眼睛示意方曉禾向她這邊看,方曉禾覺得傻面兒的樣子很像是一只撞了南墻的傻羊。

“什么纖纖玉手,我看是尖尖利爪!”

方曉禾沖傻面兒恨恨地壞笑了一下,并很不情愿地從傻面兒手里接過了四個空暖壺,她是斗不過傻面兒的,雖然嘴上痛快了幾下,但傻面兒吩咐下來的活計很少有能逃脫掉的,想到這兒,方曉禾心里漫過了幾絲難過。

從綠江南的后門出去走不到三十步就是打開水的水房,經(jīng)管水房的是一對夫妻,男的是個相貌丑陋的矮個子,女的長相卻很出眾,并且個子高,這讓方曉禾想起了武大郎的故事。但聽陸秀說,那個男的才是一只偷腥的貓,這倒讓方曉禾有點驚訝,方曉禾幻想著那男人偷腥時夠上不夠下的滑稽模樣在心里悄悄樂了好半天。陸秀說那女人原來是有輕微智障的,對誰都是笑個沒完,跟撿了喜糖一樣。

“姐姐好!打水呀?”

方曉禾聽見身后傳來了一聲甜甜的女孩兒的說話聲,回頭一看是這對夫妻的閨女楊朵放學(xué)回來了。方曉禾趕緊答應(yīng)一聲,心說這小姑娘還是很懂禮貌的。方曉禾聽說別看楊朵生得一副俏模樣,但卻很愛放屁,屁眼兒像是漏了氣兒一樣,吃飯也放,睡覺也放,洗澡也放。果然,方曉禾看見楊朵趿拉著拖鞋進(jìn)房間時,一串咕咕響的屁從她的屁股突突而出,方曉禾趕緊用一只手捂住了鼻子。

晚上下了班方曉禾去舅媽的旅館取幾件衣物時看見一個滿腮卷毛胡子長相邋遢拄著個拐杖的老頭子從菲菲的房間里踱步出來,眼神里有一種意猶未盡的不滿意,走到門口時用拐杖狠狠戳了兩下地面。方曉禾吃驚不小,尋思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要在生活中扮演嫖客的角色,真是讓人匪夷所思。不一會兒,方曉禾看見菲菲也走出來并快步跑進(jìn)洗手間做嘔吐狀,嘔得像是要把心肝肺也嘔出來,方曉禾也猜不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她在心里是憐惜菲菲的。

方曉禾捧著幾件衣物在走廊里百無聊賴地走過時,她突然感覺到了某處有一雙不安分的眼睛正在她的身上逡巡著。這目光猶如帶了棱角搞得方曉禾渾身上下泛起雞皮疙瘩,那目光又像是在和她捉迷藏,她回身尋找時根本找不到它。

方曉禾的舅媽抱著一疊被單從樓上走下來,方曉禾正要過去打招呼,但她看見舅媽被一只從一扇半開啟的門里伸出的男人的手拽了過去。從遠(yuǎn)處看,那是一只手指細(xì)長、皮膚細(xì)嫩卻有力的手,方曉禾很莫名地想到了“官員”這個詞。

“誰,誰呀?我怎么不知道,沒看見呢!”方曉禾聽到舅媽在那扇門邊用疑惑的口氣小聲嘀嘀咕咕說著話,那門后的男人的聲音相對來說是急切緊張的,但方曉禾聽不清楚內(nèi)容,因為男人把嗓音壓得很低,就像是過去密謀篡權(quán)的奸細(xì)。而這時,方曉禾已經(jīng)走到了舅媽的旁邊。

“就是她的啦!剛才我就注意她半天啦!”一直隱在門后的男人忽然跳出門來站到了明面兒上。

這是一個細(xì)瘦白皙的中年男人,尖下巴,戴眼鏡,手臂和腿看上去很長,腰很軟似的,臀看上去很豐滿,說話口音像南方人。而這個男人手指所指向的那個對象正是她方曉禾。方曉禾一時間怔在原地,瞪大眼睛看著舅媽,眼神迷茫得一塌糊涂。方曉禾也終于尋到了剛才她察覺到的那道在她身上逡巡的目光主人,就是這個男人。方曉禾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兩步。

“我可以多給你錢,你說個數(shù),咱們可以協(xié)商的啦!”男人又把急切渴求的眼神投向了方曉禾的舅媽。

“這,你看這事鬧的!”方曉禾的舅媽用一只手拍了兩下大腿,顯現(xiàn)出無奈的表情來?!袄习澹憧次沂钦娌荒艽饝?yīng)你,她是我外甥女呀,她不是陪客的!你搞錯啦!”

“我,我不是做這個的,先生!我是在附近一家飯店做服務(wù)員的!”方曉禾木訥著眼神諾諾地沖男人說著。方曉禾說話時男人又把一道濕乎乎的喜歡的目光重重地砸到方曉禾細(xì)致好看的臉頰上,仿佛已是那樣愛不釋手,甚至還向方曉禾的肩膀處象征性地?fù)屏艘幌隆?

“不不不,老板,你聽清我講的話了沒有!她不是做這行的,她是我外甥女,行有行規(guī),請你體諒,這么胡鬧我這店可沒法子開的!”方曉禾的舅媽把語氣加重了很多,腔調(diào)里也明顯有了惱火的成分。方曉禾看見那男人的臉色頓時黯淡下來,像是剛抹了一層灰一樣落寞難看。而這時方曉禾的舅媽已順勢把方曉禾推進(jìn)了另一個空房間里。

“想裝清純就別來這是非之地,不識抬舉!”男人扔下一句憤憤的話后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并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在另一扇門里的方曉禾覺得有一股酸溜溜的委屈蕩漾在心里,像在嘴巴里含了一口又澀又苦的中藥,想哭又流不下淚來,當(dāng)勉強(qiáng)自己擠出一個笑時,眼睛卻在毫無防備的狀況下濕潤蒙眬起來。方曉禾有點后悔這時候來舅媽家取衣物,可是再后悔,眼淚不是也滑脫出來了嗎。方曉禾哀哀地嘆了一口氣,坐在床頭發(fā)了半天呆,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并且一覺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

老板和老板娘出門了,綠江南要停業(yè)歇息半天,方曉禾興高采烈地一把扯下圍裙瘋笑著跳出門來站在街邊賣呆兒。七月的陽光明媚得像要冒出一串串小氣泡來,幾大朵蓬松的云朵流連依偎在半空中,那樣叫人心曠神怡。公路上依然是車來車往和熙攘吵鬧的人群。下了主街,方曉禾看見那家花店的那個漂亮的女孩此時正站在門口和一個衣著很潮很酷的男孩在打情罵俏,懷里還捧著幾朵淡藍(lán)色的菊花,笑得甜膩膩的樣子。方曉禾除了舅媽家也沒處可去,于是三心二意地朝溫暖旅店的方向踱步過去。這時,方曉禾看見了菲菲,正在拉客的菲菲。

菲菲穿著一件淡紫色的吊帶裙,臉上涂著淡淡的粉脂,雙唇涂了很潤的唇膏,看上去像粉潤的果肉一樣誘惑好看,頭上戴了一只淺綠色的精致頭卡,耳朵上戴了兩只環(huán)狀的耳環(huán),方曉禾覺得這樣的菲菲站在七月的天空下真的是顯得既青春又嫵媚,像一道風(fēng)景線。

菲菲大概并沒有看見方曉禾,但方曉禾早已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方曉禾看見一個面皮白凈、身材微微發(fā)胖的男人像個做賊心虛的兔子一樣閃到了菲菲的旁邊,并就勢居高臨下用一雙肉乎乎的眼睛像驗貨一樣往菲菲半裸的胸口狠狠瞟了幾眼。然后男人和菲菲像對暗號一樣低語幾句后,菲菲把男人領(lǐng)進(jìn)了溫暖旅店。方曉禾也輕手輕腳地跟了進(jìn)去,并找了一個空房間打開電視看。方曉禾的舅媽不在,聽說是去商場買床單和暖壺了。半個多小時后,菲菲的房間里傳出了斷續(xù)的爭吵聲,聽聲音好像是什么東西丟了。

“你少跟我玩苦肉計,再大的排場我菲菲也見過!”“你個臭婊子,你偷了我錢包還跟我裝孫子是吧?你他娘的到底是做婊子還是做賊的,有當(dāng)婊子立牌坊的,你這是當(dāng)婊子又多出一只手?。 薄罢l是三只手,你有證據(jù)嗎?瞎了你的狗眼!我要是三只手,我前腳出門后腳被雷劈死!”“操,算老子今天倒霉!”爭吵聲驟然停了下來,方曉禾看見那個男人滿面通紅氣勢洶洶地走出溫暖旅店,門口散亂的光線把他的圓腦袋映射得像個熟透的大西瓜。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能涮就涮,有便宜不占那就不是我菲菲的風(fēng)格!”錢包果然是菲菲偷的,當(dāng)菲菲一邊查看那個錢包一邊繼續(xù)語出驚人時,方曉禾看見菲菲的臉色是紅潤晶亮的,可這卻讓方曉禾忽然間覺得菲菲是那樣陌生和不可琢磨。

方曉禾的舅媽回來后讓方曉禾幫著鋪床單。她們進(jìn)到里側(cè)的一個房間時,方曉禾看見里面住著一對父子,父親濃眉大眼,兒子眼睛也很亮,大約有十四五歲的模樣,眼睛里閃爍著一種懵懂少年窺探和興奮的光芒,這讓方曉禾有點不舒服。忙了半天了,舅媽讓方曉禾歇一歇,方曉禾也沒多想,就在那男孩的床尾側(cè)坐了下來。方曉禾氣喘得有點粗,她上身的小襯衫的領(lǐng)口處和胸就跟著微微起伏,好像是有一個甜甜的果實藏在其間。那男孩見了呼吸就跟著急促了一些,并用一雙眼睛一直盯著方曉禾白皙的臉龐。開始方曉禾并未覺察,那呼哧哧的喘息聲愈加明顯方曉禾才意識到,她立刻像被燒了屁股一樣跳下床來,臉也跟著緋紅了。那男孩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趕緊把半躺著的身體坐直,并用手抹了一把臉,表情有點窘。方曉禾見快鋪完了,就把剩下的一個床單抖開扔向舅媽,先走出來。

穿過走廊后方曉禾看見菲菲正滿臉焦急地和一個女人低聲商量著什么,這個女人眼神空洞得像一汪死水,臉上滿是難看的色斑,眉頭緊鎖,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后來方曉禾聽出女人與菲菲一樣的職業(yè),她生了性病來找菲菲想辦法。話說到后來,女人的臉色卻愈加凄慘難看,像一只在雪地里走投無路的山雞。

下午快五點的時候陸秀打電話讓方曉禾回去上班,口氣里有幾絲輕微的責(zé)怪,陸秀說飯店都開張好幾個小時了。方曉禾就趕緊往綠江南趕,出門時看見西天的殘陽已快落盡,地平線的一側(cè)徒留著幾道有點清冷淡雅的粉紅色霞光。

方曉禾走進(jìn)綠江南時看見廳里一共有兩撥客人,并不是很喧鬧,陸秀正半倚在前臺的桌子上專心地修指甲,白貓在地當(dāng)間轉(zhuǎn)來繞去地玩一只皮球,并時而發(fā)出一聲興高采烈的喵聲。方曉禾系好圍裙,拿了一疊托盤向里間走去。方曉禾在樓下的廚房里洗完盤子往樓上廳上走來時,她看見陸秀好像和一個客人爭執(zhí)了起來。

“先生,對不起,我們服務(wù)員只管倒酒不管陪酒!”陸秀的臉色冷得像冬天的冰,方曉禾平時也很懼怕這樣冷若冰霜的陸秀,雖然陸秀也有可親的一面,但那種把人拒之千里之外的冷才是鎖在她骨子里的一種性格寫照。

“陪大哥喝一杯又不會掉你二兩肉,別那么死心眼啦!”這個與陸秀爭執(zhí)的男人是個麻臉光頭的中年漢子,臉上堆著的油滑的笑看上去有幾分怯懦和不堅定,所以他在沖陸秀說話時眼睛有時卻在看著他旁邊的一個同伴的臉。

“我們只管倒酒不管陪酒。”陸秀又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話,但臉上明顯升起了一絲厭煩的冷笑。

“喔,就是好比過去有一種妓女光賣藝不賣身,是吧?”也許男人是誤解了陸秀的那個笑的含義,笑得更恣肆起來,他的話也讓同桌的另幾個人附和著笑起來,麻臉男人顯得有點得意。

“撒什么酒瘋,裝什么大瓣蒜啊你!”陸秀就這樣以很迅捷的速度拿起桌子上的半杯酒然后照著那張麻臉用力地潑了上去,酒水從男人臉上不斷地滴落下來,像是墻上滴下的未干的油漆。男人的眼睛一下子憤怒地瞪圓起來,他伸出手往陸秀的頭發(fā)上扯過去,陸秀躲開了?!胺綍院?,還傻看什么,打110報警?!崩习迥镒哌^來沖方曉禾喊了一聲,同時隔壁洗浴池的兩個壯漢也從后門霍霍有聲地趕到了這桌客人的面前站住了,但并沒有動作。方曉禾看見剛才還在張牙舞爪的麻臉男人漲紅著臉哆嗦著坐回到椅子里,不再吭氣,桌上的另幾個人也像被詛咒了一樣面面相覷默然無聲,表情都很忐忑尷尬,方曉禾想到了“臉都綠了”這個詞。白貓也停止玩耍趴在地上定定地看著熱鬧,像個仙風(fēng)道骨的世外高人一樣很悠閑淡定的模樣。雙方就這樣僵持了十幾秒鐘,然后散掉了,方曉禾放下電話,感到剛才緊繃的神經(jīng)舒緩了一些。陸秀的臉也有點紅,她往廚房這邊走時,方曉禾看見陸秀眼眶里水波盈盈,或許是委屈或許是激動,方曉禾猜不出答案。

有一句話是方曉禾來綠江南當(dāng)服務(wù)員的日子里最常聽卻又最不想聽到的一句來自老板娘的嘮叨:“方曉禾啊,鍋蓋又忘記蓋了!”但想一想,有時心中那種盈盈的充實感覺就是在這聲叫喊里愈加真實生動起來的。掐指頭算算,方曉禾在綠江南已經(jīng)干了快四十天了。

這個下午,外面淅瀝著蠶絲一樣斜斜的雨絲,太陽好像躲在一片云彩下面睡懶覺,但邊緣上的幾縷細(xì)碎的光線卻透出云層照下來,讓天光看上去有點半明半暗。廳里一共有兩桌客人,一桌已吃喝到正酣暢淋漓,一桌剛開始上菜。陸秀一直在鏡子前擺弄著眼上的假睫毛,一會兒卷上去一會兒捋下來,一副不亦樂乎的表情,平日里洗盤子洗碗都不見她這么上心。方曉禾也看見白貓正蹲在陸秀旁邊對著鏡子用爪子洗臉,不晌不夜,洗哪輩子的臉,兩個小臭美鬼,方曉禾也覺得白貓其實是個最會添亂的家伙。方曉禾一邊惱怒地想著一邊給客人上菜,她的額頭上已經(jīng)沁出了一些細(xì)密的汗珠來。

“服務(wù)員,來兩瓶啤酒!”那桌快上完菜的一個臉形尖削的客人沖方曉禾喊了一聲,方曉禾應(yīng)著,拿了酒走了過去。

“開嗎?”方曉禾問完就后悔了,因為她想到了趙本山的那個小品,可當(dāng)時的狀況就好比人在江湖,箭在弦上,由不得她的,再說當(dāng)時她的手已摸向圍裙兜里的瓶起子了。

“開玩笑吶!”那客人沖方曉禾詭秘一笑,真的像小品里的臺詞那樣說了,說完話又輕松愉快地盯著方曉禾溫和地笑了。方曉禾立時窘得直皺眉,臉也泛紅了。若干年后每每想起那一幕和那客人的笑,方曉禾依然覺得當(dāng)時自己的表現(xiàn)大概也算是傻氣十足的。

“行了行了,別在這兒自娛自樂了,下面叫你上菜了!”陸秀走過來拽了方曉禾一下,自己先朝樓下去了。方曉禾到樓下端菜時發(fā)現(xiàn)廚師和傻面兒都不在,老板在微波爐前巡視著,看見方曉禾下來漫不經(jīng)心地抬了一下眼,但方曉禾端好菜要走時冷不丁一回頭卻看見老板正沖陸秀拋著類似勾引的眼神,還一副志得意滿的表情,方曉禾猜這兩人保不準(zhǔn)有什么貓膩。其實在方曉禾眼中,已過中年的胖老板是一個有魄力有魅力的男人,說話聲音是那種隆隆的有氣魄的樣子,用陸秀的話說是討人喜歡的男人,但討沒討到陸秀喜歡,方曉禾現(xiàn)在好像知道答案了。

第二天的上午又是陽光清亮明媚的日子,但方曉禾聽說傻面兒要辭工了,聽說是她一直短信聯(lián)系的那個老板要帶她去南方發(fā)展。吃過午飯,傻面兒滿臉不舍地挨個擁抱了綠江南飯店的員工,又獨自一個人哭得稀里嘩啦,仿佛是要遭遇什么巨大幸福那樣,把別人都弄得莫名和無語。“貓貓,再見啦!”當(dāng)傻面兒抱起白貓試圖訴說離別之情時,白貓卻一副不領(lǐng)情的樣子噌一下跳出傻面兒的懷里。方曉禾想,誰叫你平時兇它,現(xiàn)在臨時抱佛腳是沒有用的。本來傻面兒臉上的淚痕是那樣真切和清晰,但方曉禾卻看見傻面兒臨走出綠江南時在側(cè)著臉偷偷地笑,看來這個傻傻的女人心里涌動著的幸福感覺是那樣難以自持。

“方曉禾,我看你最近表現(xiàn)不錯,這回小付走了,綠江南還得靠你們啊!”坐在椅子里手指間夾著香煙的老板忽然笑逐言開地夸獎了方曉禾一句。方曉禾本想說謝謝老板,但又一想覺得說了反而是畫蛇添足就沒說。后來方曉禾忽然看見陸秀在對自己很溫善地笑,陸秀平時是不愛笑的,所以她的笑讓方曉禾有點不知所措,就像是意外地摔了個小跟頭,方曉禾甚至想到了“笑里藏刀”這四個字,于是驟然間又覺得似乎老板剛才的夸獎也是別有用心。

傻面兒走后的幾天里綠江南的客人出奇的少,這讓方曉禾覺得有些百無聊賴。這個下午,老板娘去醫(yī)院做檢查,方曉禾在桌前疊餐巾紙,陸秀說她要去網(wǎng)吧上網(wǎng),方曉禾就沒再注意她,等疊好餐巾紙,偌大的飯廳里只剩她方曉禾一個人,耳邊只有冰箱和冰柜制冷的嗚嗚聲。但后來方曉禾覺得腦海的某處記憶里似乎聽見后門有人進(jìn)出的聲響,是陸秀?方曉禾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但她卻似乎很篤定這個想法似的。最后方曉禾也不知哪幾根筋錯搭在一起,她屏住呼吸輕手輕腳地往綠江南樓下的歇息室走去。

“你就是一只愛偷腥的老公羊?!笔顷懶汔锹曕菤獾娜鰦陕晱睦习宓呐P室傳出來,這讓方曉禾的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板e,羊不吃腥,貓吃腥,小笨蛋!”是老板的聲音,腔調(diào)聽起來很悠然?!斑鲉?,喵嗚……”白貓竟然也在里面,這倒讓方曉禾有點意外。但白貓的叫聲似乎是充滿敵意與不滿的,其實好多次方曉禾都莫名覺得白貓其實是老板娘的一個忠實臥底,時常神出鬼沒般出現(xiàn)在你身邊,讓你猝不及防。

“陸秀你說實話我這個人花心不花心?”是老板的聲音?!澳阕约盒睦镞€沒數(shù)呀!”是陸秀帶點怨氣的聲音?!暗贸媚悄敢共娣啦蛔r把方曉禾也搞來嘗嘗才對?!边@句話是老板俯在陸秀耳邊輕聲說的,方曉禾沒聽見?!芭蓿⊥米硬怀愿C邊草!”方曉禾又聽見了陸秀的聲音?!澳阕约翰灰彩歉C邊草嗎?”老板的聲音?!拔揖婺?,萬一哪下東窗事發(fā),被那母夜叉逮到,我們也就全都玩完啦!”陸秀的聲音。

這時方曉禾嗓子癢得厲害忍不住想咳嗽,雖然用手掩住了嘴巴,但聲音依然傳了出來,隨后她看見頭發(fā)半披散著的陸秀推開門走了出來。

“方曉禾?你不去干活在這兒干什么?”陸秀瞪圓眼睛的樣子像是要把方曉禾吃掉,方曉禾第一次覺察出陸秀厲害起來比母夜叉老板娘還要駭人的?!拔?,我取東西??!衛(wèi)生巾,來事啦!總不能挺著吧?”方曉禾編著瞎話?!澳戕D(zhuǎn)過來我看看!”陸秀上來扳方曉禾的身體,方曉禾扭著腰閃躲開來。

“哎呀陸秀,你怎么這么婆婆媽媽的,真不講理!”方曉禾推開陸秀一扭身推開自己的房間門轉(zhuǎn)了進(jìn)去,但隨即又不甘心似的扒著門縫沖門外喊道:“你不是說你出去上網(wǎng)嗎,怎么倒在這里,陸秀你真狡猾。”但門外已沒有了任何聲音。又過了一會兒,方曉禾聽見了老板開門出來并上樓的腳步聲,其間還夾雜了幾聲刻意的咳嗽,像是在咳給方曉禾聽的。方曉禾心頭一緊,腿腳也有點發(fā)軟,頭也跟著微微發(fā)暈,但她說不出自己的緊張和恐懼來自哪里。

晚上老板娘依舊沒有回來,送走最后一撥客人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半了,陸秀倒了一杯奶茶給方曉禾,方曉禾感激地笑了??焓稽c時,方曉禾的頭忽然陣陣眩暈,腦袋像灌了鉛,偶爾抬眼看見陸秀站在鏡前擺弄著假睫毛,恍惚間陸秀的臉腫得像個大柚子,那黑乎乎的睫毛像嵌在上面的一片黑森森的樹林,那樹林里偶爾顯現(xiàn)出幾個橙紅的果實,淌著漿汁,方曉禾渾身酸軟無力,用舌頭舔了舔有點干涸的嘴唇,撲通一聲趴在桌子上死死地沉睡了過去。

“老板你別這樣我求你了,我方曉禾下輩子做牛做馬服侍你,求你放過我這回吧!”方曉禾試圖掙扎出老板的懷抱,但她感到自己的每一寸身體都像棉花一樣軟綿。“行了,別裝清高了,要想繼續(xù)留在這兒,就得先過我這關(guān)。你可別給臉不要臉,等著我寵幸的女孩還都排著隊呢!”“啪”方曉禾終于竭盡身上的力氣往老板臉上甩了一耳光,老板的臉立時紅了。老板站起身來松開了方曉禾,然后怪怪一笑,離開了。方曉禾雙眼一濕,飽滿的淚珠浸濕了睫毛,這時,她的夢醒了。

躺在老板床上的是她赤裸的身體,下身還有微微的陣痛,方曉禾想起了那杯作孽的奶茶了,一時間絕望透頂,她覺得有一把利刃夾帶著寒光刺穿了她的身體,血像水一樣肆意狂奔,失去了束縛。方曉禾看見門縫處站著一雙腳,亮紫色的皮鞋和鞋里那對柔美嬌俏的腳,它們的主人是陸秀。后來腳消失了,門外門里空寂得像世界末日。

白貓用爪子扒拉開門走了進(jìn)來。白貓像是可憐方曉禾一樣從她面前邁過并輕輕地喵喵叫,在這叫聲里方曉禾的眼眶中有幾顆碩大飽滿的淚珠滑出眼眶落入發(fā)絲里。方曉禾心里一股分明透徹的酸楚與委屈被撕破后漫開來,樓梯口幾縷晦暗慘白的燈光照下樓來,四圍幽深得像一面海。

責(zé)任編輯 高穎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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