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北平,頤和園。
南風煦暖,綺云霞光里,初分行的幾個小旦相約來到頤和園喊嗓,七個水蔥一般的俏姑娘,攤著蘭花手,繞著腕花,一遍遍走圓臺,軟糯的嗓音越發(fā)拔尖,像雨后的筍兒破土而出。
土生土長的北平姑娘章子怡是一代名角李安師傅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八歲學藝,十九歲出科,頭回登臺就在國師張藝謀的場子里唱了個滿堂紅,名兒飄到大不列顛和美利堅。而她的小師妹,杭州姑娘湯唯,年紀尚小,只在李師傅手下跑龍?zhí)?,但勝在靈氣十足,頗得師傅暗中點撥。
左首第二的徐靜蕾姑娘也是北平人氏,自幼才貌雙絕,一手蒼勁的顏體書法名動京城,豆蔻之年便被封“北平第一才女”,出科后成為當紅的“閨門旦”,與京中眾才子如王朔者交情甚好。而“七小旦”中年齡最小的北平姑娘高圓圓同樣出自書香門第,弱質纖纖,容貌在眾女之上,做戲卻頗不得竅門,師傅常嘆,“此女花旦有余而青衣不足也?!?/p>
安徽姑娘趙薇和浙江姑娘周迅同是新科花旦,頗為要好。趙薇活潑,在寶島名師瓊瑤的力捧之下,成為風靡全國的“玩笑旦”,周迅靈動,扮什么便是什么,十幾歲就跑起“草臺班”,引得各大戲班主爭相遞上名帖。七人中最右者便是來自東北小城的姑娘李冰冰,李姑娘學藝滬上,二十登臺,攜其胞妹唱遍全國大小堂會,是“七小旦”中最為埋頭用功者。
練了許久身段與唱詞,終于一個個乏下來,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最是活潑生性,于是七個人同坐在石階上,分食著迅哥兒摘來的青杏,開始頑笑起來。
李冰冰:子怡妹妹,聽說你在跟李師傅學刀馬旦,準備排一出《臥虎藏龍》去美利堅唱給洋人聽?不知道洋話難不難學,姐姐我也極想走出國門,看看外面世界是個什么風貌。
章子怡:姐姐有所不知,美利堅有個好萊塢,全世界的大紅角都想去那闖一闖,而我中華人士要闖出名頭,男靠武生,女靠刀馬旦,似姐姐這般只跑大小堂會的小花旦,莫說洋話難學,怕是成家班的哥哥們也會嫌姐姐嬌氣了。(李冰冰聽罷一笑,捧起一本洋文詞典走到一旁,默默看起來。)
趙薇:看來子怡妹妹跟成家班交情不淺???
章子怡:練功得閑時班主龍大哥會偶爾過來指點一二,也跟師傅說好下出大戲《尖峰時刻》讓我在里面唱一個旦角。
高圓圓:真真羨慕子怡姐姐有這般雄心壯志,妹妹我就只愿歲月靜好,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趙薇:(噗嗤一笑)就知道圓圓妹子有這么個水晶玻璃心腸兒,剛跑堂會就讓多少公子哥兒神魂顛倒,王班主,于師哥,留洋回來的張亞東張大少……說說看,還漏了誰?
高圓圓:(羞極,一跺腳)姐姐真心促狹,發(fā)誓再不理你了!
徐靜蕾:(聽到大文豪張亞東的名頭,有一秒鐘失神)在我看,時運無常,人心易變,與其想著怎么做第一紅角兒,或把終身幸福托在一個男人身上,倒不如敞開了活著,寫字、畫畫、寫寫文章,倦了就唱戲。世事總是這樣,特別想做的事一般做不成,不太想做的反而都能成。
湯唯:(若有所思)難怪平素徐姐姐自稱“老徐”,于人情世故看得如此通透。我閑時也喜歡涂涂寫寫,最愛看《三聯(lián)周刊》,可寄過去的文章從沒發(fā)表過。
徐靜蕾:(掩嘴而笑)是呀是呀,最愛看《三聯(lián)周刊》,最愛吃香菇菜心,姐姐們都替你記著呢,絕不會說你昨兒是怎么把一盤回鍋肉吃得汁兒都不剩的。
湯唯:(嗔怒狀,去掐徐的胳膊)徐姐姐最愛說笑!不過說真的,李師傅最近給我一出折子戲的唱本,叫《色,戒》,找來名角兒梁朝偉梁老板跟我搭戲……
趙薇:那先給妹妹道喜了,李師傅加上梁老板,這戲可沒有不紅的道理,說不定也能拿個洋大獎呢!
湯唯:(為難地)只是這戲……哎,先不說也罷,總之還是最羨慕薇姐姐,每天笑口常開,連“喜劇之王”周老板都指名找你。
趙薇:(低頭感嘆)好是好,只是我本性善思,不愿一味巧笑戲謔,只希望日后能自己當個班主,排些不爛大街的戲,回家還能相夫教子……那就再圓滿不過了。
周迅:(拾起一枚青杏)這枚青杏果子,脆嫩卻酸澀,若當初有勇氣挨過一季風雨,倒也能和樹上這些黃杏一般膿夭香甜……不知咱們姐妹能不能有這么多勇氣去熬過風雨,等來咱們的黃金時代呢?
民國二十年,臺北,高圓圓趙又廷婚禮現(xiàn)場。
花褪殘紅青杏小,二十年過去,芳華暗換,小花旦一路唱成大青衣。
追光里出現(xiàn)兩張精致的臉,郎才女貌—這是寶島小生趙又廷的盛大婚禮。再一看,那一襲新娘裝,明眸皓齒的女子不是高圓圓又是誰?
新娘身邊,一個大眼睛小女孩扮作小花童,不時向觀眾席上的父母—趙薇和黃有龍夫婦調皮地眨眼。小師妹湯唯攜夫君坐在趙薇夫婦身旁,因《色,戒》走紅卻遭“封禁”的湯唯,游藝列國時邂逅南朝鮮大才子金泰勇,二人合作《晚秋》名震朝鮮,琴瑟和諧,數月前于瑞典結為夫婦。同年喜結良緣的還有周迅,在歷經才子樸樹、小生李亞鵬、化妝師大齊等數段戀情之后,自幼生長于美利堅的不知名武生高圣遠最終抱得美人歸。
自詡“雜家”的“老徐”靜坐臺下,通透依舊。喜好眾多、感情低調的她,最近網羅起一幫小鮮肉如吳亦凡排起了新戲。身畔的章子怡眉宇間有淡淡倦意,早幾年的“潑墨”風波幾讓她賠上整個事業(yè),與美利堅富豪男友的婚事亦告吹,與京中才子撒貝寧發(fā)生短暫戀情后,西洋音樂高手、有“音帝”之稱的汪峰成為真命天子,同時,港島著名班主王家衛(wèi)的《一代宗師》令她咸魚翻生,重歸絕世名伶陣營。endprint
七人中獨缺李冰冰。
章子怡:這冰姐姐平素嘴上最疼幾個妹妹,圓妹妹大婚卻獨獨她不來,也真是怪了。
周迅:冰姐姐正出使美利堅,代表中華在聯(lián)合國氣候峰會上做演講呢。
湯唯:冰姐姐一股拼勁非我等姐妹能及,當初下狠工夫學洋文,練功夫,到后來美利堅大導演邁克爾·貝都慕名找她出演刀馬旦,只可惜戲上太拼,韶華虛度,終究嫁杏無期。
徐靜蕾:不是每個女子都如三位妹妹一般幸運,既成青衣,又覓得好夫婿,就更遑論趙妹妹這般天下第一圓滿之人了,在外開戲班子,回家還能相夫教子。世事大抵美中不足,冰姐姐事業(yè)就已很好,良緣嘛,該她的多晚都會修到。
趙薇:(噗嗤一笑)徐姐姐何時也學得這般夸張?開戲班子只為湊個趣,倒是添了小四月這只小魔怪后,家里生氣許多,日子也有盼頭了。
徐靜蕾:誰不知趙妹妹去年一出《致青春》紅極一時,今年還在港島名班出品的《親愛的》中扮老旦,功夫見長呢!
趙薇:徐姐姐見笑啦,若說戲上功夫,誰也不及周、章兩位—七姐妹中又有誰比她倆拿獎拿得多呢?
(高圓圓、趙又廷攜手走來,高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
高圓圓:這是冰姐姐連夜托人從美利堅帶來的禮物,吩咐我定要當著眾姐妹打開。
高圓圓打開禮盒,只見七枚黃澄澄的杏子躺在其中,金光閃閃,煞是好看。
七姐妹相視一笑,綺麗回憶涌上心頭……
圈中向來不缺女星,一肌一容,盡態(tài)極妍,五分皮相,再加五分時運,也就魚龍初分,氣候初成了。得意者如趙薇、章子怡,一部戲便名滿天下,靈氣者如徐靜蕾、周迅,扮什么是什么,屬老天爺賞飯吃。就算時運未到,或靈氣不足,也有后天努力者如李冰冰、范冰冰,各種功夫做足,總能等到東風。她們的興起恰逢娛樂產業(yè)蓬勃發(fā)展,又遇十年一次的女星代際更迭,“四旦雙冰”,得天獨厚,于是迅速上位,高圓圓、湯唯、孫儷等小花旦亦在大小屏幕初露崢嶸—一個“她們”的黃金時代正在形成。
而貴圈素來是馬太效應軌道中行駛的欲望號街車,女星作為藝人和女人的綜合體,亦擺脫不了國人對“女人”的傳統(tǒng)視野:事業(yè)與婚姻缺一便是loser—這是“黃金時代”之前的混沌,也是當代女性的最大困境。于是,十幾年來,與她們攻城略地的事業(yè)藍圖所并行不悖的,便是轟轟烈烈的戀情與緋聞。趙薇、湯唯事業(yè)一波三折,迅哥兒、高圓圓和老徐穿行在才子與名導的叢林中。李冰冰和范冰冰,有人贊美她們的進取,亦有人詆毀她們的欲望。至于素來以耍狠掐尖兒聞名的小章,事業(yè)瓶頸往往和戀情波折一同出現(xiàn),如“潑墨門”加上與紐約巨富婚事告吹,幾欲使她賠上整個身家……困境能打垮一些人,卻讓另一些人變得深刻。湯唯、趙薇游藝四方,波西米亞的率性與知性令其收獲事業(yè)與愛情;奮斗的“雙冰”成為新女性的人生IDOL;老徐、迅哥兒和高圓圓總在快樂地戀愛,喜結良緣也好,享受過程也罷—總為了自己而活。至于小章,《一代宗師》里松弛又精準的表演進入“見眾生”的境界,與音帝這段看似極端不靠譜的戀情亦令她樂在其中—管他什么前妻、嫩模和里三層外三層的果兒,決定怎么愛和怎么活只能是老娘我一個人的事。
因此,當歷經風雨的她們,面對光怪陸離的圈子和波瀾詭譎的感情生活,臉上如宮二般無喜無懼,心里朝指指點點的人群默默豎起中指—這就是她們的解放與自由,也是她們的黃金時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