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山
一大早,來了輛賣西瓜的車,小區(qū)里一下子熱鬧了許多。賣瓜的是從鄉(xiāng)下來的,開著一輛新三輪農(nóng)用車,兩口子帶著一個半大的孩子,一家人全來了。
丁行長也下樓買瓜。丁行長已退休了,但大家依然還叫他丁行長。
稱好瓜,還管送上樓。丁行長說,鄉(xiāng)下人就是實在。那個男孩,就是專門送瓜的,誰提不了,就給誰送。小男孩十三四歲,別看年齡小,力氣倒不小,用蛇皮帶背著三個大西瓜,一口氣爬上六樓,喘都沒喘。丁行長打開門,男孩把瓜拎進(jìn)屋。丁行長從小在農(nóng)村長大,后來考上銀行學(xué)校,進(jìn)了銀行,才當(dāng)上行長,侄兒侄女還在農(nóng)村,他知道種地的不容易。丁行長付了小男孩瓜錢,說5毛錢零頭不用找了,男孩不吭聲,堅持找回零頭,從口袋里掏出一枚5角硬幣,放在桌上。丁行長看小男孩一頭大汗,想起自己的孫子也這么大,急忙開冰箱取冷飲,小男孩早跑出門外了。
天氣熱,瓜賣得不錯,吃中飯時,車上瓜已剩下不多了,一家人喜滋滋地吃著燒餅,女主人將錢整理了一下,將一百元和五十元的大票放到包的最里層。
下午,丁行長從湖邊散步回來,發(fā)現(xiàn)賣瓜的兩口子正在吵架,圍了好多人看熱鬧。原來小男孩下午送瓜,收了一張百元假幣。小區(qū)那么多樓,外形都一樣,小男孩記不起是哪幢了?!岸汲醵W(xué)生了,真假錢都認(rèn)不了?”男孩梗著脖子回嘴:“老師教過我們?nèi)绾巫R別假幣,這水印就是真的嘛!”父親脾氣暴,甩了兒子一巴掌,媽媽心疼兒子,兩口子就嚷了起來。小男孩倚著車廂,手里攥一個干燒餅,淚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轉(zhuǎn)。半晌,小男孩憤怒地迸出一句:“城里人凈孬種!往后,瓜爛在地里,也不到城里來了!”
丁行長湊過去,先笑笑,問小男孩:“樓號記不清沒關(guān)系,那個人的模樣,你還能記起來一點嗎?比如,長得有什么特征?”小男孩抹一把淚:“記不清了,大概是個胖子?!?/p>
丁行長:“胖子?是不是個頭不太高,額上有塊紅痣?”小男孩:“想不起來了?!?/p>
丁行長:“一準(zhǔn)是王胖子,冤不了他!你等著,我去找他?!?/p>
周圍有人問:“你怎么知道是王胖子?”丁行長說:“是我表侄,我不知道嗎?就他那德性,還能跑了我的眼!”
然后,氣哼哼地去找王胖子,拐過一棟樓不見了。
有個小青年,跟在丁行長后頭,準(zhǔn)備瞧個樂子。
大約二十分鐘,丁行長回來了,笑嘻嘻的,手里抖著一張百元大票,得意地說:“我猜是這小子,沒錯吧!一問,果然是他!被我踹了兩腳,他說他改了,以后再也不欺負(fù)鄉(xiāng)下人了。喏,這張錢,是王胖子換給你的。”賣瓜一家人喜出望外。小男孩也咧開嘴,破涕為笑。丁行長拿著假幣和真幣,準(zhǔn)備教賣瓜一家人識別假幣。小男孩興奮地說:“俺們中學(xué)有反假輔導(dǎo)小站,銀行的老師教過我們,一聽聲音脆不脆,二看毛主席頭像顏色真不真,三摸紙張挺不挺,四是測,測什么來,忘了?!毙∧泻茡祁^,不好意思地笑了。丁行長說:“這張錢水印部分是真的,另一半是假的,這是變造類假幣?!蹦泻_著他爸說:“這是一半真一半假呀!”女主人說:“假的撕了吧,別再讓它坑人?!?/p>
丁行長讓他們以后當(dāng)心變造類假幣。然后又對小男孩說:“小朋友,你以后還講不講城里人凈孬種?”
小男孩父親急忙說:“哪里有孬種?還是好人多?!毙∧泻⒄f:“爺爺,俺下次賣瓜,還到這里來。我挑幾個好的,給你送去。”
車走后,一個小青年問丁行長:“大爺,我跟你一路,沒見你往哪去呀,不就在樓拐角根蹲了一陣子嗎?王胖子到底住哪?”
丁行長說:“住哪?住我心里?!焙呛切χ唛_了。(作者單位:人民銀行滁州市中心支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