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勤昌

舞者，民工(組詩)
——唱給我老家人的歌

◎李勤昌

飄帶舞

舞臺神奇迷幻

嫦娥溫柔的光

現(xiàn)代的音響

攪拌機、“啄木鳥”

運土車、裝載機

別人在酣甜的夢里

民工在午夜狂舞

塵土飛揚

太陽在布景

臉和肩膀黝黑

懶惰的化妝師

給他們涂上了永遠擦不掉的色彩

手里的飄帶

柔柔飛舞

繞過脖頸

跑出手臂

穿過雙腳

飄帶

飛越農(nóng)村拴住了城市

飛躍河流牽住了牛郎和織女

鉆過山腰粘住峭壁

李白那千年的感嘆成為游人美麗的

圖畫

寒冬的夜里

飄帶和霜一起凝固

留一張像，跳進車里

像的背景

凝固著飄帶上穿梭的五彩繽紛的笑

容

又一場飄帶舞

在荒山野嶺

開始了沒有觀眾的表演

積木舞

白色的霧像帳子

冰冷的霜氣把皮膚弄醒

第一聲音樂由摩托車奏響

伴奏的是一路的狗鳴

刺骨的積木越疊越高

在烈日的中午積木和白云親吻

羞得積木的舞者大汗淋漓

像壁虎貼在墻上

在鋼架和綠網(wǎng)的舞臺里

積木舞成了潔白的宮殿

暴雨來觀看他們的積木舞

躲在水泥管里的舞者成了網(wǎng)上的一

道風(fēng)景

疲憊的臉色舞著笑容

累了，好不容易有了一刻的休憩

臟爛的服裝道具舞著家的顧惜

想了，家里的老人和孩子

還有那個……

頭上的燈亮著

蹲在帳篷外像流浪的藝人

散步的城里人像畫從身邊滑過

聽著樓上的笑聲

他們在鼾聲里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一定要讓自己的孩子成為這畫里的

人

城里的孩子，桌上的積木真美

光著身子的舞者

疊著手里的積木，看著對面樓里的

孩子

他和他的積木也在那孩子

驚奇的眼里

碑

每一場舞蹈

鐫刻的名字都是導(dǎo)演

在孩子老婆面前

被酒泡了的臉閃閃發(fā)亮

每一個毛孔浸出的清泉

結(jié)出的是民工的自豪和眷戀

家鄉(xiāng)相聚，唾沫飛濺

鐵路公路、江河峭壁

城市街道、樓房公園

都是他們的攀比和炫耀

路上走過的人

路上跑過的車

車上看窗外迷人風(fēng)景的相機

像燕子一樣留戀那些彩帶的飛機

都說不出這些路和橋的修建者的名

字

別墅綠蔭

大廈白云

那一扇扇燈影里晃動的歌聲和歡笑

那一條條潔白林蔭挽手的情侶

那一群群假山水霧嬉鬧的家人

那噴著五彩霓虹的商場和舞廳

沒有誰去想他們此刻踩著的汗水的

名字

只有民工的老婆和孩子

羨慕而驕傲的眼神迷人

他們總想有一天

去走走自己親人跳舞的場地

那時他們跳舞的親人會更迷醉

只有他們的心里

鐫刻的

那條路

那座橋

那條街

那座樓

才最清晰

才是永久

舞者之愛

她是母親，她是妻子

黝黑的短發(fā)，褐色的臉

手臂粗的木棒在她肩頭唱歌

那一筐河沙

那一疊火磚

跳上肩頭的瞬間

一雙手悄悄把繩子

拉向了自己的一邊

雖然只移一點點

單薄的身子，細小的胳膊

抓住繩子吃力在樓梯

和男人一樣在汗水里喊著哨子

有一只手緊緊地提著繩子

雖然減少不了多少重量

她是妻子

丈夫每周要透析一次

她是母親

孩子在上大學(xué)

她是這群泥工里唯一的女性

仰頭，擦擦汗水

火磚一樣的臉色

傳出火磚那樣鋼響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