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1930年夏,大部分流放的“富農(nóng)”到達了特殊移民地。但由于蘇聯(lián)政府大規(guī)模、迅速地遷移“富農(nóng)”時幾乎沒有任何計劃或準備,地方當局以及工廠企業(yè)在遷移和安置“富農(nóng)”特殊移民類型運動過程中迫不得已“臨陣磨槍”,而流放“富農(nóng)”家庭卻會為此承擔一系列的災(zāi)難性的后果,譬如住房短缺和擁擠、食品短缺。本文擬基于流放“富農(nóng)”子女“口述”史料,以期探討1930年夏在流放“富農(nóng)”特殊移民地的處境問題。
[關(guān)鍵詞]蘇聯(lián);富農(nóng);流放
20世紀30年代初,鑒于流放“富農(nóng)”是蘇聯(lián)開采國內(nèi)東部、北部邊遠地區(qū)豐富的自然資源之勞動力,并且還極其“廉價”,遷移“富農(nóng)”也就成為這一時期聯(lián)共(布)消滅富農(nóng)階層所采取的最主要方式。對于特殊移民地“富農(nóng)”生存狀況問題,國內(nèi)外學(xué)界已作過研究。相較而言,國外學(xué)者尤其注重以生還者“口述”史料為基礎(chǔ)探討在遷移和安置過程中流放富農(nóng)所處的境況以及特殊移民地“富農(nóng)”生存狀況問題,盡管生還者或許會有失客觀和公允。而國內(nèi)學(xué)界尚未觸及生還者“口述史”研究。對于本文所探討的主題來講,國內(nèi)學(xué)界尚未作過研究。因此,筆者擬基于流放“富農(nóng)”子女“口述”史料,以期探討1930年夏在流放“富農(nóng)”特殊移民地的處境問題。
盡管有些富農(nóng)家庭在冬季結(jié)束之前即已到達特殊移民地,但是當局后來卻終止了這種相對較快的運送辦法。因此,大多數(shù)“富農(nóng)”在1930年夏到達。初到特殊移民地時“富農(nóng)”的處境非常糟糕:住房短缺和擁擠、食品短缺及其衍生問題——疾病與死亡。
一、住房
按相關(guān)規(guī)定,一般而論,來自同一村的農(nóng)戶聚居在一起。有些家庭與“本地富農(nóng)”混合雜居。同時,根據(jù)就近原則,有些農(nóng)戶家庭與當?shù)剞r(nóng)民同村而居,有時甚至很滑稽,似乎有一種挖苦的味道——有些流放富農(nóng)家庭居住在本地“富農(nóng)”以前的家里。但是,對于大多數(shù)富農(nóng)家庭而言,很少或根本完全沒有棚屋以供居住——況且,這種情況一般會持續(xù)數(shù)周之久。
對于很少或根本完全沒有棚屋以供居住的情況,有不少親歷者“口述”的史料可以予以說明。且舉幾例,伊萬諾夫回憶起初到流放地頭幾天里的情況時說:“同我們一道來的人全安置在那里,那是既沒有帳篷,也沒有窩棚的光禿禿的一塊地?!盵1]而米拉伊·費奧多羅夫娜·阿布拉緬科(Miraiia Fedorovna Abramenko)也有類似的經(jīng)歷:“‘他們運送我們到莫達戈恰(Mogochino)。我們居住在河岸邊,但沒有任何居所?!盵2]鑒于這種情況,監(jiān)管當局要求流放富農(nóng)家庭自行搭建簡易住所——棚屋。在眾多“口述”中,以“富農(nóng)”之女瑪利婭·所羅門尼克(Maria Solomonik)在日記中所載最為典型。她在日記中寫道:“‘我們一起勞動,在山坡上快速地修建簡陋不堪的小房子以供居住——以未經(jīng)加工的原木壘墻,以桿、樺條枝、松木樹枝以及泥土給屋蓋頂?!覀兩踔吝€給房子開了窗戶以及一個進出的門——以一塊桌布當遮蔽物,并且一經(jīng)使用完畢則被收入袋子之中?!覀冏〉氖悄辔?。許多人在這里挖掘深溝,而且每個深溝都得住上好幾戶人家。而且泥質(zhì)的地板和墻壁很容易裂開;在雨天時,水就會沿著墻壁和屋頂?shù)母舭逋轮甭??!盵3]實際上不僅如此,而且每座棚屋所居住的人數(shù)完全超過其容納量,十分擁擠,況且居住環(huán)境和條件也不容樂觀。據(jù)親歷者達莉亞·狄伊娜(Darya Dyubina)所述,“那時,這里矗立著一些棚屋以及一家木材加工廠。我們生活環(huán)境和條件特別糟糕,既臟又不通風(fēng),還很潮濕。許多人擁擠在同一間棚屋,但那里面什么沒有——其他人居住在草棚和房頂。很顯然,這兩個地方的情況更糟糕——相當寒冷。”[4]另一位親歷者奧爾加·切爾諾烏蘇娃(Olga Chernousov)所講也可以說明住房的一些問題。她回憶說:“‘他們把我們安置在棚屋,而這里通常是用來燒磚的。如果下雨,棚屋也會漏雨。這里搭建棚屋4座:每座棚屋基本上都住滿了人——多達775人,鋪位是雙層的?!盵5]
二、食品
初到特殊移民地,流放富農(nóng)由于缺少食物而處于饑餓中。同時,由饑餓而來了身體虛弱、疾病,以及死亡。
(一)饑餓
T.I.葉夫謝耶娃(T.I.Evseeva)隨父母遷移到彼爾姆州,時年僅9歲,她回憶說:“頭幾個月內(nèi)我們居住在沙拉湖邊。盡管這么賣力勞動,但‘他們卻供應(yīng)極少且質(zhì)低的食物。我們從第一個月就開始挨餓。供應(yīng)定額面包,但幾乎從來沒有足額,即使足額也是不夠的?!盵6]
(二)疾病、死亡
親歷者葉卡捷琳娜·謝爾蓋夫娜·盧金娜(Ekaterina Sergeevna Lukina)的“口述”史料直截了當?shù)卣f明由饑餓而來的身體虛弱、疾病和死亡問題。她回憶說:“‘他們給我們很少的食物配額。每月配給面粉6公斤。我們身體虛弱,人們開始腫脹,繼而死亡。死者被埋葬在集體墳冢里,連棺材也沒有;而這里的‘墓地每天都在不斷地擴大?!盵7]實際上,疾病與死亡問題也可以從伊琳娜·費烏西娃·科羅斯捷列基娜(Irina Fedoseevna Korostelkina)、尼古拉·阿偉里亞諾夫(Nikolai Averyanov)、瑪利婭·所羅門尼克(Maria Solomonik)等等的口述或日記中一窺究竟。尼古拉·阿偉里亞諾夫(NikolaiAveryanov)到達流放目的地后,繞著村子到處走,“我看見地上到處都是死人,以及饑餓和疾病的蔓延和肆掠?!倍斃麐I·所羅門尼克(Maria Solomonik)從更多的細節(jié)方面說明?!斑@里沒有吃的糧食,每天時不時有些人死去。住所附近有一個較大的集體墳???,這也就是那些死者的魂歸之所。這是由于任何一人都沒有能力購置棺木和修建像樣的墳?zāi)?。生者也只是以樺條枝和木桿制作擔架——用來抬死者。下葬時,生者按順序排成一隊把死者送往深坑。”[8]
三、小結(jié)
1930年夏,初到特殊移民地時大部分流放富農(nóng)家庭按監(jiān)管當局要求搭建簡易棚屋以供居住,僅有一部分富農(nóng)戶被分配到簡易工棚之類的住所,況且居住環(huán)境和條件特別糟糕,遑論自行修建還是被分配的。同時,流放富農(nóng)家庭時常處于饑餓或半饑餓狀態(tài)中,而且還要面對猝不及防的疾病、死亡的問題。對于流放富農(nóng)來說,“這完全是不人道的行為,因為它致使一個人不能成其為人”[9]。
參考文獻:
[1]沈志華主編:《蘇聯(lián)歷史檔案選編》(第12卷),北京: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2002年8月,第187頁。
[2][6][7]琳內(nèi)·維奧拉:《未知的古拉格——斯大林時期隱秘的世界:特殊移民地》(Lynne Viola, The Unknown Gulag: The Lost World of Stalin's Special Settlements),紐約:劍橋大學(xué)出版社2007年版,第85—86頁。
[3][4][5][8]狄波拉·霍夫曼:《最小的敵人:古拉格陰影下的孩子們》(Deborah Hoffman, The Littlest Enemies: Children in the Shadow of the Gulag),伯明頓:斯拉維卡出版社2009年版,第41—52頁
[9]轉(zhuǎn)引自琳內(nèi)·維奧拉:“另類群島:1930年冬向北部遷移的富農(nóng)”Lynne Viola,“The Other Archipelago: Kulak Deportation to the North in 1930”),《斯拉夫評論》(Slavic Review),第60卷第4期(2001年12月),第74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