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真
一
5月的一天早晨。春山一郎吃過早飯,像往常一樣去上學。這是一個春意濃濃的好天氣。
“哦,阿黑哪里去了!”
那條每次上學必定跟在身后的名喚阿黑的愛犬不見了蹤影。
“阿黑,阿黑!”高聲大喊,吹口哨,但阿黑仍未出現(xiàn)。
“出什么事情了吧?”一郎感覺奇怪,歪頭苦思?!翱赡艿绞裁吹胤酵嫠Hチ税伞!?/p>
但根本就不可能去找了。上學遲到是非同小可的事情。一郎不再計較,放開腳步。
剛到學校,第一堂課的鈴聲就響起來。鈴聲響過兩分鐘后,老師走進教室。
“這是新轉(zhuǎn)學來的同學?!?/p>
整個教室都騷動起來。
一個陌生的男孩子竭力躲在高身材的老師背后,跟著走進教室。
“起立!”
身為班長的一郎起身喊口令,這時,一郎才抬頭看見新來的同學。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身穿黑襯衣,在朝大家笑著的這個孩子竟然長著和一郎一模一樣的面孔!
一郎恍若做夢,可是其他人仿佛并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一點。
“為什么大家沒有發(fā)覺這家伙長著和我一樣的面孔呢?”一郎奇怪得很。
二
新轉(zhuǎn)學來的犬丸太郎令春山一郎備受打擊的不光是長得一模一樣。
有一天上語文課,老師要大家把作文作業(yè)帶到教室。
“大家都沒有忘記寫作文吧,現(xiàn)在老師找?guī)讉€同學在前邊朗讀作文。”
老師站在日照良好的窗前,用慢條斯理的聲音如此說過,指定了幾個人。
第三個被叫到名字的犬丸太郎站起來。
犬丸太郎用沉穩(wěn)的語調(diào)讀起作文來。
聽著聽著,一郎恍然大悟地感到這篇作文在哪里看到過,肯定看過。對了,這篇作文和自己寫的那篇一模一樣!
一郎極不擅長寫作文,昨晚才開始動筆,卻一會兒用鉛筆掏耳朵,一會兒瞧一眼電視,全然寫不下去。
“唉,真討厭?!?/p>
最后,抓過一本舊雜志,把上邊的一篇作文依樣畫葫蘆地一抄,寫上自己的大名。他以前也用這個辦法蒙混過關(guān)的。
但這次犬丸太郎也和他一樣抄了同一篇文章,若無其事地在教室里朗瀆。
“嗯,很好,作文寫得真棒?!?/p>
當犬丸太郎朗讀完畢,毫不知情的老師贊賞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真是漂亮極了!”女同學連連贊賞。
一郎對犬丸太郎搶了自己的風頭大為光火。
這時,老師轉(zhuǎn)過身體,把慈祥的目光朝向春山一郎。
“接下來,請春山君朗讀作文?!?/p>
就像突然被手槍擊中一般,一郎頓時發(fā)懵了。
不能朗讀和犬丸太郎完全一樣的作文呀。一郎紅了臉,低垂下頭。
“怎么回事???”
“……”一郎后背一直冒冷汗,嗖嗖的,冷到尾骨。
“沒寫作業(yè)嗎?”老師的話里帶有不快的意味。
“……沒寫?!币焕山K于悲嗚般地回答。
這樣的事,對他來說,還是平生頭一回。
三
從一郎家到學校之間有一道高崗,人稱堵胸崗。上學走下坡倒輕松快活,放學爬上坡就累夠戧,何況那時是肚子叫得最響的時候。一步一步向上挪動的每個腳步都讓肚子不堪忍受。
這天一郎右手提著書包(到了六年級,在男同學中流行用手提書包替代肩挎書包),左手抱著棒球工具,東西重得讓他感覺手臂抻拉得厲害。一郎呼呼氣喘地爬坡,突然看到身后花店的老板娘拉著兩輪車在爬坡。
“來的正好?!?/p>
一郎竊喜,沖花店的老板娘喊道:“我?guī)湍阃栖嚢?,老奶奶!?/p>
“謝謝你,小家伙?!辈恢准毜睦夏棠谈吲d地連連點頭。
一郎把手里的手提書包和棒球工具放在手拉車上說:“來啦,推車走嘍。”
“啊,拜托了,對不起。”老奶奶一邊拉車,一邊說,“真是太幫忙啦。現(xiàn)在像你這樣熱心的孩子不多見哪?!逼鋵嵉玫綆椭那∈且焕勺约?。用一點力氣推車這可比提著沉重的書包和棒球工具上坡輕松多啦。
話說推車的工夫,坡路漸漸陡起來。兩輪車遲遲不動窩,一郎這下不得不真的拼力推了。推得他兩臂酸痛,汗流浹背,加上肚子又餓,兩眼發(fā)花。
一郎這時想,又沒人求你來推車,主動幫助推車真是有點發(fā)傻。推到半路,到了自己家門前,一郎喘口氣說道:“那就到這為止啦。再見!”
他把放在人力車上的東西攬在懷里,也不管老奶奶如何拉車,撒腿就跑。
“啊……”這時一郎嚇了一跳。他一眼看到犬丸太郎的身影,他正從坡下迎面而來。
第二天舉行晨禮,校長站在號令臺上。校長笑瞇瞇地望著大家,光頭頂比任何時候都閃閃發(fā)亮。
這時當然是校長最神氣的時候。
“嗯,我給大家講一個非常感動人的事情。昨天,花店的老奶奶拉著很重的人力車上堵胸崗,有一個同學趕上來在后面幫助推車,令人佩服……”
“那是我干的?!币焕稍陉犃欣锺雎犘iL的講話,心突突跳著。
然而,究竟是怎么了?
“一直幫助把車推到坡頂?shù)耐瑢W,就是六年級學生犬丸太郎!”
隨著校長的聲音,全校同學的眼睛都躲過一郎而齊刷刷朝向了犬丸太郎。
當然,大家的熱烈鼓掌聲也都獻給了犬丸太郎,而不是春山一郎。
四
犬丸太郎取代春山一郎成為班級最受歡迎的人。
學習好,對朋友熱情,加上做了這件助人為樂的好事,所以越發(fā)受人追捧。
不管一郎內(nèi)心多么痛苦,多么焦急,都無濟于事。
“老師,那天推車的不光是犬丸太郎,還有我。真的,還有我!”
一郎帶著哭腔喊著。
“什么?犬丸太郎?誰是犬丸太郎?。俊崩蠋熡貌唤獾谋砬閱?。那表情在說:老師根本就不認識犬丸太郎這個人。
一郎忙環(huán)顧四周,不可思議的是,在教室里的任何地方都沒有犬丸太郎的影子。
不,不僅沒有犬丸太郎,定神一看,老師呀,同學呀,桌椅呀,黑板和教室等等,所有這一切都忽然像煙云般消失了。
“一郎,你表情發(fā)呆,在想什么呀?”
猛然聽到問話,是同班同學幸子背著挎包笑微微地站在坡上。
“你再不快點走,可就遲到了呀!”
隨著這聲呼喚,一郎這才如夢方醒?!獙α?,現(xiàn)在是大清早,他正走在上學的路上呢。
“想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呀?!?/p>
他眨了兩下流淚的眼睛,凝視著遠方。
這時,在一郎的眼里,阿黑正搖動著尾巴朝他張望著,并向他奔跑過來。
(責編/冉振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