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勇良
浙江這十年
卓勇良
十年之中,浙江并未能全身心投入這場粗放外延增長之中,既是無奈不得已的選擇,或也可說是意外的幸事
2004年是浙江經濟增長的一道分水嶺。從這一年開始,浙江經濟增速從領跑全國的地位,一路下行,4年后幾乎跌至全國末位。一晃10年,有人稱之為浙江“失落的十年”。事出有因,斷言尚早,更應看到浙江結構轉變加快和人文社會較快發(fā)展。
浙江經濟增速位次下降,以及幾乎持續(xù)居全國末位,是粗放外延增長走到盡頭的必然。就在1999至2003年,浙江國有建設用地供給合計高達170.6萬畝,僅次于新疆的247.8萬畝居全國第2,占全國同期國有建設用地供給的9.6%,是一個非常令人吃驚的數字。
這種狀況隨便想想就可知道,絕難持續(xù)。改革開放以來,浙江人均耕地從0.7畝多,下降到目前的0.5畝左右。雖有人口增加及口徑變化因素,但實際降幅或許更大。簡單地說,30多年來,我們至少減少了相當于一個杭州市的耕地。
制度性的土地緊縮終于在2003年來臨。這一年,國土資源部開始實施“土地新政”,此前寬松的國有建設用地供給閘門戛然而下。次年亦即2004年,浙江國有建設用地供給猛然從上年62.5萬畝,降至39.7萬畝,最低的2008年僅24.7萬畝。浙江各地叫苦連天,甚至社會設施項目都難以落地。
然而,全國(其中主要是中西部地區(qū))的建設用地供給卻大幅增長。我根據歷年《國土資源年鑒》數據整理發(fā)現,2004至2012年,全國(不包括江蘇、上海和廣東的28個省份)國有建設用地供給年均增長高達16.0%。其中貴州年均增長64.8%,河南32.3%,江西26.1%,內蒙古23.5%,安徽20.5%。
中西部地區(qū)的地方債亦扶搖直上。我所研究員搜集整理的數據表明,載止2013年6月,全國各地的地方債合計多達17.4萬億元,占各地GDP比重平均高達27.7%。其中19個中西部省份地方債合計占全國的53.7%,比其GDP占全國比重高9.1個百分點。有3/4的中西部省份的地方債占當地GDP比重高于30%,其中4個西部省份高于50%。
在中西部土地供給增長加快和巨額地方債的雙重支撐下,形成了一場政府推動的“粗放外延”增長盛宴。2004至2013年,上述19個中西部省份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年均增長25.2%,高出全國平均3.4個百分點,亦大大高于其GDP增長?,F代經濟增長一二百年來,全世界的經濟都在持續(xù)向沿海集聚,美日等發(fā)達國家至今仍未停止。中國經濟卻早早停止了向沿海集聚,轉而向中西部地區(qū)集聚。2013與2004年相比,沿海11個省份GDP占全國比重下降了3.2個百分點。
沿海省份因土地供給增長受資源和制度雙重制約,注定較難加入到這場“粗放外延”增長盛宴之中,浙江尤甚,勢必成為全國GDP增長“洼地”。2004至2012年,浙江國有建設用地供給年均增長僅2.1%,比全國平均低11.4個百分點;江蘇年均增長9.8%,比全國低3.7個百分點;廣東年均增長10.3個百分點,比全國低2.2個百分點。沿海省份地方債亦相對較少,浙江地方債總額列全國第12位,占GDP的18.4%,比全國平均低9.3個百分點。江蘇和廣東地方債總額雖分列全國第一、二位,但占GDP比重均低于全國平均值。沿海當然不應五十步笑百步,應高度控制好地方債。但也正是在此情形下,浙江這十年,粗放增長缺少土地,集約增長又因企業(yè)向省外投資而難以較快推進,出現典型的兩難困境。
十年之中,浙江并未能全身心投入這場“粗放外延”增長之中,既是無奈不得已,或也可說是意外之幸事。我們辛辛苦苦打工掙錢,為的就是過上一種美好生活,那為什么不從現在開始就注重結構優(yōu)化、環(huán)境質量、生活內涵呢?浙江雖失去了GDP增速領跑全國的地位,但在結構轉變,以及人文社會發(fā)展方面并不遜色,我們正在進行這方面的數據處理分析,初步表明尚不至于令人失望。中國經濟增長方式已到了必須進行重大調整的關鍵時刻,新的發(fā)展方式理應先在浙江發(fā)育,這是我們義不容辭的歷史職責。
浙江省發(fā)展和改革研究所所長、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