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1800年,剛成立不久的美國要改選總統(tǒng)。那時候的選舉辦法還很簡陋,自然有很多漏洞。例如,那時候還沒有總統(tǒng)、副總統(tǒng)搭檔競選的明確辦法,而是由得到最多選票的候選人當選總統(tǒng),得次高票的就是副總統(tǒng)。
那年,原本執(zhí)政的聯(lián)邦黨嚴重分裂,黨內(nèi)跟國父華盛頓關系最密切的漢密爾頓,發(fā)表了一本54頁的小冊子,從頭到尾只講了一件事——攻擊當時的總統(tǒng)亞當斯有多糟。漢密爾頓的攻擊,再加上亞當斯自己的惰?。〒慰偨y(tǒng)期間,他甚至很少去首都,一直留在家鄉(xiāng)麻州),讓亞當斯和聯(lián)邦黨在選舉中一敗涂地。亞當斯的得票甚至掉到第3名,最高票的前2名,都是對手共和黨的。
共和黨原本規(guī)劃杰弗遜競選總統(tǒng),希望另一個候選人布爾爭取副總統(tǒng)位置。沒想到,選舉人團票開出來,杰弗遜竟然跟布爾同票!
依照憲法,如果候選人得到一樣多的選舉人團票以致無法選出總統(tǒng),就由聯(lián)邦眾議院就兩名同票人選進行投票。眾議院票投了,結果是——杰弗遜35票,布爾35票!
怎么辦?除非有眾議員明確地改變主意,不然美國總統(tǒng)就難產(chǎn),連帶就會有聯(lián)邦成立以來最嚴重的憲政危機。關鍵時刻,特拉華州選出的一名眾議員,抽回了原先對布爾的支持,改投杰弗遜,就靠著這一票讓杰弗遜當選總統(tǒng)。
戲劇性解決憲政危機的,靠的不是杰弗遜自己的力量,而是害聯(lián)邦黨分裂、使上全力影響特拉華議員轉向的漢密爾頓。
漢密爾頓幫死敵杰弗遜
那個時代,誰不曉得這兩個人——杰弗遜和漢密爾頓,是最尖銳的政敵。
漢密爾頓是個“大聯(lián)邦義者”,積極擴張聯(lián)邦政府的權力;杰弗遜卻是個死硬派的“各州分權主義者”,絕對見不得聯(lián)邦權力擴張凌駕于各州之上。漢密爾頓主張美國要發(fā)展工業(yè),杰弗遜卻夢想將美國打造成農(nóng)業(yè)莊園天堂。漢密爾頓支持廢奴,杰弗遜自己就是蓄養(yǎng)大批黑奴的莊園主人。
漢密爾頓怎么會幫杰弗遜當選總統(tǒng)呢?他最主要的理由是,盡管討厭杰弗遜,但也明白他的信念清清楚楚,而布爾的信念是什么,誰也不知道。
對一個缺乏內(nèi)在原則的人的害怕,刺激了漢密爾頓寧可幫助自己的大對頭去當總統(tǒng)。歷史后來的發(fā)展,證明了漢密爾頓的選擇應該是對的。一部分的證明,來自杰弗遜總統(tǒng)任內(nèi)的表現(xiàn),還有一部分,卻是來自漢密爾頓本身的悲劇。
所有人都知道漢密爾頓運作讓杰弗遜當選總統(tǒng),他和布爾的梁子當然就愈結愈大了。選總統(tǒng)的前一年,漢密爾頓的大舅子就曾經(jīng)跟布爾起過嚴重沖突,弄到兩人必須靠決斗來衛(wèi)護自己的尊嚴。
決斗以兩人毫發(fā)無傷握手言和收場。事實上,那個時代的決斗,有愈來愈多比例得到這樣的結果。并不是那個時代的人槍法愈來愈差,而是決斗的形式意義逐漸超過實質意義。決斗如果只是大家保有面子的辦法,那最好就是有默契地讓槍打偏,這樣面子有了,更保住了生命的里子。
1804年,副總統(tǒng)布爾任期即將屆滿,他估計自己很難得到共和黨和杰弗遜的支持提名連任,決定回到他崛起的基地——紐約,競選州長。但結果大出布爾意外,他本以為應如探囊取物的州長寶座竟然被別人奪走了。惱羞成怒,舊恨成新仇,布爾公開宣稱,自己在紐約敗選,也是漢密爾頓在背后搞鬼所致。
看錯人是致命的
讓布爾不能當選總統(tǒng),漢密爾頓從沒否認過,但紐約州州長選舉他還真的沒插手。被這樣冤枉指控,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漢密爾頓訴諸決斗來衛(wèi)護自己的清白。
宿敵積怨,只剩下決斗能處理了。決斗場上,漢密爾頓與布爾跨開大步,回身,漢密爾頓槍口朝上,把子彈射向了天空,然而,布爾槍口射出的子彈卻打中了漢密爾頓的身體,取走了他還未滿五十歲的生命。
漢密爾頓有充分理由視這場決斗為形式性的。布爾明明知道自己造謠理虧,也就明明知道決斗的意義何在。而且在跟漢密爾頓大舅子的決斗中,布爾就是用故意打偏的方式讓彼此下臺的。所以漢密爾頓想都沒有想過要將子彈真正射向布爾。
漢密爾頓錯了。他忘記了自己當年的重要判斷——布爾是個沒有原則的人,布爾的行為是無法預期的。這個錯誤斷送了漢密爾頓的性命。
杰弗遜和漢密爾頓吵架吵了一輩子,然而當布爾出現(xiàn)時,這兩個人卻顯得再接近再相似不過,他們都是美國開國元勛,都是有原則、有信念、而且有貢獻的人,布爾卻只以害死漢密爾頓的身份留名在歷史上。
為官時,一個沒原則、沒信念的人,破壞力之大,遠超過一般人的想象??!
當然,為官太有信仰和沒有信仰,都是可怕的事,都會塑造出可怕的權力者。
比如王莽的悲劇就來自他太有信仰,信仰掩蔽了手段。而陳水扁當然不是。他的悲劇,來自除了權力本身,他沒有信仰過任何其他原則。除了拿到權力、擴大權力、保有權力是真實的,其他都是方便敷衍,太沒有信仰、太沒有原則到了一個程度,誰也沒辦法信任他,他的權力基礎就被消蝕了。
為官真正需要的,是信仰一個高遠理想,卻又明白理想不可能一步達成的人。他知道從這里到理想那端,路很長、很曲折,他愿意有耐心地規(guī)劃一步步的路線,又能不時抬起頭來,確認理想的方向,不會遺忘理想,更不會放棄理想。
(于妲薦自《廉政瞭望》)
責編:我不是雨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