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我在美國國防大學學習,參觀西點軍校,美國駐華陸軍副武官胡伯中校陪同參觀。此人是西點軍校1978年畢業(yè)生。令我震動的是西點軍校紀念館內陳列的上甘嶺537.7高地和597.9高地的模型。胡伯指著模型對我說,在西點上學時學過這個戰(zhàn)例,我們知道這兩個高地你們只有兩個連守衛(wèi),我們七個營輪番進攻,就是攻不上去,我不知道為什么。
這件事給我印象至深。戰(zhàn)爭年代,我們堅守住了高地。就兩個連,美軍七個營輪番進攻,就是攻不上去。和平時期的今天,思想戰(zhàn)線也是這樣爭奪激烈的高地,我們有沒有這樣堅強的隊伍?能不能在炮火硝煙中仍然讓大家看到高地上的旗幟?一段時間來,好像沒有。大家看到的是,今天一些人在思想解放、社會多元的大旗下,主動地、全面地、大張旗鼓地放棄應該堅守的高地。“告別革命”,就是這種放棄的高度概括。革命黨向執(zhí)政黨轉型,是這種放棄的世俗注解——執(zhí)政了嘛!潛移默化中,執(zhí)政成為最高目標,經濟成為全盤的依托,權力成為最終的追求。最后只能導致被列為2009年最牛的網絡語言、我們一位干部的說那句話,“你是準備替黨說話,還是準備替老百姓說話?”如果到了這個地步:我是統(tǒng)治者,你們是被統(tǒng)治者,搞清楚你到底站在哪一邊,在替誰說話,共產黨人到了這一步,毛澤東當年解決的“中國的紅色政權為什么能夠存在”這個命題再次出現(xiàn):中國的紅色政權還能不能存在?還將怎樣繼續(xù)存在?以為經濟發(fā)展就是一切,是對黨的工作重心的片面理解。似乎可以用利益取代正義,似乎發(fā)展本身成為了目標本身。就像恩格斯批評第二國際伯恩斯坦的話,“運動就是一切,目的是沒有的”。只要發(fā)展、只要增長,可以不在乎正義,最后導致原則模糊不清甚至喪失,綏靖主義空氣彌漫?!耙磺型ㄟ^發(fā)展來解決”成為普遍的思路,“以空間換取時間”成為普遍的方式。增大投入、促進發(fā)展的確重要,但我們面臨的眾多矛盾和差異單單用錢來擺平行不行?能不能擺平?事實證明不行。我們的全部價值觀念,用經濟增長就可以全部概括?
一位部隊干部跟我講,前幾年“兩會”,軍隊一位領導參加他們小組討論,推薦大家看《忠誠與背叛》,就是《紅巖》的內部本,講地下黨一些領導干部腐化叛變,出賣了基層組織。他要求大家一定好好看看這本書。這位部隊干部跟我說:“他講這些話的時候,眼中淚花閃爍,我們當時都很感動,我回去馬上要求機關給大家每人買一本??墒墙裉焖渤鰡栴}了,而且就是腐化,這怎么回事,我該怎么給干部戰(zhàn)士們解釋?!”他問得很誠實、很尖銳。一位高級領導干部,周圍監(jiān)督機制、制約機制都不健全的時候,如果再失去內心來自信仰和人格的約束力,就可能連自己也說不清楚是怎么一步一步陷入萬劫不復的泥潭。
蘇軍戰(zhàn)將朱可夫,二戰(zhàn)勝利后當了駐德蘇軍總司令,把德國的油畫、貂皮大衣、水晶器皿搞了好多回來。克格勃向斯大林舉報,說朱可夫貪污。斯大林把他派到一個地方出差,克格勃乘機去家里搜查,把財物全部拉走上報。朱可夫回來一看事已至此,給斯大林寫了一封信,沉痛不已。最后署名都不敢提蘇聯(lián)元帥的軍銜、陸軍總司令的職務,就寫“布爾什維克朱可夫”,要求保留他的黨籍。你不能說朱可夫不能打仗,可是沒有監(jiān)督機制,沒有制約機制,勝利之時就特別容易出問題。我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接近民族復興的目標,但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面臨精神垮塌的危機。我們今天講話語權,我們是否還擁有強有力的思想武器?是否在精神上已經被人繳械了?除了經濟增長,我們還有沒有理想,還能不能登高一呼云集者眾?我們向全世界提供了豐富的物質產品,能不能也提供精神產品?
去年我在一個省委講課,結束后書記問我:金教授,你今天講了美國、日本、南海、東海、熱比婭、達賴,還有我們很多內部問題,你覺得所有危險中,中國今天最大的危險到底是什么?當時我沒有太多時間思考,就憑自己直觀回答書記:在中國共產黨的執(zhí)政能力。我說不在美國、不在日本、不在達賴、不在熱比婭,在我們自己。中國共產黨的命運,掌握在中國共產黨人手里。中華民族的命運,掌握在中華民族手里。按小平同志的講法:關鍵看我們自己“有沒有本事”。把自己事情辦好,把國家發(fā)展好,把力量建設好,把人選好,就立于不敗之地,誰也奈何我們不得。
這就是我們的最大本事:把握機遇、贏得挑戰(zhàn)的執(zhí)政能力。(責任編輯/吳文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