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伍榮祥

白云與白墻及其他— 題吳冠中同名繪畫作品

四川 伍榮祥

白云與白墻

白在彌漫，一棵槐樹在墻角站成冷。

這是現(xiàn)世的一張大幕或網(wǎng)。時間被簡潔的方式涂抹，遮掩已成定勢。而焦慮、懊惱和一些深淺不一的斑點驀然在眼前消匿。

星子和陽光走遠，白云可以任意虛無，洞開墻面的木窗開始晝夜夢話，四周的事物也紛紛退場。

沒有方向，天地若銀。

或許，只能急速以指尖和嘆息沿墻劃道印痕。

四合院

季節(jié)受圍困，呼號在逃亡。

院壩晝夜袒露，窗戶窺視起居。

再沒有地方可以躲藏，所有的思想與隱諱被敞開，陰森森的青瓦暗自潛伏并睜眼張望。

聲音一片漆黑，生靈無比疼痛。

沒有燈亮，唯有一只犬在子夜不停地喊。

池塘人家

把心事放在鄉(xiāng)野，鄉(xiāng)野水靜。

步履不能高聲言說，慢慢把內(nèi)心沉入一汪水，愿十指在夏時漸變成蓮，最后使昔日的向往成為定局。

就這樣安頓下來，任思想在水底抽芽，把自己蟄居的墻刷得更白，傍晚之時出戶再聽一聲月光的咳嗽。

放逐鄉(xiāng)野，逃離躁動與輕慢。

在這里，自己給自己點盞燈。

紅燈籠

誰將紅燈籠點燃？而此刻只剩這場雨。

沒法阻止。嘩啦啦的暴雨瞬間滴水成災，后院的倒影在慌亂中呻吟、撕扯與扭曲，昨天的藍和墻角的落葉、蟲豸全部浸泡水里。

時間漂浮，暴雨在加大用力；

日子變形，燈籠被風聲拷問。

樹木也在大聲喘息：我猛然推開內(nèi)心靠左的窗欞，一邊嘮叨，一邊吶喊，一邊把發(fā)怒的雙臂在雨中任意揮舞。

于事無補。紅燈籠戛然熄滅，暴雨終于占領陽臺。

江南居

千里奔來，看到流蘇。

看到韻致的日子在這兒定格：左也是青瓦，右也是青瓦，酒旗在招搖和誘惑，并用一絲淺淺的微笑將愁緒順溪流緩緩拐彎而去。

江南居，這里有唐朝的商鋪和宋時的團扇，石橋與亭樓駐足就是千年：唐詩在左，宋詞在右，明清的歌謠隨柳絮的飄飛在街景一曲一曲蔓延。

地球一隅，天空祥云，漁舟慢慢閑走。

一聲樂府《江南》，以手扶欄佇立眺望……

漁 網(wǎng)

潮退卻，腳印被思想抹去，而魚與幻想在天上飛。

時間在用心織網(wǎng)，呼啦啦收攏又呼啦啦撒開，以愕然又恐懼的表情高懸于空中與船舷，還夾著黑色的吼聲：魚類紛紛攤開顫抖的兩臂，用虛擬的方式四處逃竄。

魚群驚恐無助，晝夜退守于水域。

網(wǎng)，吼聲歇息，卻依然空中高懸。

或許，這是一種隱秘，亦是天機：一邊悠閑晾曬，一邊肅然威逼……

河邊老樹

幾聲噓吁,歲月和風終于累倒，疲憊的腰再難伸直。

花朵已經(jīng)枯萎，果實已經(jīng)墜落，許多苦澀與傷疼曾為某句讖語長成根須。河流作證：唯有一副憔悴仍在俯瞰，四周的村舍開始疏離自己。

會有什么發(fā)生？鳥從身旁掠過。

焦慮修筑巢穴，枝椏演變事非。

——該怨誰呢？河水陷入納悶。

唉！昔日成為倒影，并在時光的水面開始嘆息和扭曲。

五牛圖

相依與抱團，一起困頓，一起忿然，一起落淚和一起期盼。而頭頂?shù)脑贫湟呀?jīng)終止慰藉。

徘徊于這塊土地，自己踩著自己的影子。

悲涼在地面蹓跶，一些沙暴彌漫的壞消息不斷由風聲傳出。此刻，大家都成困獸，危機讓四蹄無力。

——這是緣啊，更是一種不安。

主在何處，該向誰詰問與呼號？

只能相依抱團，然后等待，等待，再等待。

伍榮祥，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著有詩集《院中看云》、散文詩集《檐下疏影》。有散文詩百余章收入《2001中國年度最佳散文詩》《當代散文詩25家》《中國〈星星〉五十年詩選》《21世紀散文詩排行榜》《中國當代散文詩回顧與年度大展》等選本。從2005年起，散文詩已連續(xù)九年收入漓江出版社《中國年度散文詩》和長江文藝出版社《中國散文詩精選》“年度選本”?，F(xiàn)供職于四川省長寧縣文化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