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抒
挖薺菜(外二首)
如果有遙遠的蘇州的落日,照耀這清雅的河坡
當然很美。
——現(xiàn)在,如霧的細雨輕懸,
同樣很美。
這易逝的黃昏呀,清寒微微咬著指頭。
薺菜也易逝,它的夢不在于那縹緲的宮殿,
它們細細的葉子
故意混淆于其他野草
碧玉般的清香里,等待那一雙情意綿綿的手。
它們的隱藏中的輕愁,很快就被
獻身的四溢的喜悅所代替。
她的翻飛中的小鏟子,以及立在身旁的
小籃子,都在無需用心的潮濕中。
霧珠抱著她每一絲低垂的長發(fā)
霧珠聚集在她婀娜的后背上
成為早春最迷蒙的印記。
該放下的都已放下,手機、書本、愛人、仇人(假如有)、
家庭中流動的瑣事
公司朝九晚五中擁擠成一團的難解的事務。
甚至與她毫無關聯(lián)的世界另一個角落的戰(zhàn)爭和沖突。
有一條彎曲的小徑攜著霧雨從小區(qū)的深處
延伸向這里。
從世俗的深處延伸到這不是仙境的仙境。
沒有任何一首詩能跟上動車的速度。
語言心事重重地落下,
它們將稻田里整整齊齊的稻茬緊緊地抱??;
汪抒
將江南溫潤的山脈上的竹木和茶樹緊緊地抱??;
將動車外薄霜一閃而過的縹緲的臉
緊緊地抱住。
一首詩在語言缺席的情況下照樣完成。
甚至在動車到達目的地之前即已完成。
它將刷新或重構無聲無息而又驚心動魄的人和事物。
當我從動車上走下時,我看到了它溫暖、蔥郁的單薄之身。
在西藏蒼茫、廣闊的天地之間
我反而焦灼、局促
靈魂無處安靜地、隨意地安放。
我看到我的靈魂是一只強烈的
黑色的牦牛
它距離我一公里遠;
我看到我的靈魂是草地起伏處
一大塊快速的
明亮而無解的語言,就像天漏處跌下的陽光
它距離我十公里遠;
我看到我的靈魂是山峰上皚皚的不俗的積雪
它解除天和地的隔閡
生與死耀眼地交織在一起
它距離我五十公里遠。
我看到我就站立在我的對面,但
無法對話和溝通。
我只能將我有能力理解的融入我的胸膛。
生命縹緲不定,
觸手可及但又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