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萬波
摘 要:在刑事司法工作中,如何準確區(qū)分此罪與彼罪,不但涉及到保障司法公正和效率的問題,而且涉及到怎樣穩(wěn)、準、狠地打擊、懲罰犯罪的問題。誠然,犯罪是一種復雜的社會現(xiàn)象,各種犯罪之間有必然存在它們的共性與特性,所以想準確區(qū)分此罪與彼罪也并非易事。本文僅以故意傷害罪與他罪的界分為例,試圖以一罪自身及案情事實的特殊性,提供區(qū)分此罪與彼罪的一個新的審視角度。
關鍵詞:此罪與彼罪 故意傷害罪 其他犯罪
中圖分類號:D92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3791(2014)05(c)-0227-02
如何準確區(qū)分此罪和彼罪,是我國司法機關工作符合唯物主義辯證理論的內在要求。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行為人的行為犯了什么罪,就以該罪處罰,罪輕就輕罰,罪重就重罰,無罪就免罰。為了劃清此罪與彼罪的界限,還應當借鑒矛盾特殊性的理論。一種行為之所以被認定為此罪,而區(qū)別于彼罪,根本上決定于事物內在特殊的構成要件。兩個不同的罪名,其構成要件必然也存在著本質的不同,但是有時候在現(xiàn)實中,區(qū)分兩者的構成要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想要正確的找到此罪與彼罪之間的界限,尋找兩罪在構成要件上的區(qū)別顯得尤為重要。在刑法中,一項罪名的特殊構成要件表現(xiàn)在犯罪對象、主觀故意內容、客觀行為方式和犯罪客體等方面區(qū)別于其他罪名之處。此外,鑒于司法實踐中個案的特殊性,使用的犯罪工具、犯罪人和被害人的關系、犯罪人的平時表現(xiàn)以及侵害行為有無節(jié)制等因素,同樣影響著此罪與彼罪的劃分。為了證明上述觀點,筆者通過故意傷害罪與其他犯罪的比較,找出它們之間的不同之處,因而準確區(qū)分此罪與彼罪。
判定某一刑事案件為故意傷害罪,還是他罪,是實踐中時常出現(xiàn)的問題。筆者僅列舉故意傷害罪與以下五種罪名的區(qū)別,由此透視此罪與彼罪的界分,望能給讀者些許啟示。
1 利用交通工具故意傷害罪與交通肇事罪的區(qū)別
交通肇事罪,指的是不遵守國家交通法規(guī),從而導致重大事故,造成人員傷亡或給財產損失的行為。本罪與利用交通工具的故意犯罪在形式上都表現(xiàn)為交通事故,所以容易混淆。利用交通工具故意傷害他人和交通肇事罪最根本的區(qū)別在于犯罪對象的不同:前者針對的是特定的一個人或者少數(shù)幾個人,后者是不特定的人;其次,前者是故意犯罪,而后者是過失犯罪。
特別注意的是,交通肇事罪也可以轉化為故意傷害罪。例如當事人交通肇事后,因為害怕而躲避法律的制裁,不及報警、救助,而是將交通事故中的受害者遺棄或帶離事故發(fā)生地點而不易被別人發(fā)現(xiàn),從而導致其嚴重殘疾的,應當依照刑法第234條第2款的規(guī)定,人民法院應以故意傷害罪進行定罪并處罰。①
2 發(fā)生在家庭成員之間的故意傷害罪與虐待罪的區(qū)別
在現(xiàn)實司法工作中,是認定為發(fā)生在家庭成員之間的故意傷害罪,還是認定為虐待罪,也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筆者認為兩罪的區(qū)別主要集中在以下三方面。
(1)侵犯的客體略有不同。雖然兩者侵犯的直接客體都是被害人的身體健康權。但虐待行為不僅僅侵犯了這一簡單客體,它的侵犯客體是復雜的,也包括家庭成員間的平等權,甚至包括對老人、婦女和兒童的合法權益的特殊保護權等。
(2)客觀方面的不同。發(fā)生在家庭成員之間的故意傷害行為,一般都有偶發(fā)的、短暫的特點,而虐待行為則是有經常、長期、一貫等特點,生活中比較常見的比如故意凍餓、有意耽誤疾病治療、限制行動自由等,這一方面也是區(qū)分兩罪不可或缺的標志。
(3)從主觀方面來看,犯罪動機及主觀故意的內容、形式上的不同,是區(qū)分兩種罪行的重點。明確的傷害動機和目的在故意傷害罪中可能會體現(xiàn)也可能不會體現(xiàn)出來,但是一定的動機、為一個明確目的而對家庭成員被害人實施虐待行為一定會在虐待罪中體現(xiàn)出來。值得注意的是,虐待行為致使被害人重傷,仍應認定為虐待罪,此種情況屬于故意傷害罪的結果加重犯。
3 故意傷害罪與尋釁滋事罪的區(qū)別
尋釁滋事罪,是指在公共場所無事生非,起哄鬧事,肆意挑釁,橫行霸道,擾亂或破壞公共秩序的行為。故意傷害罪與尋釁滋事犯罪的區(qū)別主要集中在以下兩個方面。
(1)侵犯客體及客觀行為方式不同,這一點構成兩罪最主要的區(qū)別。故意傷害罪侵犯的客體為他人的身體健康,以非法損害別人身體健康的行為作為客觀行為方式的表現(xiàn)。針對他人的身體健康的傷害是針對特定人所進行的侵害行為。尋釁滋事罪侵犯的客體為公共秩序,多發(fā)生在公共場所(也有一些發(fā)生在偏僻隱蔽的地方),常常給公民的人身、人格或公私財產造成損害,而且一般侵犯的并不是特定的人身、人格或公私財產。其在客觀方面,表現(xiàn)為隨意毆打他人,情節(jié)惡劣,侵犯的對象一般為相識或者素不相識之人。
(2)在主觀方面,雖然都以故意構成,但內容也有所不同。故意傷害罪的故意僅限于破壞身體組織完整及損害肢體、器官、組織的正常機能為內容。②而尋釁滋事罪主要是以向整個社會挑戰(zhàn),蔑視社會主義道德和法制為故意內容。
4 故意傷害罪與搶劫(未遂)罪的區(qū)別
在某些特定的實例中,這兩種罪行有時容易混淆不易區(qū)分。下面筆者以一個案例給予分析,2008年3月4日凌晨6點,王某以還錢為名,將張某騙至齊河縣平原鎮(zhèn)黃土村附近的一個山洞內,向張某借錢外出打工,張某婉言拒絕了。7時許,王某趁張某不防備的時候,突然在張某身后用隨身攜帶的刀具將張某刺傷(后經過司法鑒定后結論為輕傷害),張某受傷后迅速的逃離了事發(fā)地點,且其隨身攜帶的財物沒有被王某搶走。后來在本案的審理過程當中出現(xiàn)了兩種不同的意見:一種觀點認為是故意傷害罪,而另一種觀點則認為是搶劫罪未遂。本案涉及到筆者想要加以區(qū)分的兩種罪名。
在《刑法》第263條中清楚的指出了搶劫罪的定義,指的是用暴力或者脅迫等方法,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強行劫取他人財物的行為。根據(jù)司法解釋和我們的司法實踐可知,要想本罪成立,必須在主客觀反面符合以下兩點:行為人有主觀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故意;行為人在客觀行為上必須有對財物的所有者使用暴力脅迫等方法劫取財物的情節(jié)。
在《刑法》第234條中明確的規(guī)定了故意傷害罪的定義,是指行為人主觀故意非法損害他人身體健康的行為。該罪的成立要求是主觀上故意的非法傷害;客觀上對他人實施了某種傷害行為,造成的后果是輕傷或以上。傷害行為的方式不一,如刀具刺傷、棍棒傷害等,不管實施該行為的人采用了什么樣的傷害方法,都不會影響對本罪的認定。
兩罪的相同點和不同點在上述《刑法》的規(guī)定中可以明確看出。共同點在于使用暴力手段在客觀行為中均有所體現(xiàn),區(qū)別在于犯罪行為人的主觀故意、犯罪行為所侵犯的客體不同。在搶劫罪中其主觀故意體現(xiàn)在非法占有公私財物上,其侵犯客體是公私財產權、公民的人身權;在故意傷害罪中其主觀故意主要體現(xiàn)在非法傷害他人,其侵犯的客體僅僅是公民的人身權而不包括公私財產權。就上述案例當中可以看到,王某有故意傷害張某身體健康的主觀故意,同時還有向張某借錢想占有張某財物的主觀故意,表面上似乎不容易判斷。但是,如果仔細分析本案的材料和特定環(huán)境就可以發(fā)現(xiàn),王某的真實目的應該是為泄私憤而刺傷張某,由于張某沒有借給他錢,導致了王某臨時起意而產生傷害故意張某的想法;在客觀行為方式上,王某使用隨身攜帶的刀具刺傷了張某導致其輕傷害,所以筆者認為在本案最后對王某應以故意傷害罪定罪量刑是比較恰當?shù)摹?/p>
5 故意傷害罪與故意殺人罪之間的區(qū)別
如果僅從罪名和兩罪的概念上來區(qū)分的話,正確的區(qū)分兩種罪名似乎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但是作為司法實踐中的具體工作人員我們經常有這樣的困惑,那就是在具體認定是故意傷害致人死亡還是故意殺人罪既遂,以及是故意殺人未遂還是故意傷害既遂,卻是十分復雜的。擺在現(xiàn)實中的問題是:在故意殺人未遂這種情況下,極有可能會對被害人造成傷害;而故意傷害行為也存在由于傷害過重而導致被害人死亡的可能。一般犯罪分子由于害怕、躲避法律制裁等原因,通常是避重就輕,不積極供述犯罪目的、動機和其它的情節(jié),而是編造謊言企圖逃脫法律制裁,這樣就會對認定其犯罪是故意傷害還是故意殺人帶來困難。因此,準確把握兩種罪行的區(qū)別,對犯罪分子做到不枉不縱,維護法律公正、社會公平正義意義重大。
學界研究的焦點也曾一度集中在如何正確區(qū)別故意殺人罪與故意傷害罪。以筆者之見,兩者主要有兩個方面的不同:第一,兩罪的直接客體不同,由于客體不同導致故意的內容不同,侵犯客體的不同是準確區(qū)分兩種罪名的關鍵。故意殺人罪是以被害人的生命權利作為侵犯客體,故意傷害罪是以被害人的健康權利作為侵犯客體;前者罪行是以故意剝奪他人生命作為犯罪內容,而后者則是以故意損害他人的健康作為犯罪內容。③第二,構成犯罪的內在要求不同。故意殺人罪是行為犯罪,即只要出現(xiàn)了故意殺人的行為即可成立,而不論是否出現(xiàn)被害人死亡的情形,因此,故意殺人罪又可以分為既遂和未遂,而故意殺人罪未遂會出現(xiàn)重傷害、輕傷害甚至無傷害的結果,但無論傷害程度如何,不會影響對故意殺人罪的認定;而故意傷害罪則截然不同,它是一種結果犯罪,即內在的要求被傷害人必須受到輕傷害或者以上的結果才能成立此罪。因此,只有出現(xiàn)了輕傷或重傷的法定結果,才能認定故意傷害罪的成立。如果行為人辯稱其本意是想造成被害人輕傷或者輕微傷,但是結果上卻造成了重傷或者是死亡等結果的,在定性上不會影響故意傷害罪的成立。不同的是,如果行為人在主觀上產生了非法剝奪他人生命的故意并且付諸行動,但由于因意志以外的原因沒有得逞,即使沒有造成被害人死亡而僅僅造成被害人輕傷、重傷或者無傷,仍然應該認定為故意殺人罪未遂。
在我們的實際司法工作中,往往碰到故意殺人和故意傷害難以區(qū)分的情形,以下述為例。
(1)故意殺人罪既遂情形與故意傷害罪致人死亡情形的區(qū)別,兩罪在主觀上都表現(xiàn)為故意犯罪,在客觀上又都發(fā)生了死亡的結果。區(qū)分兩罪關鍵在于弄清行為人的主觀故意的內容。故意殺人罪中的故意內容是非法剝奪他人生命,而故意傷害罪的故意內容是損害他人身體健康。在故意傷害罪(致人死亡)中,行為人的主觀故意內容仍然是損害受害人身體健康而不是非法剝奪受害人生命,但是由于其他原因而在客觀上表現(xiàn)為被害人生命被剝奪,但這種后果并不是故意傷害行為人的本意。而在故意殺人中,犯罪行為人必須清楚自己的行為會導致剝奪他人的生命,從而積極追求或希望發(fā)生這種結果,其本意就是希望被害人死亡。但不可否認的是,主觀故意內容存在于行為人的思想當中而不易被量化或被察覺,在工作實踐當中比較難以準確判斷行為人的主觀故意內容。
(2)故意殺人罪未遂情形與故意傷害罪未致人死亡情形的區(qū)別,筆者要比較的兩種罪名情形在客觀上都表現(xiàn)出侵害了受害人的人身權利的行為,且都沒有剝奪被害人的生命權利。準確區(qū)分兩種情形,就要把握住兩者主觀故意的內容存在不同。故意殺人罪與故意傷害罪都是采用“故意說”的標準,符合法律精神,但是兩者本質區(qū)別在于故意的具體內容差別較大。在故意殺人中,犯罪行為人必須清楚自己的行為會導致剝奪他人的生命,從而積極追求或希望發(fā)生這種結果,其本意就是希望被害人死亡,但由于犯罪實施者的意志以外的原因導致被害人沒有死亡(例如被害人積極反抗,只受到了輕傷害),不會影響犯罪實施者故意殺人行為的本質特征。故意傷害罪的本質特征是侵犯他人身體健康權利,行為人認為其行為會對被害人造成身體健康上預期的傷害,為了造成這種傷害而去積極努力,在這個過程當中即使由于其他原因而造成被傷害對象死亡的,這種死亡結果也并不是行為人積極追求或者放任發(fā)生的本意。④在現(xiàn)實當中,由于主觀故意具有隱蔽、難以量化等特性,客觀情況又具有多變、復雜的特性,認定犯罪故意的內容絕非易事。
上述文字中結合案例講述了故意傷害罪與其他幾項罪名的區(qū)別和聯(lián)系。根據(jù)多年工作經驗,筆者認為要準確區(qū)分故意傷害罪與其他罪名,應當堅持主客觀相一致的原則,既要結合當時作案時的客觀環(huán)境與作案過程,同時還要鑒別行為人的行為能力、知識水平等各種因素。在實際的司法實踐當中,準確區(qū)分開故意傷害罪與其他犯罪,一般從下列幾個方面進行考慮。
①行為人使用的犯罪工具,利用交通工具意圖傷人的,以傷害罪定罪處罰;使用交通工具,過失發(fā)生損害結果,一般以交通肇事罪論處。
②行為人和被害人的關系,如果行為人和被害人之間是親屬關系或撫養(yǎng)關系,犯罪人長期以各種積極的暴力手段對待被害人,應認定為虐待罪;但一般同事關系、鄰里關系,抑或素昧平生,此時犯罪人偶然實施的損害他人健康權的行為,以故意傷害罪論處。
③犯罪人的平時表現(xiàn),犯罪人一貫表現(xiàn)為粗暴、放蕩不羈、流氓成性、無事生非,其在公共場所給公民人身、公私財產造成損害,可以被認定為尋釁滋事罪。而平時比較膽小怕事,性格懦弱、溫順,也可在一定程度上損害他人的健康權。
④侵害行為是否有節(jié)制,故意殺人行為往往沒有節(jié)制,行為人會一心置被害人于死地才會停手,如連續(xù)傷害被害人的致命部位,甚至在被害人喪失反抗能力后仍然持續(xù)傷害;故意傷害的行為一般都會比較有節(jié)制,行為人認為自己達到了傷害的目的一般就會罷手,不會再持續(xù)侵害以免造成預期之外的嚴重后果。
綜上所述,準確的理解和把握各種罪名的構成要件,是正確區(qū)分此罪與彼罪的重中之重。從故意傷害罪與其他犯罪的界限我們不難看出,區(qū)分此罪與彼罪意義重大,不顧犯罪時的主觀心理狀態(tài)而只注重犯罪結果或者完全離開客觀行為方式來判斷犯罪性質,容易造成冤假錯案。因此在具體案件的審理過程中,應當在查明犯罪起因、經過和結果的基礎上,同時再注意犯罪人使用的工具,犯罪人與被害人之間的關系,犯罪人平時的表現(xiàn),侵害行為有無節(jié)制等案件事實的基礎上,加以全面分析、綜合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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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張明楷.刑法學(教學參考書)[M].法律出版社,1999.
注釋
① 陳興良.陳興良.刑法學教科書之規(guī)范刑法學[M].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3,8,325.
② 張明楷:刑法學(教學參考書)[M].法律出版社,1999:79.
③ 趙兼志.刑法爭議問題研究[M].河南人民出版社,1996:241.
④ 王作富.中國刑法研究[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杜,1988:5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