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個女人在描述別人艷遇的時候，連職業(yè)記者都是要被比下去的，即便平常笨嘴笨舌的人，這時候必定也能口吐蓮花、惟妙惟肖進行實況報道，何況平常就伶牙俐齒的趙麗萍呢？

趙麗萍給秦七月打電話的時候，秦七月正在健身館揮汗如雨，趙麗萍說，七月，你在哪呢？七月一邊接電話，一邊擦汗，說，在俱樂部，早上咱們不是約好了的嗎？趙麗萍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啊，七月，確實臨時有點事，這會兒已經(jīng)到杭州了，改天請你喝咖啡賠罪。末了，像是說給七月聽又像是自己嘀咕，我也說呢，梁倫文車上那女的那么年輕，不像你啊。七月突然明白，趙麗萍這是有話要說給自己聽，連忙停下了手里的毛巾，問，麗萍，你說什么呢？誰是誰?。口w麗萍聽七月追問，竟有些磕磕巴巴起來，說，七月，有件事，不曉得該不該跟你講。

趙麗萍等七月表態(tài)，七月總是總是那種不緊不慢的優(yōu)雅勁，趙麗萍這時偏偏要吊一吊她的胃口，等七月來叫她講。七月曉得趙麗萍這點小心眼，不禁抿嘴輕笑，很配合的說，麗萍，咱們誰呀，有什么該說不該說的，有什么說什么唄。

七月聽到趙麗萍在電話里笑，說，也許是我看走眼了，哪里有那么巧的事，而且車開得很快，一閃就過去了。這話一說出來，七月捕捉到了一點什么，再回想剛才趙麗萍的笑，就有些意味深長了。七月也笑，說，麗萍，你開什么玩笑呢，我們家老梁這會兒正在堤上喝茶呢。

趙麗萍趕緊接過話說，七月，應(yīng)該是我看走眼了，哪里有那么巧的事，車開得很快，一閃就過去了，再說，你們家梁倫文的生意，怎么會做到杭州來，那我掛了哈，改天咱們約。

秦七月放下電話，就往堤上奔，就算車?yán)锏娜松矸莶幻?，車總不會看走眼的，梁倫文的車是白色路虎，車牌尾號三個6，趙麗萍那么精明的人，怎么會看錯？七月停好車，在停車場一路細看，確實沒有看到梁倫文那輛白色路虎，莫非梁倫文真的整出什么艷遇來了？七月顫抖著雙手，撥通打梁倫文的電話，問他在哪里，梁倫文說2號茶樓啊，怎么了？聽梁倫文聲音，鎮(zhèn)定自如，不像摟著情人開車的調(diào)子，七月還是不放心，又不好直接奔進去找自家男人，萬一梁倫文真的在那兒跟朋友喝茶呢？自己太太急急奔來查崗，梁倫文是要被朋友當(dāng)笑話講的。秦七月只好說，老梁，我陪朋友過來喝茶，剛從5號茶樓出來。你們大概什么時候結(jié)束？要不要一起回家？

梁倫文聽了，好像有些驚喜，連忙說，啊呀太好了，那你上來吧七月，上來上來，我們在斗地主，一起吃飯了回家，可以嗎？

梁倫文跟秦七月說話，總是用商量的口氣，外人聽來就有些寵溺的調(diào)子了，事實也確實如此，梁倫文對秦七月這個老婆，確實有些嬌嬌寶寶的膩歪勁，用梁倫文那些朋友的話來說，換我們?nèi)魏我粋€娶了七月這樣的女人，只怕比老梁看得還要嬌貴的。這話倒也不全是討好的意思。七月生得美，大概是因為教古代文學(xué)的原因，人也是優(yōu)雅婉約，裊裊娉娉，雖是人到中年，卻依然頗有些丁香枝上、豆蔻梢頭的感覺。這樣一來，本來就愛妻如命的梁倫文，格外樂意帶著秦七月在各種場合露臉，倒是七月不肯，梁倫文那些朋友，三教九流的，七月嘴上不說，心里到底有些瞧不上的。

七月掛了電話，剛上樓，就看見梁倫文已站在樓梯口迎候，七月的到來，令梁倫文臉上生輝。梁倫文牽了七月的手就往包間里走，他哪里曉得，自家這個斯文的太太，是來查崗的。

梁倫文的幾個朋友見了七月，秦教授、嫂子什么的一通喊，又趕緊收了撲克，一門心思同秦七月講話，生怕錯過了討好高知美女的機會，七月一看就曉得，大約是求梁倫文辦事的人，心下別扭，伸手拿了撲克，遞給梁倫文，繼續(xù)，你們繼續(xù)，我一邊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梁倫文曉得秦七月的意思，微微尷尬的笑，從牌盒里抽出撲克，嚷嚷，劉老板你別存心欺負人，剛剛小趙贏了，炸四把，要翻四番的，先開錢，再起牌。劉老板急忙梗著脖子為自己辯護，鬧哄哄里，七月在梁倫文身邊坐下來輕聲問：老梁，怎么不見你的車？

梁倫文不以為意，一邊起牌一邊說，趙明康開走了。

趙明康是趙麗萍的老公，秦七月坐在一邊，心里看戲似的，把趙麗萍看到的路虎和路虎上頭那個年輕的女人，一幕一幕看了過去。

二

趙明康提出跟梁倫文換車，是在接到呂琪的電話后。呂琪說，這個周末我有時間。呂琪雖然年輕，到底是女孩子，必要的矜持倒是要一點的，她不好主動說，趙明康，咱們周末一起去哪里哪里玩玩呀，這話，應(yīng)該男人說。趙明康自然懂得，事實上，呂琪的的話，讓趙明康有些激動有些幸福，不過，這并沒有讓他喪失對于安全性的考慮，他不想別人知道有一個呂琪，更不想老婆趙麗萍知道，所以他想到了死黨梁倫文。

其實趙明康是一個對婚姻也算嚴(yán)肅的男人，老婆以外的女人，他從來沒有列入人生計劃內(nèi)，逢場作戲而已，偶爾帶一個兩個女人，或者直接在酒店KTV叫幾個公主小姐什么的充充場面，飯局酒局歌局一結(jié)束，銀貨兩訖，互不相干，可偏偏這個呂琪，呼啦一下就闖入了他的生活，不，應(yīng)該是闖入了他的靈魂，占據(jù)了他經(jīng)過四十一年錘煉的中樞神經(jīng)。他對呂琪，是有些愛的成分的，盡管還不到離婚另娶的地步。

如今開會不叫開會，叫論壇。認識呂琪，就是在市里舉辦的一個企業(yè)家論壇上。用以前的話準(zhǔn)確說來，就是全市企業(yè)家經(jīng)濟工作會議。

呂琪是大學(xué)生，作為論壇志愿者，在各個社會精英之間穿梭，仿佛自己也功成名就一樣，每個細胞都充滿了活力，充滿了激情，充滿了自信，臉色也就白里透紅，與眾不同了起來。

人的情緒，靠氛圍，而愛情，靠緣分。

沒有緣分，要創(chuàng)造緣分。

這樣想的，不只呂琪一個女孩子，但這樣做且有機會這樣做的，卻不多。呂琪自認為是最幸運的一個，她不僅有了接觸社會精英的機會，而且放眼望去，滿座皆是充滿了智慧的人頭，呂琪像選擇獵物一般將整個會場逡巡數(shù)次，最后將目光鎖定在了魅力男人趙明康身上。

社會精英并不都是王子，只觀其表，有很多依舊只能歸類于癩蛤蟆。趙明康白皙修長，儒雅親切，趙明康是海歸，玩的是高科技，趙明康是內(nèi)外兼修。

呂琪年輕，呂琪美麗，呂琪是天之驕子，何況，呂琪家境殷實，她還沒有到饑不擇食的地步，呂琪是真正的白天鵝，她是在靜靜的挑選一個與之相匹配的真正的王子。

呂琪眼里同齡男孩子，全是小屁孩，她只好把目光調(diào)整到了中年男人身上，當(dāng)然， 最好是一個成熟多金魅力無限的男人。呂琪務(wù)實的認為，不管別人怎么夸獎或者恭維一個男人有才，都是不可靠的，最可靠的是看他的權(quán)力地位與經(jīng)濟地位。窮秀才自然不在她的考慮之列。

對于女孩子來說，這個世界最適合捕獵而又最容易得手的，就是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了。呂琪的清純美麗和小智慧，足夠?qū)Ω稌須馍鯘獾内w明康，事實也證明，中年男人都曉得色字頭上一把刀，可他們的定力，又常常是風(fēng)吹墻頭草。

趙明康提出換車的時候，梁倫文很爽快的就答應(yīng)了。梁倫文高大健壯，穿休閑裝開路虎；趙明康白凈修長，西裝革履開奧迪A8，這一換，還真有點新鮮感。新車新人，而且不用再提心吊膽，趙明康有一種開小飛機的感覺。

呂琪在副駕駛坐上，開心的手舞足蹈，是那種小學(xué)生背著老師做鬼臉的小小冒險與快樂，很純真很可愛。趙明康時不時寵愛的看著這個小自己整整二十歲的女孩子，很配合的微微側(cè)頭，接住呂琪偶爾激情飛濺時遞過來的親吻。

從蘇州到杭州，162.6公里，這個距離對于幽會的情人來說，是有一定的安全感的，何況，從蘇州到杭州，是從一個天堂到另一個天堂，天堂里有什么？有你想要的一切，比如此時的呂琪。

趙詠華很柔情的唱：“你說想送我個浪漫的夢想，謝謝我?guī)阏业教焯谩眳午鲙Ыo趙明康的，是另一個天堂。天堂復(fù)天堂，天堂何其多？別的男人也許兩輩子都夢不到的美事，他趙明康全都有了。

事業(yè)、賢妻、嬌妾……

趙麗萍就是在這個時候看到梁倫文的路虎的。趙麗萍的車停在停車道上，正在拔車鑰匙準(zhǔn)備下車，就看見了那輛熟悉的車子，緊接著就看到了搖下的半個車窗露出的那張年輕的、如花似玉的臉，可惜，只是小半個側(cè)臉，那女孩正在跟旁邊的“梁倫文”講話。趙麗萍來不及細看，路虎已經(jīng)駛過?？粗坊⒌谋秤?，趙麗萍呆了會兒了，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種驚喜的感覺，哈，秦七月，美麗優(yōu)雅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秦七月，如果曉得自己的老公原來也不是吃齋的，會是什么表情呢？想到這里的趙麗萍，果斷拿出手機，撥通了秦七月的電話。

想象著秦七月接到電話后的表情，趙麗萍心里充滿了歡樂。

女人之間，最怕在婚姻上頭華山論劍。秦七月沒有得罪趙麗萍，但是秦七月的幸福，得罪了趙麗萍。

三

做自己的愛，讓別人說去吧。在梁倫文的路虎上，呂琪說。后來，意猶未盡似的，揮一揮美麗的小手更正：不，做自己的愛，讓別人說梁倫文去吧。呂琪太得意了，忘形也就成了必然。

忘形的呂琪被趙麗萍看到是偶然。

趙麗萍確實是答應(yīng)了秦七月，兩人早飯后就去俱樂部健身的。但是公司派去杭州辦事處的職員突發(fā)急性闌尾炎，趙麗萍不得不親自趕過去處理一些事情。在這一點上，趙麗萍是很自豪的，趙明康做他的高科技，大把大把的賺鈔票，她卻從不像有些女人一樣，丈夫一發(fā)財，自己立馬穿上貂皮大衣懷抱寵物狗狗做起享清福的全職太太，她自己打理一家小公司，不僅自食其力，而且做得得心應(yīng)手。她雖然不像秦七月那樣博學(xué)多才，但她好歹也是年過大學(xué)的人，是讀過舒婷那首著名的《致橡樹》。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再者，趙麗萍知道，憑借青春美貌倒追來的趙明康，是不是守著自己過一輩子，是很難講的，著就讓她的危機意識，自立意識比別的女人強三分，所以，在別的女人休閑健身，喝茶品咖啡的時候，她自己駕車趕到杭州處理生意上的事情。

趙麗萍認得那是梁倫文的車，也就理所當(dāng)然認定，跟呂琪親熱的那個男人，是梁倫文。趙麗萍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把電話打給了秦七月。

對于秦七月，趙麗萍其實是有些看不慣的，總是一副知識分子清傲的嘴臉，雖說礙著趙明康和梁倫文是大學(xué)同學(xué)，又是拜把兄弟的份上，兩個女人貌似親熱的交往著，可趙麗萍知道，秦七月骨子里，是看不起她的，不論趙麗萍多么努力，秦七月的心，總是離她十萬八千里，不僅遠，且高，總是站在云端看她的樣子。

秦七月并不是很漂亮，可她是高知，氣質(zhì)上佳，同梁倫文琴瑟和鳴，恩愛無比。趙麗萍最看不慣的，是人高馬大的梁倫文鞍前馬后伺候秦七月的樣子，人前人后，噓寒問暖，端茶送水，寶貝得什么似的。這一比，趙明康和趙麗萍的婚姻，好像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八百年，給人垂垂老矣的感覺。趙麗萍只在國內(nèi)混了個普通大本，仗著貌美如花，嫁給了海歸趙明康。知識隨著年齡的增加而積淀得更加深厚，外貌卻恰好相反，歲月遞增，美麗遞減，趙明康這兩年對自己的疏遠，趙麗萍怎會沒感覺？

這個世界上，女人大概是最奇怪的動物之一吧，自個兒婚姻不幸，恨那些比自己幸福的女人，遠遠超過對自己丈夫的恨。

秦七月的清高，是知識分子骨子里的天性，秦七月與梁倫文的恩愛，是真實自然的表現(xiàn)，秦七月絕無顯擺炫耀的意思，也無意把任何人比下去，但她不比，并不意味著人家不比，趙麗萍同她暗暗較勁，她哪里曉得。問題是，偏偏較勁的趙麗萍，總是輸一口氣，這口氣，就在趙明康打野上頭。

雖說梁倫文跟趙明康是大學(xué)同學(xué)，有是好哥們，然而兩人在對待女人上頭，態(tài)度截然不同，梁倫文是生意人里頭的奇葩，除了自家太太，別的女人都不入法眼，即便吃酒喝茶，如果身邊有了別的女人，他要么瞧瞧別的位置空的，不顯山不露水的就換了位置，如果換不了，他必定把凳子挪開一點，好似女人都是老虎。更夸張的是，梁倫文不愛看女人，有些男人有色心沒色膽，所以盡量滿足眼癮，他不是，他壓根不看，專心吃菜吃酒，餓牢里放出來一般，秦七月沒有跟他對上象時，受到的也是這樣的待遇。有人開玩笑問梁倫文，何以如此夫子？梁倫文一本正經(jīng)答：非禮勿視。

趙明康恰好相反，倚紅偎翠，聲色犬馬。

趙麗萍其實是有些想不通的，要說漂亮，她一點都不輸給秦七月，她的五官、她的身材、她的嗲氣，甚至于床上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唯一一點不如秦七月的，就是書讀得略少了一些，導(dǎo)致氣質(zhì)微差。趙麗萍在心里對自己倒是客氣，用了微差這個詞，如果她把這個話講出來，且不說別人，趙明康是不服的。她過度的精明，機關(guān)槍似的伶牙俐齒，讓趙明康在人前覺得有些丟臉，年輕時，美艷的光芒可以照耀整個飯局，人到中年，容貌有些敗了，缺點在趙明康眼里就格外突出了，只好盡量不帶出去。

不恩愛了怎么辦？秀恩愛。

趙明康把事業(yè)重心剛轉(zhuǎn)回蘇州那陣，也是趙麗萍初識秦七月。第一次一起吃飯，梁倫文事無巨細伺候著秦七月，拉椅子，布菜，趙麗萍熱情如火的給秦七月倒了一杯蘋果汁，哪曉得梁倫文一看，立馬喊來服務(wù)員，要來空杯子，又吩咐服務(wù)員給秦七月倒了一杯白開水，趙麗萍有些尷尬，梁倫文趕緊解釋，七月只喝白開水，這個倔呀，沒辦法。看似責(zé)備，語氣里全是愛意，聽得趙麗萍手臂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可一邊心里又酸酸的，趙明康沒事人一樣，只顧著自己吃喝，要不就是跟梁倫文侃大山，完全無視趙麗萍的暗示，趙麗萍沒辦法，只好反過來為趙明康服務(wù)——遞煙、倒酒，看見趙明康嘴角粘了一點青菜，趕緊拿了紙巾替他擦。哪曉得卻趙明康拿手一攔，這就攔出了趙麗萍的屈辱與自賤的感覺來了，一餐飯好歹混了過去，趙麗萍再不肯跟趙明康一起赴梁倫文兩口子的約。但是趙麗萍約秦七月。

梁倫文是趙明康的合伙人，關(guān)系終歸是要處好的，看了人家兩口子親熱心里不舒服，那就不看，只看秦七月。

秦七月確實很耐看，樣貌好，脾氣好，修養(yǎng)好。但是跟秦七月總不能談生意經(jīng)吧，談古代文學(xué)，趙麗萍又沒那能耐，只好談老公，談孩子。趙麗萍開口必說，我們家明康啊，那調(diào)子起伏有致，每一個字里都能漾出蜜來。秦七月聽得多，說得少，趙麗萍提起了話頭，追著趕著問他們家事，秦七月只好浮皮潦草的講，老梁怎樣怎樣。

梁倫文跟趙明康同年，如果梁倫文是老梁，趙明康也該是老趙的?？哨w麗萍偏偏一口一個我們家明康，是要叫秦七月曉得，她跟老公，也是幸福的。秦七月一味笑，在趙麗萍絮絮叨叨的時候，偶爾感嘆一句，麗萍，你們真幸福。趙麗萍聽了，心里是得意的，不過得意的不是她跟趙明康真的就幸福了，她跟趙明康自然不幸福，起碼是不夠幸福，趙麗萍得意的是，自己的嘴上功夫，把個高知秦七月，哄得團團轉(zhuǎn)。

三

趙麗萍后來不得意了。

趙麗萍知道自己講出來的幸福，是不作數(shù)的，所以她的警惕性極高，對趙明康的警惕性。但她絕不公開盤問趙明康的行蹤，也絕不偷偷查看趙明康的手機，她的警惕是時時刻刻都在的是潛意識的，這樣的警惕讓她對趙明康常常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比如她剛走進太湖邊的船屋，就捕捉到了趙明康的氣息。

趙麗萍招待一個客戶，北方來的，帶去大酒店，貴而不惠，精明的趙麗萍想到了船屋，太湖邊的船屋，都有新鮮的太湖三白的，趙麗萍對北方漢子介紹船屋的時候，特意提到醉蝦。太湖白蝦，清淡新鮮，把蝦放進酒里，放入姜、蔥、醬油和鹽等調(diào)料，酒最好是黃酒，蝦吃了酒，自然就會醉，這個時候?qū)⑸奈r吃進去，美味無比?？蛻袈牭么瓜延?，立馬同意，兩人開車就往太湖邊奔。好巧不巧，剛進去，服務(wù)員打開右手邊第一扇門給里面送菜，趙麗萍掃了一眼，靠嘴上功夫贏來的一點點幸福就分崩離析了。她看見了趙明康和趙明康身邊的女人，那女人，自然是年輕漂亮的，這不足以讓趙麗萍崩潰，趙麗萍心里早早就織滿了關(guān)于趙明康的各色各樣的花邊，她早就看到過，聽到過，但她絕不揭穿，起先也疼，也氣，后來就麻木了。讓她崩潰的是，她還看到了梁倫文和梁倫文身邊的秦七月。秦七月跟那個女人清笑淺言，趙明康跟梁倫文把酒言歡。趙麗萍想起她一直對著秦七月講，我們家明康我們家明康，秦七月安安靜靜的聽，微笑著配合說，麗萍，你真幸福！

趙麗萍一直以為，像秦七月這樣的女人，應(yīng)該是清傲的，是純凈的，這也是趙麗萍除了幫趙明康做好夫人外交之外，跟秦七月一直保持往來的重要原因，她沒想到，秦七月居然會低了身姿，與趙明康的情人同席吃酒。趙麗萍這個時候再看秦七月，就不是以前那個好修養(yǎng)好脾氣的秦七月了，秦七月的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的好，是心里知曉答案，偏偏使勁配合你亂猜謎底的好，是假裝的好，再回想秦七月聽她顯擺我們家明康如何如何對我好時的笑，分明就是冷笑，是嘲笑，是看笑話的笑。

秦七月，可惡的秦七月。

趙麗萍穩(wěn)了穩(wěn)心神，對客戶說，這家船屋怎么搞的，今朝這么大氣味，難聞死了，咱們換一家吧。

四

看見梁倫文的車，看見副駕駛座位上的呂琪，趙麗萍剎那間有了快意恩仇的感覺，每個毛孔都張開來，舒暢無比。梁倫文在蘇州喝茶？笑話！不是處處顯擺你恩我愛么，我這就撕開你皇帝的新衣，看你羞也不羞？

趙麗萍掛了秦七月的電話，要辦的事也懶得理了，巨大的沖動讓她立馬啟動車子，開始對梁倫文以及他的外遇的圍追堵截。

捉賊拿贓，捉奸成雙。

發(fā)現(xiàn)趙麗萍的車，是呂琪。那個時候，呂琪正在對著鏡子補妝，剛才趙明康提醒她，一會兒該下車了。就在這個時候，呂琪發(fā)現(xiàn)了后面也是蘇州牌照的車。

“蘇E哎，不會是你熟人吧？”

呂琪也就是順口一說，趙明康也就是下意識那么一瞥，這一瞥，驚出了趙明康一身冷汗，他隱隱約約看到后面的車，有些像自己的老婆趙麗萍的。

呂琪看趙明康神色嚴(yán)峻，意識到有些不對，突然就笑了起來，咱們這不是梁倫文的車嗎？只要不下車，就不會露餡，大不了，咱們換個地兒玩唄。

趙明康不出聲，他故意左拐彎右拐彎繞行，后面那輛車始終不緊不慢的跟著，趙明康這下肯定了，是老婆趙麗萍。

二十來分鐘后，趙明康上了滬杭高速，他現(xiàn)在沒有明確的目的地，但有目的，那就是甩掉趙麗萍。趙明康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把人生這段插曲改寫成生命的主旋律，呂琪是自己送來的甜果子，他也就是順嘴一咬，嘗嘗鮮而已，他壓根就不想跟趙麗萍傷筋動骨。

現(xiàn)在的問題是，他甩不掉趙麗萍。

趙麗萍個性雖然有些張揚，可是膽子小，開起車來總是四平八穩(wěn)的，他弄不明白，趙麗萍拼了命的追梁倫文的車干嘛？難道發(fā)現(xiàn)自己了？趙明康擔(dān)心趙麗萍這個速度跟下去會出事，但是他也不敢停下來，呂琪無疑是個威力巨大的定時炸彈，他不想到時候你死我活。

趙明康一邊開車一邊緊張的想對策，關(guān)鍵時刻還是想到了兄弟梁倫文。只要梁倫文打個電話給趙麗萍，說是看見了她在后面，假裝問問她去哪里，他趙明康不就被撇清，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他撥通了梁倫文的電話，剛喊一聲倫文，就聽到車后劇烈的撞擊聲音，然后自己的車猛烈的顛簸一下。

趙明康醒來，是在兩天后，趙麗萍重傷不治，已經(jīng)魂歸天堂，真正的天堂。呂琪頭部重創(chuàng)，還在昏迷中。

趙麗萍留給人間的最后一句話是：對不起，我以為是梁倫文。

這句話，很多人琢磨來琢磨去就是不明白，以為彌留之際的趙麗萍講的是胡話，但是有一個人懂，那就是趙明康。趙明康開始也是不懂的，但后來懂了，懂了的趙明康無法跟任何人解釋這句話背后的含義。趙明康記得趙麗萍說過，秦七月瞧不起她，總有一天，她會贏過她。

秦七月，大概也是懂的吧？

責(zé)任編輯 石華鵬

作者簡介：王瓊麗，女，中國散文學(xué)會會員，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專欄撰稿人。有小說發(fā)表在《上海文學(xué)》《都市小說》《百花園》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