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幼群
俗話說:拴住了男人的胃,也就拴住了他的心。這話對一般人適用,對愛因斯坦就不起作用。愛因斯坦的第一任妻子米列娃,就經(jīng)常給他寄來大包大包的甜點,當(dāng)時愛因斯坦經(jīng)常懷抱裝著甜點的郵包,趾高氣揚、旁若無人地在大街上走著,但最后還是拋棄了米列娃。
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分手的原因是愛因斯坦后來去了美國,那里有更甜更誘人的東西在等著他。美國人對甜食的消費量真是大得驚人,他們幾乎不碰面包,除非里面加了糖或者蜂蜜。但他們甜食吃得最多,對甜食的批評卻也最厲害。在批評者眼里,甜與咸有著本質(zhì)的不同,咸是人的味覺所必不可少的東西,而甜則是可有可無的奢侈品,從來就是為滿足人的貪欲而存在的,所以甜食是一種原罪,正如肥胖是一種瘟疫,讓人避之不及。科學(xué)家甚至從巧克力中分析出了一種“糖毒”,來嚇唬那些吃巧克力上癮的小女子。有了以上道德和科學(xué)的武器仍嫌不夠,還要祭出“品位”的法寶——保羅·福塞干脆說:“你可以根據(jù)每個家庭對糖的消耗量來劃一條可靠的社會等級分界線?!背蕴窃蕉嗟脑讲毁F族。
美國人一半心虛一半自豪地認(rèn)為,貴族還是在老歐洲,尤其是在他們的英倫老祖先那里。英國人所吃的茶餅、軟面餅、窩餅,味道總是那么淡,一位美國游記作家這樣寫道:“你請他們吃真正有吸引力的東西,例如一片法式濃味的糕餅或比利時巧克力,他們總是會猶豫上好一陣,擔(dān)心這有些太奢侈?!?/p>
這樣子的扭捏,大概就是所謂的“半糖主義”。我以為“半x主義”應(yīng)該成為一種人生態(tài)度,在物質(zhì)生活的各個方面加以貫徹實施:在吃飯上就要實行“半飽主義”,八分飽已是頂點;在運動和娛樂上要實行“半爽主義”,出點香汗就可以了,何必要弄得大汗淋漓?
然而天氣熱了,夏天到了,滿眼的冷飲和甜品對想要實行“半糖主義”的人構(gòu)成莫大的誘惑。我還是未能忘情于那種加了豆豆棗棗的冰粥。一個師爺級人物混在少男少女中吃冰粥,實在不符合“規(guī)定情景”。這時我會想起叔本華的一個故事——這位哲學(xué)家不僅飯量大,而且吃飯時總作狼吞虎咽狀,一次叔本華見飯店里的另一位食客老是盯著他看,便走過去說:“別看我,我的飯量是你的兩倍,而我的頭腦也是你的兩倍?!边@讓近兩百年后的我感激不已,感謝他喊了如此睿智而又響亮的一嗓子,維護了貪食者的尊嚴(yán)。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