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銳
風(fēng)從樹葉上卷起窸窸窣窣的涼意,偷偷掀起長風(fēng)衣的裙裾鉆了進去,送來一個小小的激靈。你不由得抱緊了雙臂:“呵,秋天真的要來呀,這次是真的嗎?”
今年的秋天,更像是一個憂郁的人兒,在來與不來之間,徘徊不定。有的時候,它堅定地邁了一步,那涼意四起的蕭殺之氣惹得手邊只留了夏裝的人急急翻箱倒柜,可待那雨過天晴,艷陽逼著它舉手投降,它便草草撤退,不留痕跡。
這一次卻是真的來了。
院子里的行道樹,不知從哪日起竟染了發(fā),長風(fēng)掠過,便是一地翠黃。大概是些榆樹和槐樹,也因為這寒涼不足以讓葉片水分盡失,容顏枯槁,雖然落在腳下,卻還帶著勃勃生機,但有風(fēng)起,便輕盈地團團轉(zhuǎn)起,絲毫沒有喪生的悲戚和化泥的覺悟。
最壯實的青年,在晚間亮燈后關(guān)嚴(yán)窗戶的那一瞬,突然懷念剛剛過去的這個夏天,那些坦坦蕩蕩、赤膊而眠的日子,雖有汗流浹背之苦,可他竟忘了,再拉上窗簾,一切都不見了。
女孩和長裙的分別依依不舍,一時間不知道明天要穿什么去上學(xué),坐在床沿,敞著衣柜,發(fā)著呆,滿腹憂愁。
老奶奶收回早上在陽光下晾的被褥,伸手卻摸著一片涼,低頭也不見了陽光那暖烘烘的刺得鼻子癢癢的感覺,不免淡淡失落:哎呀,曬被的日子結(jié)束了,菜可又要漲價了。
豎起耳朵仔細(xì)聽,蟬鳴卻又何時悄悄換做了蛐蛐的低吟淺唱……
失去的,人們就不禁緬懷起來。人,慢慢就想成了豐碑;物,漸漸也釀成了情結(jié)。一段段往事也開始腌漬,小小的疙瘩很快被時間蒸發(fā),余下的凈是值得回味的醇厚。
只是那個孩子,少不知愁地繞著草地瘋跑,比風(fēng)還要快些,不知疲倦,內(nèi)心歡喜著沒有蚊蟲叮咬,母親也沒有了催著回家的借口。連她的父親,怎么也有些撒歡地跳了幾下,還說著:“今年的夏天好長啊,終于結(jié)束了?!?/p>
每個人都要在這里畫下一個句號,為過去的那個夏天;再畫一個冒號,為這個秋天那么多可說的故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