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頤

風(fēng)猛烈地刮著，像無數(shù)把匕首刺著人們的臉和手。女孩和同學(xué)緊緊地縮在一起，艱難地走出校門，抬頭突然望見了馬路對面一位穿著舊棉襖，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凌亂，吆喝叫賣的中年婦女。女孩的表情顯得極不自然，她拉著同學(xué)，示意繞路走。

“干嗎，近路不走繞遠路?！蓖瑢W(xué)拽著她沒幾步就到了路對面。

“老面饅頭，熱乎乎的老面饅頭嘍，老——”婦女的喉嚨頓時像封住了一樣出不了聲，驚訝地望著與她只一步之隔的女孩，眼里滿是激動。這時的女孩眉頭緊鎖，不耐煩地站在一旁。婦女一時手足無措，慌張地從那輛破舊的腳蹬三輪車的保溫箱里用塑料袋裝出一滿袋熱乎乎的大饅頭，塞到同學(xué)懷里。

“大冷天的，你們讀書也吃苦，這些饅頭算是俺送給你們的，趁熱快吃了，千萬別餓著?！闭f話時，婦女的目光一直沒離開女孩那張冰冷的面孔，眼里滿是落寞。

“不要?！迸耐瑢W(xué)懷里奪過饅頭狠狠地摔在地上，白凈的饅頭從塑料袋里滾了出來，沾上了好些塵土。

“曉君，你怎么這樣??？”同學(xué)張揚連忙蹲下身幫婦女撿饅頭。

“算了，幾個饅頭不算啥，俺再給你們拿幾個熱的?！眿D女麻利地又裝了滿滿一大袋白饅頭，塞到了張揚手上。

“謝謝您，真對不起！”張揚還沒道完謝，曉君就連拖帶拉地把她拽走了。

不遠處，婦女聽到兩個女孩的對話：

“曉君，你為什么這樣？她是你媽嗎？”

“不是?！薄?/p>

斷然否決的聲音清晰地傳到婦女的耳朵里，她拿著饅頭的手只是微微抖動了幾下。停頓片刻后，她又用手拭了拭饅頭上的灰，慢慢地吃起來。

其實，她是一位單身母親。女兒兩歲時，丈夫出了車禍，她獨自一人把女兒拉扯這么大。為了讓女兒過的生活不比同齡的孩子差，為了讓女兒快快樂樂地讀書，她給工廠里打過臨工，給人家當過保姆，做過小生意。別人多次勸她再婚，她也同意，但物色了多個對象，都不符合“當好她女兒后爸”這一條件，她終究沒找到合適的，這樣守寡到現(xiàn)在。

又一天，溫度到了零下幾度，滴水成冰。還是這位婦女，手里提著個袋子，將頭盡量縮到脖子上那條舊圍巾里以取暖。今天女兒出門時穿得單薄，為了不讓女兒凍著，她想給女兒送件毛衣來。可到了校門口，又猶豫不決了。在校門口徘徊了十幾分鐘后，連門衛(wèi)都看不下去了：“大姐，要是給孩子送東西就快進去吧，現(xiàn)在正好下課，我領(lǐng)你去?！?/p>

婦女只好跟著門衛(wèi)進了校門，根據(jù)她提供的線索，找了好長時間，終于找到了女孩所在的班級。躊躇間，門衛(wèi)把她推進了教室，轉(zhuǎn)身離開。

此時，女孩正在教室里低頭看書，婦女膽怯地走到她身邊。

“曉君——”她從袋子里拿出一件毛衣遞給女孩。

女孩抬起頭，一驚：“你煩不煩啦，不是說不準你來我學(xué)校的嗎？”

由于聲音很大，引起了教室里同學(xué)們的注意。特別是和她要好的張揚發(fā)現(xiàn)了，非常驚詫。張揚明白了上次是曉君在撒謊，她很是生氣：“顧曉君，你這就不對了。你媽關(guān)心你，給你送毛衣來，你還不樂意了？”

“就是，就是，這么關(guān)心你，你卻這樣，哪有這樣的女兒！”

……

同學(xué)們開始七嘴八舌地批評起顧曉君來，顧曉君的臉刷地一下漲得通紅。可是母親卻極力辯解：“是俺的錯，俺不爭氣，給曉君丟臉了?！?/p>

母親把毛衣放在課桌上，抹著淚，轉(zhuǎn)身一步一步地離開了教室。

顧曉君的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突然拿起毛衣，一把推開圍著的同學(xué)，沖出了教室。跑出校門后，發(fā)現(xiàn)靠在墻角獨自哭泣的母親。

“媽——”曉君聲嘶力竭地叫了出來。

母親驚愕地轉(zhuǎn)過身來。就在這短短的瞬間，曉君發(fā)現(xiàn)了爬滿母親頭上的銀絲是那樣的顯眼，臉上的皺紋就像刻上去的一樣，還有那凍裂的耳朵和凍腫的像一根根胡蘿卜似的手指。這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細認真地正眼看母親的樣子。

曉君跑過去，緊緊摟著母親：“媽，對不起——”女兒泉涌般的眼淚浸濕了母親的棉襖。母親好久才緩過神來，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一把抱住女兒，母女倆擁在一起痛哭。

“媽，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順您，聽您的話，不會再讓您傷心了?！?/p>

母親使勁地點頭，將毛衣套到了女孩身上……

以后，人們看到一輛叫賣饅頭的腳蹬三輪車上，除了一位中年婦女外，還多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女。

（湖北省洪湖市府場鎮(zhèn)中學(xué)八·一班）

（薦評人：吳天鴻）

【推薦理由】

文章采用對比的手法，講述了一個女孩先前為了“虛榮”，竟然不認自己叫賣饅頭的母親，當同學(xué)的面撒謊。后來因母親送毛衣來，讓同學(xué)們知道了是她母親。謊言被戳穿后，女孩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斷然拋卻“虛榮”，變得孝順起母親來。這樣寫很符合實際，揭示了人性中本就存在的美。全文描寫細膩，許多地方點綴得很是恰當。結(jié)尾蜻蜓點水式地點出了女孩的巨大變化，起到了撥云見日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