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劍
青海多名山、神山、雪山,雪山蒼蒼,湖水泱泱,一句“青海長云暗雪山”,足見彼乃雪山眾神居住之域。然,神山列列,雪峰入云間,橫亙千里,欲與天公比肩,誰可一覽眾神山之小?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終有一偉人出來裁判,毛公云:“橫空出世莾昆侖”。高歌而吟,一語定乾坤,讓青海境內(nèi)眾神山……阿尼瑪卿山、巴顏喀拉山、甚至祁連山皆黯然失色。
余少年投筆從戎。知人民軍隊堅如磐石,美譽昆侖,故對兀立云天之昆侖景仰久矣。三十年間,九度越昆侖而過,觀蒼山如血,披襟岸幘,喜艽野如海,輾轉(zhuǎn)于青藏線上,感大荒之美。然,僅掠昆侖之雄,卻不見雪山之媚之柔之詩情畫意。
其實,以余十六趟西藏之旅,觀衛(wèi)藏及四大藏區(qū)之十大神山,唯余之故里云南梅里雪山最美。其云譎波詭,非有緣有福之轉(zhuǎn)山眾生,方可見卡瓦格博之真容,此非妄語也。
仲夏之時,北京溽暑難當。余隨《人民文學》采風團飛天馬故鄉(xiāng)新疆昭蘇歸來,飛抵夏之涼城西寧,由大通、門源入祁連山。余斯時已入祁連N遍,然大抵在山之陰甘肅一帶,感環(huán)境酷烈,未覺祁連有多美。然,此次入山,時值門源油菜花開至荼縻,暮色之中入祁連山1號2號隧道之工地,聞一群鐵兵后代之壯士恪守雪山五載,歷經(jīng)碎屑流、大地硬力和水流成河等九九八十一難,終貫通也。蓋可親可敬可悲之英雄也!
是日,余為睹山丹軍馬場匈奴焉支山之景觀,從祁連山高隧穿行九公里而過,欲覽小平羌溝、大平羌溝之絕地風景。撼當年滅羌之匈奴和大漢軍隊雄姿,仿佛蹄聲未遠、未寂。然則此亞洲之最大牧場,更是當年匈奴與大漢軍隊逐鹿之古戰(zhàn)場,青年將領(lǐng)衛(wèi)青、霍去病劍戟劃破藍天白云,留下道道海棠喋血,最終一將功成,匈奴大敗,退出祁連山,撤離焉支山,單于仰天而嘆: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無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悲歌也!
歷史已遠,白云悠悠。千年軍馬場馬蹄聲咽,寂然如斯。惟有滿地油菜花之金色方塊,連天燦然。吾等乘鐵騎而行,與古戰(zhàn)場漸行漸遠,穿越山丹軍馬場,行70公里之遠,皆因一睹焉支山之岸然。抵時,已是午后3時許,仰首而望,覺焉支山稟賦平平,未入。然后過霍城,與霍去病之雕像擦肩而過,往匾都口入祁連。
彼時,烏云滾滾,山雨欲來,余等入在匾都口換乘等吾等警車,再度駛?cè)肫钸B山之中。穿霧而行,踏暮而歸,馳馬百余里。經(jīng)歷一路風雪風雨,美景撲入視野,目不暇接,終入祁連縣城。彼城被稱為東方瑞士,在入城觀景臺上看山,芳草萋萋,山脊如嬌娘玉軀,迤邐連綿,美極,令余仰首嗟嘆,仙境也。
知弱者,乃《青海湖》主編是也,才女嬌娘,散文名世。見余喟然感嘆,彼曰:此祁連縣入門之景也。大美青海,天上仙闕之景,非卓爾山莫屬,觀者無不激動。余聞之,將信將疑。
黃昏泛起,天裂一罅,夕陽拂照于紅土山涯與茜草之間,亦紅亦綠,卿為誰倩摘一株。倚窗而眺,美如瑪吉阿米驚世,醉也!是夜入一火鍋店,涮牦牛肉,小酌數(shù)杯,微醺之中步入瑞士街,倚廊橋而浴風月,月暈云浮,猶如嬌娘入懷,如夢如幻,曼妙無邊,恍如臨宮闕也。
祁連如夢染茜紅。是夜,余沉入溫柔之鄉(xiāng),如一輕羽,浮浮冉冉,沉沉落落,天馬行空,真正領(lǐng)略了山是英雄冰美人神交之境也。
云潤雨飛,誰道祁連不曾入夢來。
責任編輯 張惠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