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小莫

周日那天，他加班。思緒偶爾從工作中溜出，他想起早飯時和女人的對話。她說，今天我過生日，你要送一樣禮物。他喝著香噴噴的小米粥，很想說，想要什么自己去買，工資卡不是在你那兒嘛。她仿佛看穿他的心思，說，要是你還愛我的話，就證明給我看?？粗桓便露哪樱缓命c醒他，送一枝玫瑰也行。手頭的工作做完已近中午，想著女人的話，他開始尋找鮮花店。

來到那家花店的門外，他躊躇了一會兒，臉上莫名其妙有些發(fā)燒。以前他在大街上見過有男人捧著一束玫瑰花，可那都是些青愣小子，而自己已近中年。這樣想著，心里便有些惱。他覺得她越來越不可思議了。他們一起度過貧困的日子，那時候，他為她買一件普通的衣物她都不舍得，現(xiàn)在日子好過了，她倒要什么玫瑰！嘆口氣，又想，也難怪她，電視劇里成天演些婚外情，她身邊的姐妹們，也有婚變的。男人有錢就變心，這是大家的常論。送枝花給她，讓她安心，自己也樂得耳根清凈。這樣想著，他鉆進鮮花店。

鮮花店的女孩熱情地迎過來，問，先生想要什么花？他不看女孩，目光在花海中逡巡，問，有玫瑰嗎？女孩笑著介紹，先生要這一種吧，剛從云南空運過來的。他點點頭，問，多少錢一枝？女孩說了價格。他邊掏錢夾邊想，半只烤鴨沒了。

舉著一枝玫瑰走出來，他覺得滿大街的人都在看他，臉上愈加發(fā)燒，他把玫瑰往外衣的內(nèi)兜里一塞，扣上衣扣，想，這樣別人就看不見了。又有些得意，剛才幸好沒聽那女孩的，買下一束，否則還真成“花癡”了。

來到自家樓下?？纯磿r間，12點多鐘，他忽然想起來，正是她的午休時間。每天午睡一小時，這是她的老習慣了。這樣想著，他放慢腳步，想，再有半小時，她差不多就醒了。環(huán)顧四周，一群老人在一棵樹下下棋。他走過去，坐在一只空出來的馬扎上，伸出腦袋看棋盤，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她午休醒來，他還沒回來?？纯磿r間，有些納悶，他說過加班不用多長時間的。又想，他會帶回玫瑰嗎？想起早上他不以為然的表情，她笑了笑。其實她不是非要玫瑰不可的，只是近兩年，兩人常常相對無語，生活變成一潭不起波瀾的湖水，她真的拿捏不準，他還愛自己嗎？

倒一杯水，走到窗前，她的目光一下子盯在窗外。她看得很清楚。他顯眼地坐在一群老人中，竟然靠著一棵大樹在睡覺。她仿佛還能看見他微張著嘴，輕輕打著鼾。有片刻的發(fā)愣。她旋即明白了，他沒有直接回家，是怕影響自己休息！感動如漣漪，一圈一圈在心里漾開。她找出手機，撥他的號碼，不知怎的，她覺得心里有一枝玫瑰在快樂地綻放。

鈴聲響了，他睜開眼睛，拿出手機看，嘴角咧了咧：她醒了！收好手機，起身，快步往家里走。

走在樓梯上，大腦還不甚清醒，他想，午休真舒服啊，回家好好睡一覺。進了門，他直奔臥室，邊走邊脫外衣，順手把外衣掛在衣架上。倒在床上，忽然又想起來，回頭對她說，在衣兜里。她有些疑惑，問，什么在衣兜里？他嘟囔著，你要的證明。頭往枕頭一靠，片刻就睡著了。

她從衣兜里取出那枝玫瑰。玫瑰微低著頭，有些發(fā)蔫?；ò甑倪吘夁€有些磨損。她搖搖頭，忍不住笑了。她多么想現(xiàn)在就告訴她的大男人，你的證明，我早已經(jīng)收到了哦！

（馮國偉摘自《北方新報》2013年10月3l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