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雪松

與其在哀怨中等死，不如在困境中改變自己。張鐵生用自己的方式證明，只讀一本書是不夠的，更需讀懂人生這本書。

命運弄人。

當年的“白卷英雄”張鐵生，變身億萬富翁了。作為今年7月發(fā)行的最后一只新股，禾豐牧業(yè)的上市，意味著張鐵生的身價已經(jīng)高達近2億元。聽到這樣的消息，許多張鐵生的同齡人，突然發(fā)現(xiàn)又沒跟上這個歷史人物的步子了，心頭難免五味雜陳。

“文革”中官至鐵嶺農(nóng)學院領導小組副組長、黨委副書記的張鐵生，其實在1973年的那場推薦工農(nóng)兵大學考試中，交的并非白卷。他當時的實際成績，語文、數(shù)學、物理化學，分別得了38分、61分、6分。張鐵生之所以成為“英雄”，正是因為在物理化學卷的背面，寫了封整整影響了一代人命運的《給尊敬領導的一封信》，述說自己答不出題，是因為下鄉(xiāng)7年來“始終熱衷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全力于自己的本職工作”，表示“對于那些多年來不務正業(yè)、逍遙游蕩的書呆子們，我是不服氣的”“希望各級領導在這次入考學生中，能對我這個小隊長加以考慮”。

張鐵生在考卷背面的這封信，今天讀來，對于造成自己成績的不理想，解釋是客觀的；請求“加以考慮”的態(tài)度，也是誠懇的，并沒有太多的那個時代“頭上長角、身上長刺”的所謂革命習性。但是，命運弄人，張鐵生后來被江青等人贊為敢反潮流的“了不起的英雄”，是“有棱有角的石頭”，正是因為他們“要用這塊石頭打人了”。于是，張鐵生這塊斗爭路線上被人用來打人的石頭，隨著打人者的倒臺，刑至1991年10月才重新做人。當然，這一過程中，他自身也須背負相當?shù)呢熑巍?/p>

1993年的時候，很多跟著一張白卷鬧革命的受害者，還在哀嘆命運弄人，而出獄后的張鐵生，已經(jīng)與另外3名合伙人一起，實打實地湊了20萬元在創(chuàng)業(yè)了。在張鐵生此后的履歷中不難看出，這位“英雄”，其實是在別人哀怨命運的時候，已經(jīng)在跟命運博弈了。按說，他身上背負的枷鎖，肯定比常人來得更重。但很多人將不濟的命運在肩上背了一輩子，而張鐵生卻用“不服氣”的姿態(tài)，實實在在地向前走。從白手起家，到千萬富翁，再到今天的億萬身價，張鐵生用自己的成功，讓他的同齡人再次驚呆。

很多張鐵生的小伙伴今天再次驚呆，是把因為他們把自己今天的命運不濟與張鐵生這個傳奇人物聯(lián)系在一起了。他們中很多人覺得，當年如果不是因為張鐵生交白卷成英雄，自己本可以多讀些書，今天的命運應該會更好些?，F(xiàn)在好，人們發(fā)現(xiàn)，沖在前頭交白卷的成了億萬富翁，而跟在后面不交卷的，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生活依然凌亂。于是，面對張鐵生手中的3224萬禾豐牧業(yè)股份，各種羨慕嫉妒恨涌上心頭。

走出監(jiān)獄的張鐵生，沒有因為15年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而消沉，反而給自己的后半生交了一張寫滿財富與才智的人生答卷。在橫跨兩個格格不入的時代后，張鐵生在很多人埋怨命運弄人、世事不公的時候，踏踏實實地弄潮、辛辛苦苦地創(chuàng)業(yè)，用主宰自己的方式笑到了最后，它恰恰證明的不是讀書無用論，而是像他當初在考卷背后的那封“求考慮”信所傳遞的不放過改變命運追求的信息一樣，告訴世人，與其在哀怨中等死，不如在困境中改變自己。他用自己的方式證明，只讀一本書是不夠的，更需讀懂人生這本書。

人生際遇，天有不測。讀書多少，與財富未必能成正比。但是，有的人一輩子被命運捉弄，有的人一輩子捉弄命運。前者只交書本上的答卷，而后者，卻同時交付著人生的答卷。到今天還把當年沒讀到書的責任全推到張鐵生身上的人，面對張鐵生2億元身價的股份，也就只能處在羨慕嫉妒恨的人生境界和生活境界了。機遇是公平的，老天是公平的。有的人總在弄潮，有的人總被“潮”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