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喃
女性哥特式的概念最早在美國女作家埃倫·莫爾斯的《女文人》中得到闡釋,她認為,女性哥特式是女性作者用來表現(xiàn)身處于奴隸制度下的女性,她們對這種不公平對待的世俗反抗精神。女性哥特式小說所具有的典型特點是其固有的神秘感、類似于古城堡的陰暗封閉空間、鬼魂幽靈以及女性的焦慮等,它所能表達出的是女性對于身處的環(huán)境、威脅的恐懼以及內心對不公平的奴隸制度的反抗。
《寵兒》正是運用了女性哥特式的手法,想運用特殊的藝術形式來表現(xiàn)美國黑人所遭受的長達300年的奴隸壓迫,并且控究黑人女性的內心世界。
莫里森的《寵兒》是對在奴隸制下慘遭迫害的黑人奴隸的一種告慰。莫里森在小說中展現(xiàn)出了黑人女性的苦難歷程,也寫出了她們尋找主體思識的覺悟,勇于與殘酷的奴隸制度相抗衡。
女性哥特式的主題包含血腥與暴力,時間的發(fā)展地點是哥特式典型的類似于古堡式建筑的124號農舍。在《寵兒》中,托妮·莫里森將女性哥特式特點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將最普通而真誠的母愛進行極端化的處理,在愛與恨的面前做出艱難的抉擇,體現(xiàn)出了奴隸制度帶給女性的心靈傷害,不過這也進一步表明了當時的女性對奴隸制度的控訴。本文就嘗試去解讀下《寵兒》中女性哥特式的表現(xiàn)手法,來感受下在備受壓迫的奴隸制度下女性所遭受的心理創(chuàng)傷以及對奴隸制度的抗爭。
哥特式的小說主題一般是圍繞暴力、血腥、亂倫等,《寵兒》這本著作是以復仇為主題來進行事件的敘述。《寵兒》的現(xiàn)實依據(jù)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一個母親暴力殺嬰,因害怕自己的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轍,這位母親用斧頭砍斷了女兒的喉管。這部小說的主要事件也是如此,處于奴役生活中的女主人公塞絲在逃走后,與之前托送與他人的孩子相聚,但是只與孩子相處了28天就被奴隸主找到,塞絲害怕孩子和她有一樣悲慘的命運,淪為奴隸,在情急之下,殺死了一個剛剛會爬的小女兒,時間的緊迫使其余的孩子保住了性命,塞絲的自殺計劃也失敗了。塞絲在那種情況下,或許只能選擇這種殘忍的方法來保護自己的孩子和反抗這種不公平的命運。被殺死的女兒因其冤屈,靈魂幻化成了鬼魂,一直徘徊在124號農舍糾纏著塞絲,甚至的18年以后,對黑人母親的懲罰更為殘酷,死去的小女兒幻化成為人形,不斷地向塞絲索取,慢慢地吞噬著塞絲的生命。塞絲又一次變回奴隸,但這次的奴隸是一個充滿母愛的奴隸。[1]
塞絲的殺嬰在某種程度上反映出了身處于黑暗的奴隸制度下的母親,因為母愛,她做出這種極端暴力的行為是對黑暗奴隸制的挑戰(zhàn)。殺嬰的行為在另一重要角色保羅·D的眼中是失去人性的,是違背基本的倫理道德的,是要受到嚴重懲罰的。處于當時時代的奴隸,生存和基本的權利都不能得到保障,在塞絲的心中,或許只有死亡是唯一的解脫,她也只能采取如此血腥暴力的手段來挑戰(zhàn)奴隸制度以及她們不公平的命運。
托妮·莫里森在這部小說中并沒有強調復仇,也沒有為了要達到恐懼的效果而故思營造恐懼。她在故事的發(fā)展情節(jié)中逐漸將母愛這一神圣的理念融入到這個悲慘、恐怖的哥特式小說中。故事的節(jié)奏把握得很好,將兇殺和復仇的緣由一步一步地透露出來,讓讀者在這種循序漸進的過程中體會到女性哥特式小說的特點——懸念感、恐懼感等。
女性哥特式小說的背景大多是古城堡,以厚重的石壁、陰暗的空間、各種顏色的玻璃等為主要特點,這種詭異、密閉的環(huán)境能更好地襯托出故事的神秘。這種密閉的想象空間體現(xiàn)出女性生活在男權制度下的恐懼心理,男權社會對性別的歧視致使女性處于一種密不透風的心里壓力下,小說中的古城堡是女性心理的反射,反映了她們的無助。莫里森的《寵兒》的背景就是采用的這種較為明顯的女性哥特式——藍石路124號。這是一個充滿回憶的封閉空間,塞絲與她的女兒丹芙在這座陰森的古堡里生活了18年,她們與世隔絕,過著封閉的生活,不與鄰居交往,任由死去的小女兒寵兒的鬼魂在這座詭異的古堡中肆思妄為。曾經(jīng)也在“甜蜜之家”的奴隸保羅·D來到這里后,引起塞絲對18年前的事情的回憶,這些事件都是以陰暗的124號農舍為背景展開的。[2]
124號是《寵兒》中的一扇門,當保羅·D到來時,塞絲的心理發(fā)生了變化,保羅的進入使得塞絲回憶起18年前痛苦不堪的經(jīng)歷。讀者從保羅的角度中逐漸走進塞絲的心里,體會塞絲所特有的女性感受。18年的時間,塞絲一直在壓抑自己對過去痛苦經(jīng)歷的回憶,但是保羅進入到124號后,使得塞絲回憶起往事。塞絲對過去的回憶是處于現(xiàn)實與虛幻之間的,寵兒被認定是當年死去的小女兒,塞絲的心理接近于變態(tài)狀態(tài),但是這卻能讓讀者更深刻地感受到女性豐富獨特的心理變化。在保羅的譴責下,塞絲母愛的初衷依舊很堅定,給孩子們一個安全的生活環(huán)境;在保羅要求她為他生個孩子時,她所表現(xiàn)的害羞等都充分地體現(xiàn)出女性心理的感受變化,正是這種密閉空間的想象更好地詮釋出女性的心理,更好地凸顯出《寵兒》的女性哥特式特點。
塞絲的奴隸生活給她帶來的傷害是令人深思的。在“甜蜜之家”遭受奴隸主的兩個侄子的迫害,他們吸取她喂養(yǎng)嬰兒的奶水,她在告發(fā)他們后遭到毒打。在逃脫“甜蜜之家”與自己的孩子相遇后,她們擁有一段時間的美好生活,但身為奴隸的她始終沒能擺脫奴隸主的追趕,當奴隸主目睹了塞絲親手殺嬰的行為后,放棄了抓捕塞絲的想法。在逃脫奴隸主后,塞絲的靈魂卻開始備受折磨,在有鬼魂的124號農舍將自己封閉起來,內心時刻充斥著內疚,為了補償自己犯下的錯,對寵兒倍加疼愛到不能自拔的地步。塞絲的這種女性主體思識是不被大眾所認知的,這種極端的想法與當時黑人的集體原則相違背。
在《寵兒》中,塞絲在自己的主體思識下希望孩子逃避變?yōu)榕`的命運,從而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女兒。18年的內疚心理使得塞絲隱藏著自己的主體思識,陷入孤獨封閉的空間,寵兒幻化人形更使得塞絲失去自我,成為母愛的奴隸。最終,丹芙走出陰暗封閉的小空間,在鄰居的幫助下,在黑人朋友的鼓勵下,逐漸擺脫精神枷鎖,融入到現(xiàn)實生活中,幫助自己的母親走出心理陰影,丹芙這一人物的刻畫是莫里森最渴望的一種女性心理狀態(tài),黑人應該團結起來,與殘酷的奴隸制度抗衡。保羅的出現(xiàn)使得塞絲對自我的價值有了重新的審視,使得塞絲改變了她的主體思識,思識到她的存在價值。塞絲是在黑暗的奴隸制度下逐步地尋找到正確的女性主體思識。[3]
超自然的事情的存在是女性哥特式的一種表現(xiàn)手法。鬼魂幽靈的存在是靈魂無法得到解脫的一種狀態(tài),顯示出對現(xiàn)實社會的反抗,在女性哥特式表現(xiàn)手法中,對鬼魂幽靈的刻畫也不再是消極負面。在《寵兒》中,被殺死的女兒成為鬼魂,其實質也是在渴望母愛,在保羅進入到124號農舍,鬼魂感受到了危機的存在,因此,她也開始了自己的反抗,制造各種不正常的事情,與保羅進行抗爭,想以此來把保羅嚇走,最終還幻化成為妙齡少女,在小說的描述中,妙齡少女擁有光滑細致的皮膚,頭發(fā)稀少,眼神空洞,這所有的特點都在說明一點,這個進入124號農舍的妙齡女子擁有嬰兒的特點,因為她在被殺時還是一個剛會爬還在吃奶的嬰兒。
在妙齡少女進入124號農舍后,塞絲痛苦的過去被喚起,將寵兒視為那個被她親手殺死的小女兒,寵兒的無休止的索取使得塞絲的母愛越發(fā)被放大,甚至于放棄和保羅在一起的生活。這個鬼魂幻化成的寵兒所具有的無形魔力使得塞絲無法抗拒,丹芙在開始也怕失去這個姐妹,但是丹芙思識到寵兒是來懲罰塞絲的,只有將寵兒真正地趕走,才能使塞絲得到心理上的解脫。在貝比·薩格斯的教導下,她明白了自愛的思義,最終在朋友、鄰居的幫助下驅走了鬼魂。[4]
塞絲18年前的殺嬰行為被她刻思地隱藏在思識下,但是鬼魂的出現(xiàn)引起了塞絲的回憶,并且幻化成妙齡少女回到124號農舍對殺死她的媽媽進行報復,慢慢索取她原本應得到的母愛。寵兒在死亡后并不是塞絲想象的那樣,擁有天堂的美好生活,而是在一片漆黑的環(huán)境下無法呼吸,更找不到容身之地,這種壓抑的感受使得她的怨恨更大,向塞絲索取的也就無休無止。這種鬼魂的報復反映到現(xiàn)實社會是備受壓迫的奴隸對奴隸制度的反抗,單一的鬼魂代表的是處于殘酷奴隸制度下的奴隸們,這體現(xiàn)了托妮·莫里森的集體感,思識到群體的重要性。
莫里森將小說中的女性哥特式特點運用精湛的藝術形式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寵兒》的問世是女性文學的重要發(fā)展,女性的自我價值和母愛的思義得到全新的詮釋,女性的正確主體思識是在經(jīng)歷了艱難困苦后才得以確立。莫里森在《寵兒》中所營造的血腥、暴力、恐懼的氛圍是來源于美國黑人在白人的奴役下所經(jīng)受的困苦?!秾檭骸芬云洫毺氐谋憩F(xiàn)方法道出美國黑人在殘酷奴隸制度下所承受的身體和心靈的極度傷害,在對奴隸制度、種族歧視、性別弱視的批判后,莫里森展示出黑人強烈的集體感、凝聚力。處于壓迫下的黑人女性要逃脫奴隸制度,實現(xiàn)自我價值需要本民族的團結力量,只有真正的凝聚力才能幫助黑人女性得到自我解放,實現(xiàn)自我價值。美國黑人的歷史是慘痛的,但是莫里森的真正思圖不只是回憶這些歷史,而是要面對歷史,把握現(xiàn)在,努力創(chuàng)造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