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勤
一
廣州白云國際機場,等出租車的隊伍排得長長的。一位身材高挑、氣質(zhì)高雅的姑娘十分引人注目。她叫林芮娜,從美國留學(xué)歸來。林芮娜挽著母親的胳膊,有說有笑。說了一會兒家常話后,她問母親:“你有芷晴的消息嗎?”
母親嘆了口氣,搖搖頭:“哪里有她的消息。唉!三年了,一個大活人,怎么會音訊全無?”
林芮娜的臉上頓時布滿了愁云。
四年前,林芮娜和芷晴雙雙畢業(yè)于某理工大學(xué)的制藥專業(yè)。大學(xué)四年,她們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大二下半學(xué)期,上化學(xué)實驗課時,林芮娜不小心打翻了裝有易燃溶液的試劑瓶,手忙腳亂之時,她又碰翻了酒精燈,只聽“轟”的一聲,躲避不及的林芮娜的上衣和頭發(fā)都被燒著了,幸虧芷晴脫下外套拼命撲救,火才及時撲滅了,林芮娜只燒焦了幾綹頭發(fā),芷晴的雙手卻被燙起了好幾個大泡,從此落下了疤痕。這件事發(fā)生后,林芮娜曾暗暗發(fā)誓,要一輩子對芷晴好。但是,到了大四,這對生死姐妹卻鬧了矛盾,成了陌路人。
那年,林芮娜和芷晴同時愛上了同年級的籃球王子趙明宇。林芮娜俊俏爽朗,芷晴內(nèi)向秀氣。爽朗的那個,主動向趙明宇表明了心跡,卻被他婉言拒絕。內(nèi)向的這個,只會在心里偷偷地喜歡,連多看心上人一眼都不敢。沒想到趙明宇卻喜歡芷晴,再三約她,兩人這才談起了戀愛。
那次趙明宇和幾個哥們聚餐,大家都帶了女朋友參加。但芷晴正在趕寫畢業(yè)論文,在電話里對趙明宇說她抽不出時間。趙明宇覺得在哥們面前失了面子,灌了很多白酒。正好見林芮娜也在餐館吃飯,就招呼她一塊坐。他倆都喝了不少酒,爛醉的趙明宇把林芮娜當(dāng)作芷晴摟在懷里……
這一幕恰巧被完成了論文,興沖沖來找趙明宇的芷晴撞見,癡心的她差點就崩潰了。事后,不管趙明宇怎么解釋,芷晴也不肯原諒他。林芮娜更是無顏面對芷晴,一畢業(yè),她就懷著深深的內(nèi)疚赴美深造。剛到美國的那一年,她常常給芷晴發(fā)郵件,卻每次都被“拒收”。再后來,芷晴的郵箱似乎關(guān)閉了……
事隔多年,這次,她本想找芷晴聚聚,求得昔日好友的原諒,沒想到從媽媽的嘴里得知芷晴已經(jīng)失蹤了三年。林芮娜心里特別難受,她鼓起勇氣來到芷晴家問個究竟。
一見林芮娜,芷晴媽媽的眼淚就涌了出來:“聽芷晴說你去美國了。你看看,人走得再遠(yuǎn),走得再久都能回來,怎么單單我家芷晴早晨出門上班,從此就沒了音訊呢?”
林芮娜拉著芷晴媽媽的手問:“她會不會因為什么事情離家出走?”
芷晴媽媽直搖頭:“那天,芷晴跟往常一樣,吃了早飯出門上班。當(dāng)天晚上沒回來,我以為她在單位加班,等到晚上八點多,打她手機關(guān)機,打到單位沒人接。那一夜,我眼睜睜等到天亮,第二天一早我就打她辦公室的電話,接電話的人說芷晴根本就沒上班,還正想打電話問問她是不是生病了?!?/p>
林芮娜問:“失蹤前芷晴有不開心的事嗎?”
“沒有??!警察也問過同樣的話。我只記得她跟男朋友好像為什么事有點不開心,后來也沒聽她說過什么。當(dāng)時警察也問過她男朋友。她男朋友是她公司的辦公室主任,叫陳少龍?!?/p>
林芮娜不認(rèn)識陳少龍,只能聯(lián)絡(luò)到趙明宇,兩人約在摩爾咖啡廳見了面。
趙明宇說他也只知道芷晴失蹤了,別的什么都不清楚。林芮娜心里起疑,當(dāng)時芷晴被一家跨國制藥集團菲斯普爾公司錄用,趙明宇也進了這家公司,肯定是為了和心上人破鏡重圓。既然他倆是同事,又曾經(jīng)是戀人,芷晴的失蹤,他怎么會一點也不知情呢?
趙明宇看出了林芮娜的疑惑。他咳嗽一聲,尷尬地說:“雖說我們是同事,但芷晴在新藥研發(fā)部,我在營銷部,平時她也不大肯見我。再說,一進公司,就有人追她了。”
林芮娜直視著他:“有人追?你就避開了?”
“追她的是公司的辦公室主任,我只是個新員工。這倒是其次,主要是芷晴她……”
林芮娜垂下眼簾,嘆了口氣:“你再想想,芷晴失蹤前,她本人,她的同事,她工作的部門,或是你們公司,有什么特別的事沒有?”
“特別的事……”趙明宇想了半晌,“沒什么事呀。只聽說她跟那個辦公室主任好了,哦,還有就是我們公司賣得很好的一種減肥藥那時正受到不少顧客投訴?!?/p>
“減肥藥?”
“對,是一種叫‘窈窕美人的減肥藥。還有消費者要索賠,說是吃死了人。后來,某權(quán)威部門作了鑒定,說‘窈窕美人不會致死,全公司上下這才松了一口氣。不過,為了避免麻煩,這個藥不久就停產(chǎn)了。”
從咖啡館出來,林芮娜依舊很茫然。
二
第二天,林芮娜又去了芷晴家。交談中她問芷晴媽媽:“芷晴以前的男朋友,你認(rèn)識嗎?”
“你是說大學(xué)里的那個?”芷晴媽媽嘆了口氣說,“本來我也不認(rèn)識,后來那個男生追到家里來了我才知道。你是知道芷晴的呀,這孩子老悶著,等我認(rèn)識,他們已經(jīng)分了,我看那男生長得精精神神的,一表人才,問她為啥不談了,她也不肯講。”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他追到家里來干什么?”
“離芷晴失蹤的日子倒是不遠(yuǎn)。他們關(guān)在房間里‘嘰嘰咕咕,我聽見幾句,好像是那個男的說自己比陳少龍好什么的,反正是小青年談朋友談崩掉了都會說的那些話吧?!避魄鐙寢屨f著,去房里找出一封信遞給林芮娜,“那天他走的時候,芷晴把信還給他,他又塞到芷晴的門縫里。那天他們?nèi)觼砣尤サ目赡芫褪沁@封信?!?/p>
林芮娜定睛一看,信封上的字跡好生熟悉,沒錯,是趙明宇的筆跡!她努力使自己鎮(zhèn)靜下來,打開了這封信。
信很長,是手寫的。主要內(nèi)容是傾訴他對芷晴的思念,要求重修舊好。林芮娜讀著信,心里就像打翻的調(diào)味瓶。信的末尾,有一句話引起了她的注意:“芷晴,如果今生今世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不知道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意義。即使失去一切,我也不能失去你。記著:不然我們一起活到三十歲!”落款日期正是三年前芷晴失蹤的前十天!
看到“三十歲”這幾個字,林芮娜腦子里“轟”地一響。她匆匆離開芷晴家,直奔公安局,在值班室里,接待她的是刑偵支隊的隊長歐陽驊。
此時的林芮娜激動得語無倫次,連連說她有了芷晴失蹤案的新線索。面對這樣一位任性的報案人,歐陽隊長從電腦中找到芷晴的卷宗,上下看了一遍,然后對林芮娜耐心地解釋說:“林小姐,這事我們?nèi)昵熬妥屑?xì)查過了,至今還是個懸案?!?/p>
“芷晴的男朋友你們查了嗎?”
“芷晴的前男友趙明宇,失蹤時的男朋友陳少龍,我們都調(diào)查過,出事那幾天,他們沒有異?;顒?。芷晴手機接通的倒數(shù)第二個電話就是趙明宇打的,我們查得特別仔細(xì)。但是,芷晴失蹤前一天,趙明宇就到外地出差去了。”
林芮娜說:“我現(xiàn)在有新的線索了,你們還查嗎?”林芮娜絲毫不在意歐陽隊長疑惑的目光,拿出趙明宇的信說,“趙明宇有問題,這信上寫得清清楚楚。你看上面寫的‘三十歲,這是上大學(xué)時我和芷晴之間的一句玩笑話,我們當(dāng)時都搶著說怕老不怕死,活三十歲就夠了,后來,‘三十歲就成了我們的死亡代名詞。這句‘不然我們一起活到三十歲可以看成是‘我們一起死?!?/p>
“哦?”
“我想知道,芷晴接到的倒數(shù)第二個電話是趙明宇打的,那么,最后第一個是誰打的?”
“是陳少龍打的。我們查過了,就是戀人之間的通話?!睔W陽隊長說。
“那么,會不會是趙明宇在去外地之前把芷晴引誘到什么地方把她害死了?他完全有可能求愛不成,因愛生恨?!?/p>
歐陽隊長略一沉吟說:“好,我們會根據(jù)你提供的情況再查一查。你留個聯(lián)系電話吧?!?/p>
這天深夜,歐陽隊長又一次翻閱了芷晴失蹤案的記錄,在當(dāng)?shù)貨]有芷晴的蹤跡,那么,她會不會是在外地出事呢?
為此,趙明宇又一次被傳喚。
趙明宇承認(rèn)他和芷晴談過戀愛,但大學(xué)還沒畢業(yè)就分手了。畢業(yè)后和芷晴進了同一家公司,是想和芷晴重歸于好。雖說過芷晴不跟他好就同歸于盡,但只是說說而已。他打給芷晴的最后一個電話,是讓芷晴傳真他開會時要用到的她部門的一份資料。后來沒等到傳真,再打她手機時,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他只好打到她辦公室,是其他人幫他傳真過去的。
趙明宇走后,歐陽隊長又找到了當(dāng)時趙明宇在外地參加的那個會議的會務(wù)組負(fù)責(zé)人,也查到了與趙明宇同住一個房間的代表,那位代表證實,會議安排比較緊湊,趙明宇一直和他一起參加會議,沒有單獨活動的時間。
三
兩個星期后,林芮娜打電話給歐陽隊長,她聽到的答復(fù)是,到目前為止趙明宇還是清白的。
結(jié)束通話,林芮娜喃喃地自語:“希望他是無辜的!芷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哪怕托一個夢給我也好??!”
夜色沉沉,林芮娜輾轉(zhuǎn)反側(cè),往事歷歷在目。她想,像芷晴這樣本分的女孩子,連最心愛的男孩都不敢追,無論如何也不會悄無聲息地離家出走的,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突然,林芮娜想起大三那年的寒假,芷晴的電腦中了病毒,系統(tǒng)重裝之后,電腦里很多文件丟失了。芷晴急著打電話給林芮娜,要林芮娜幫忙登錄她的MSN,查一下幾個中學(xué)同學(xué)的郵箱地址。芷晴說出密碼時,林芮娜又聽見她嘀咕了一句:“以后再有重要的文件,我一定要在網(wǎng)絡(luò)硬盤上做個備份。”
想到這里,林芮娜睡意全無。她打開電腦,但是,網(wǎng)絡(luò)空間這么大,就算芷晴真有文件存在網(wǎng)絡(luò)上,會存在哪個空間呢?要把它找出來,猶如大海撈針。何況,林芮娜早就忘了那個密碼。
她試著把芷晴的生日、學(xué)號,芷晴家的電話、門牌號碼作為密碼,登錄芷晴的QQ、MSN和其他電子郵箱,全都行不通。兩人當(dāng)年的合影就在電腦桌上,看著芷晴清澈的眼睛,林芮娜輕輕地問:“芷晴,芷晴,快把密碼告訴我吧?!?/p>
照片上的芷晴好像眨了眨眼。
林芮娜趕緊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眼花了。突然,她心底劃過電光石火般的一道光亮——趙明宇的生日!
當(dāng)林芮娜用顫抖的手輸入趙明宇的出生年月日后,就像阿里巴巴在山洞喊芝麻開門,芷晴在網(wǎng)上注冊過的一切都一一打開了。因為這些郵箱幾年沒啟用,里面已經(jīng)沒什么信息了。林芮娜并不泄氣,終于,在一個“愛存”的免費網(wǎng)絡(luò)空間,她找到了芷晴三年前留在那里的一批文檔。
在外行人眼里,這些文檔很雜,有些是報紙網(wǎng)頁,有些是藥品配方,有些是藥品的英文說明書,還有一個Word文檔,像是芷晴自己寫的。林芮娜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聯(lián)系。
報紙網(wǎng)頁是一篇文章,題為《服用減肥藥‘窈窕美人可能誘發(fā)腎臟衰竭》,“……據(jù)了解,‘窈窕美人減肥藥系菲斯普爾國際制藥有限公司生產(chǎn)。記者昨天從該公司了解到,該公司已暫停“窈窕美人”在中國市場的銷售,并申請國家藥監(jiān)局對該藥品重新進行安全性檢測?;颊呖蓱{完整的包裝到各銷售點退貨?!?/p>
后面那幾行文字是幾個人名、身份證號碼、家庭地址……
根據(jù)芷晴文檔里的一份藥品英文說明書,林芮娜在網(wǎng)上查到,十年前,在歐美各國,有人服用了一種叫“星巴克斯”的減肥藥物,導(dǎo)致腎衰竭,最終死亡。死者家屬集體對生產(chǎn)“星巴克斯”的公司提起訴訟,要求巨額賠償。官司打了好幾年,最終,死者家屬勝訴。隨后,減肥神藥“星巴克斯”停產(chǎn)了。
林芮娜當(dāng)即給她在美國的導(dǎo)師發(fā)了郵件,請導(dǎo)師幫她查“星巴克斯”的配方和相關(guān)報道?;貜?fù)很快來了,導(dǎo)師還告訴她,長期服用“星巴克斯”會導(dǎo)致臟器衰竭。兩種配方對比之下,林芮娜大吃一驚:“窈窕美人”和“星巴克斯”的兩份配方竟然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林芮娜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會不會是芷晴失蹤的真正原因呢?
第二天天一亮,林芮娜就來到芷晴家,她問芷晴媽媽,芷晴失蹤之后有人來要過她的東西嗎?芷晴媽媽想了好一會兒,說:“她男朋友,就是芷晴公司的辦公室主任來過一次,到她房間里呆了一會兒。”
“他拿走什么東西沒?”
“不知道?!?/p>
林芮娜一出芷晴家就直奔公安局,她告訴歐陽隊長,自己是學(xué)制藥專業(yè)的,只要找到“窈窕美人”減肥藥,化驗一下成分,“窈窕美人”究竟會不會致人死亡就可以查清楚。如果“窈窕美人”果真會吃死人,那么,芷晴的失蹤就有跡可尋了。
歐陽隊長說:“這事,只有懷疑是不行的,必須有足夠的證據(jù)。你的想法有道理,可以先從‘窈窕美人減肥藥入手?!?/p>
林芮娜跑遍市場都沒買到“窈窕美人”。失望之余,突然她的思路豁然開朗了——如果菲斯普爾公司有意隱藏“窈窕美人”減肥藥的相關(guān)資料,外人是很難找到的。只有進入菲斯普爾工作,才能發(fā)現(xiàn)有價值的線索。
林芮娜這時很矛盾,進入菲斯普爾公司的想法她沒敢告訴歐陽隊長,林芮娜知道,公安局是不可能讓一個普通老百姓去冒風(fēng)險做臥底的。況且,真要查,趙明宇不是也在這家公司嗎?
一想到趙明宇,林芮娜立刻把他否定了,趙明宇已經(jīng)好幾年不接觸專業(yè)了,她才是留美制藥專業(yè)的碩士啊。林芮娜知道,菲斯普爾公司一向很重視新藥的研發(fā)。憑自己的學(xué)歷進入這家公司應(yīng)該不成問題。
果然,林芮娜的“海歸”履歷打動了菲斯普爾公司的人力資源部經(jīng)理,她很順利地進入了菲斯普爾公司新藥研發(fā)部,成了一名研究員。但是,作為新員工,她無法接觸到停產(chǎn)藥品的任何資料。
歐陽隊長那里卻有了進展。警察一一走訪了芷晴留下的名單上的地址,他們驚愕地發(fā)現(xiàn),這是一份死亡名單。名單上的人都長期服用過“窈窕美人”減肥藥,家屬也都向菲斯普爾公司投訴過,有一個死者的家屬竟還留著半瓶“窈窕美人”。
當(dāng)林芮娜從歐陽隊長那里接過這半瓶“窈窕美人”做了成分分析后發(fā)現(xiàn),“窈窕美人”減肥藥的配方的的確確和芷晴留在電腦硬盤里的那個藥方是完全一致的。
同時,歐陽隊長對芷晴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她的生活很有規(guī)律,社會關(guān)系也很簡單,往來電話除了同事的,就是同學(xué)的,再就是家里的。根據(jù)案卷里的記錄,芷晴接聽的最后一個電話是辦公室主任陳少龍打的。陳少龍曾告訴警察,當(dāng)時兩人正在談戀愛,他每天早上都會打個電話給她,也沒什么特別的事……
但是,歐陽隊長盯著那張長長的通話記錄,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在失蹤前的兩個星期里,芷晴跟陳少龍之間的電話明顯少了。兩人電話頻繁的時候,陳少龍早晨打給她的電話都在七點左右。從芷晴家到菲斯普爾公司,單程要花費一個半鐘。九點上班,七點左右打給芷晴,她還沒出門,噓寒問暖也還正常。七點五十分打手機,她已經(jīng)在路上了,顯然不是這類電話。
看著這些記錄,歐陽隊長眉頭緊鎖。陳少龍的社交圈子不小,天南地北都有往來的電話。芷晴失蹤的這一天,與他聯(lián)系過的電話有很多是外地的。根據(jù)案卷里的記錄,陳少龍解釋說這些都是業(yè)務(wù)上的往來。經(jīng)查實,這些電話確實是業(yè)務(wù)往來,唯獨那天晚上十一點多,有一個只通了五秒鐘的手機號碼。陳少龍說,這是打錯的電話。
這個電話是外地區(qū)的手機號碼,回?fù)苓^去永遠(yuǎn)是停機……
四
話說林芮娜進了菲斯普爾公司,因為工作出色,很快贏得公司上層的器重,也引起了已是副總經(jīng)理的陳少龍的關(guān)注。他一向喜歡聰明漂亮的女人,這女海歸顯然很合他的心意。陳少龍開始約會林芮娜,林芮娜當(dāng)然知道他是芷晴以前的男友。
正在這時,歐陽隊長告訴她一個壞消息:在外地發(fā)現(xiàn)一具無名女尸,身高年齡的特征都和芷晴接近,死亡時間兩到三年。已經(jīng)把芷晴媽媽的血樣送去比對了。
林芮娜心里升騰起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芷晴很可能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難熬的半個月終于過去了。這天下午,林芮娜依約來到上島咖啡館,身著便裝的歐陽隊長正等著她。望著滿臉期待的林芮娜,歐陽隊長臉色凝重,艱難地開口了:“林小姐,你不要太難過。外地的那具女尸正是芷晴?!?/p>
林芮娜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滾落下來。平靜之后,她紅著眼圈告訴歐陽隊長,自己已經(jīng)在菲斯普爾工作了兩個多月。
“你!”歐陽隊長一激動,一半咖啡潑在桌子上,“這樣做太危險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
“我知道!我覺得,我應(yīng)該這樣做?!?/p>
沉默了一會兒,歐陽隊長說:“好吧,事已至此,我也不能命令你馬上辭職。不過,你要掌握分寸,注意自己的安全?!?/p>
林芮娜點點頭。
歐陽隊長凝視著她說:“租借芷晴被害現(xiàn)場的房客曾經(jīng)和陳少龍通過話……”
聽了這話,林芮娜大吃一驚,但她沒告訴歐陽隊長陳少龍正追求自己,她決定與陳少龍約會。
在彌漫著濃郁泰國風(fēng)味的餐廳里,陳少龍和林芮娜吃著美味的咖哩,林芮娜順口說起現(xiàn)在中國的中產(chǎn)人士都很在乎體形,好的減肥藥一定暢銷,她正在考慮研發(fā)一種有效的減肥藥。
聽她這么一說,原本興致勃勃的陳少龍突然沉默了。林芮娜拿出一張配方給陳少龍看,說這是她在國外的資料中查到的,減肥效果很好。
陳少龍接過配方匆匆瀏覽了一遍。林芮娜注視著他繼續(xù)說:“不過這藥方不能照抄,十年前它就吃死過人,不知道這藥方有沒有流到中國?”
林芮娜一邊說,一邊用眼角的余光瞟著陳少龍,他的臉色果然變得很難看。之后,林芮娜把這事告訴歐陽隊長:“我覺得陳少龍肯定知道芷晴失蹤的真相,把他叫來問問就是了。”
“證據(jù)呢?就因為他聽到減肥藥失態(tài)?”
林芮娜怔住了。是啊,證據(jù)呢?她怎么沒想到呢?
這天下班,林芮娜特地等著陳少龍,她拿著一瓶法國波爾多紅酒,說是朋友送的,要跟他一起品嘗。陳少龍笑瞇瞇地說:“好酒要配好杯,我雖然不大會喝酒,但我家有捷克的車花玻璃酒具。去我那里好嗎?”
燭光溫馨,在這樣的氛圍里喝酒,人是很容易心醉的。一瓶紅酒喝完了,陳少龍的眼神發(fā)澀,歪倒在沙發(fā)上。趁他迷糊,林芮娜問:“我一直在國外,不知道我如果研發(fā)出新藥,會不會被卡住???”
陳少龍大著舌頭說:“不怕,我們公司和藥監(jiān)局的交情深厚……”說著,他拉過林芮娜要親她,可到底是不勝酒力,人沒摟抱住,自己卻倒在沙發(fā)上打起了鼾。林芮娜趕緊跑到書房,打開他的電腦,可每個硬盤分區(qū)中的文件夾都有上百個文件,要找的東西到底在哪里呢?
陳少龍的呼嚕聲從客廳傳來,林芮娜忍著“撲通撲通”的心跳,告訴自己要鎮(zhèn)靜。她的眼光在文件夾上飛快地掠過,看到一個標(biāo)著“X”的表格文檔,寫著一個個英文藥名,藥名后面有一個加括號的漢字,看起來是人的姓氏,后面標(biāo)了數(shù)字,像“(陳200)”等等?!榜厚幻廊恕钡挠⑽乃幟竺娴臄?shù)字是500。她馬上掏出U盤把這個文檔復(fù)制了下來。
這時,客廳那邊傳來陳少龍含混的說話聲。林芮娜慌忙關(guān)掉電腦,回到陳少龍身邊將他搖醒,撒嬌道:“你這人酒品真不好,才喝了多少就只管自己睡覺,不管人家了?!闭f罷,她趕緊站起身,“你今天喝多了,我自己打出租車回家了。”
一出陳家,林芮娜馬上和歐陽隊長聯(lián)系。他們一起研究了這些藥名、姓氏和數(shù)字的奧秘。歐陽隊長一拍桌子說:“查一查審批這些藥品的人的名字!”
五
第二天,陳少龍酒醒了。他猛然想起,林芮娜在他家時自己睡著了好一會兒,這段時間,她在這里做了什么呢?他一個激靈,仔細(xì)查看了一下家里的東西,沒有什么異樣。打開電腦一查,發(fā)現(xiàn)“X”文檔被打開過,時間就是昨晚。陳少龍嚇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以前的女朋友芷晴要出賣他,這次愛上的難道是個“臥底”?
陳少龍馬上驅(qū)車來到林家,對林母說:“我正好辦事路過這里,一直就很想拜訪伯母,順路來看看您?!彼蜕蠋缀羞M口巧克力,“芮娜說您最喜歡吃巧克力了。”
林母笑說:“你來看看我,我就很開心了。”她把陳少龍讓進門,跟他家長里短地聊開了,還拿出女兒的影集給他看。陳少龍隨手翻著,目光定在一張林芮娜與芷晴的合影上。他竭力穩(wěn)住自己,指著照片上的芷晴問:“這是誰?”
林母說:“這是芮娜最要好的大學(xué)同學(xué),后來失蹤了,到現(xiàn)在還沒下落呢?!标惿冽堫D時覺得脊背后面涼颼颼的,借口有事,匆忙離去。
回到公司,陳少龍立刻打電話約林芮娜下班后一起吃飯,說他已經(jīng)在凱旋路上的星期五餐廳訂了位子,有個驚喜要送給她。
華燈初上,星期五餐廳里回蕩著輕柔的背景音樂,林芮娜來到餐廳,陳少龍已經(jīng)坐在一張靠窗的餐桌旁等候了。林芮娜笑瞇瞇地問:“你說的驚喜呢?”
陳少龍笑道:“你真性急啊。”說著,他拿出一個首飾盒,遞給她。
首飾盒里是一枚熠熠生輝的鉆戒。陳少龍說:“我懇求天下最美麗的女孩子嫁給我?!闭f罷,他拿過鉆戒,要套在林芮娜手上。
林芮娜笑吟吟地伸出右手,“嘡”的一聲,陳少龍手一滑,鉆戒掉進了林芮娜的酒杯里?!鞍パ?!”林芮娜招呼服務(wù)生換杯子,陳少龍阻攔道:“不必了!也許這是天意,讓我一并欣賞美人、美酒、美鉆?!闭f著,他端起酒杯遞給林芮娜。
林芮娜接過酒杯,看看陳少龍,他臉上的笑容好像有某種捉摸不定的內(nèi)容。她覺得這酒不能喝。正在這時,歐陽隊長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他從林芮娜手里拿過酒杯,送到陳少龍面前:“陳總,這么浪漫的酒,你應(yīng)該先喝一口啊?!?/p>
陳少龍一揚手,要不是歐陽隊長動作快,那酒杯差一點掉到地上。歐陽隊長用嘲諷的口吻說:“陳總,你難道不知道,即使酒杯碎了,沾在碎玻璃上的東西,也能化驗出成分么?”
林芮娜看看歐陽隊長,再看看面如死灰的陳少龍,什么都明白了……
三年前,有病人家屬狀告菲斯普爾公司出品的“窈窕美人”減肥藥致人死命。當(dāng)年的辦公室主任陳少龍奉命用五百萬元巨款打通了關(guān)節(jié),拿到了此藥不致命的鑒定結(jié)論。沒想到芷晴經(jīng)過反復(fù)檢測,認(rèn)定“窈窕美人”就是國外出過人命案子的早已停產(chǎn)的“星巴克斯”,這在發(fā)達國家是遭禁的。芷晴憤怒地對陳少龍說:“公司怎么可以照搬一個禁藥的配方呢?我要披露這件事!”
陳少龍在愛情與前程間選擇了后者,他向老板告了密,而后得到命令,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一定要把芷晴的嘴堵?。±习逭f話間還給了他一個“熟手”的手機號碼。陳少龍立刻領(lǐng)悟了,這個代價就是芷晴的生命!
那天上午七點四十九分,芷晴正在地鐵車廂里,手機響了,芷晴聽見陳少龍急促地說,一會兒在地鐵口他有要緊事找她談。兩人見面后,陳少龍誠懇地對她說:“芷晴,我終于想通了。我不能貪圖眼前的安逸,我同意和你一起揭露真相,我們一起來維護正義。”
芷晴驚喜地看著他。陳少龍繼續(xù)說:“芷晴,你馬上去一趟外地,我在那邊有媒體的朋友,我聯(lián)系好他們了。給,這是關(guān)于‘窈窕美人的所有資料。我覺得公司可能已經(jīng)覺察了我的意圖,所以,你一定要保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行蹤?!?/p>
“連我媽也不能告訴嗎?”
“不能!傻丫頭,如果你媽知道了,公司的人只要打電話一問,不就穿幫了嗎?”
芷晴連連點頭,不由得佩服男朋友想得周到。
“這是我朋友在外地的地址。到了那里,你只要把資料交給他,任務(wù)就完成了?!?/p>
“我坐飛機去吧,那樣快!”
“坐飛機會留身份證號碼的,坐火車。對了,一上火車,你就關(guān)機,免得同事找你。至于你媽,我會告訴她你出差去了。”
就這樣,芷晴為了良知和正義而遇害了!
(責(zé)編/吳玉富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