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旋
紀可梅女士(Marie-Claire Kuo Quiquemelle)是法國人,但漢語說得很溜。她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就頻繁造訪中國,與中國學者和電影人進行學術交流。從1987年開始,她開始以電影市場人員和學者的身份參加戛納電影節(jié)。
來戛納是因為有“好片子”
我1986年去中國,和一個朋友合作了一個紀錄片。我跟他提起戛納電影節(jié),因為法國人都知道這里有很多“好片子”—法國人把藝術電影叫“好片子”—這個朋友就給我買了一個電影市場的證,所以1987年我第一次來戛納就是在市場,沒有看電影(編者注:注冊電影市場需要收費,證件不能看競賽片)。之后我先生(編者注:郭鈞亮,香港旅法外交官及影評人)給雜志寫文章,我也會寫點東西,所以就有機會以記者的身份看電影,有機會介紹一下中國電影。
那時候,中國人很聰明
戛納第一次有中國電影,應該是香港導演李翰祥的片子,然后有胡金銓,因為那個年代有文化大革命,沒什么內地電影來戛納,但胡金銓能代表中國的電影文化,他的《俠女》藝術成就很高,讓人特別感動。改革開放以后慢慢就有很多中國電影了,《哪吒鬧?!贰栋正傳》……那時候西安電影制片廠來了一批年輕人,吳天明是他們的頭兒。他們很聰明,知道怎么做廣告,把自己的電影片名寫在T恤上,很多外國記者來拍照。那些年輕人就是后來的第五代,在法國人們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知道中國電影的。
第五代老了
法國人很喜歡第五代的電影,張藝謀和陳凱歌在法國很有名。張藝謀的《活著》,對法國人很重要,張藝謀拍得好,余華寫的故事也好。陳凱歌也是,比如《黃土地》《霸王別姬》。但是他們后來的片子法國人不喜歡。但最重要的是,他們后來拍的電影沒有自己的特色,沒有中國的特色,所以法國人不喜歡。第五代老了。
現在沒人談論導演
我不反對商業(yè)片,但這個世界上如果沒有藝術電影,商業(yè)是不可能做好的。美國人很早就懂得這個道理,他們請世界上最好的導演去好萊塢,把他們的藝術和技巧變成美國的東西。現在來戛納的很多中國電影人都在說,“我們很不容易,這個片子花了很多錢,它一定是最好的”。在戛納,大家關心的只有這個片子的導演怎么樣,故事怎么樣—以前中國的片子來了大家還會談這些,但是現在,沒人介紹導演,就是介紹這個片子花了多少錢。
應該有人教教他們
在法國,電影不是一個商品,很多年輕人開始拍電影的時候,就有很多比賽,還有人給他們寫劇本,慢慢地把他們培養(yǎng)起來。我去中國,和年輕人說話,他們很多人以為世界就是美國,我覺得這一點很可惜。中國電影需要一些“中間人”—既了解中國,又了解法國,還了解世界。要這些中間人告訴你們,什么樣的中國電影,外國人才會喜歡。比如今年來戛納有個新片子,關于孫悟空的(編者注:《大鬧天宮2》),我們可能就不會喜歡。我們還是喜歡過去的那些中國好片子,但很遺憾,現在很多中國年輕人都不知道中國有過這些好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