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書敏+鄔冬婭
電影理論提出,要透過符旨的解讀,展現(xiàn)文化符碼中的符征主體。蒙古族題材電影通過對草原、駿馬、英雄、母親等標志性生態(tài)符號的塑造,圍繞人與自然的生態(tài)平衡、人和動物的平等對話、人與人的和諧共處以及人內(nèi)心世界的和諧統(tǒng)一這四個維度,表達了蒙古族在草原文化形態(tài)下以善待自然、尊重規(guī)律、注重和諧、崇尚自由為核心內(nèi)涵的獨特生態(tài)文化思想。
一、“草原”符碼與草原文化的自然生態(tài)平衡
從古至今,以游牧為業(yè)的蒙古族與大自然始終保持著高度的和諧。這種和諧首先體現(xiàn)在與自然環(huán)境的生態(tài)平衡上。草原是蒙古人生存的地域空間與情感家園,這是蒙古族自然生態(tài)觀的核心內(nèi)涵。草原是蒙古族生存的自然環(huán)境,蒙古族題材電影用鏡像符號塑造著獨具特色的詩意草原。草原形象作為蒙古族題材電影審美符號的一種,是承載蒙古族生態(tài)文化思想的首要表征。
在蒙古族題材電影中,遼闊廣袤的草原無疑是無法割舍的地域空間,電影主要圍繞著蒙古人民與草原的關(guān)系展開,著重表現(xiàn)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但是,電影對草原的展現(xiàn)并沒有僅僅停留在對單純客觀環(huán)境的復寫,而是融合了蒙古族對草原的深厚感情,煥發(fā)出特有的光彩?!独且u草原》中皚皚白雪映襯下顯得非常莊嚴肅穆的草原,《草原母親》中夕陽余暉的照耀下具有神秘色彩的草原,《天上草原》中在藍天映照下的廣袤草原。這些充滿著人文意識的詩意空間,無一不飽含著蒙古族人民對草原的熱愛。
蒙古人世代生活在草原上,草原對他們來說絕不僅是生存的環(huán)境和工具,更是一種信仰。草原就如同母親一般,是生命的搖籃,對草原的熱愛和保護正是他們追求人與自然和諧統(tǒng)一的具體表現(xiàn)。電影《嘎達梅林》便是典型的例子:影片以獨特的視角講述了在抗日救國的大背景下,科爾沁草原上的兩代人在梅林的領(lǐng)導下集體反墾荒的英勇行為。 “祖先給我們留下了這片草原,我們不能把沙漠留給后代!”這句話鮮明地展現(xiàn)了蒙古人世代秉承的信念。在影片的最后,雖然起義失敗了,但保護草原的行動不會終結(jié)。正如嘎達梅林所說的:“只要草原上有女人和孩子,就永遠有希望。”
蒙古族題材電影在敘述過程中往往將自然規(guī)律和道德觀念放在一起來訴說人與自然的命運,凸顯了蒙古族生態(tài)文化中對草原的保護、熱愛和信仰。文本中常常將這種觀念闡釋為若熱愛、珍惜、保護草原,人們的生活會很美好,反之將會受到懲罰。例如《索密婭的抉擇》中,索密婭的爸爸郁郁寡歡與他無法面對和接受自己當年無意中破壞了草場,致使草場成為荒漠的嚴酷現(xiàn)實有著深刻的因果關(guān)系。而這種與生俱來、根深蒂固的對于草原的深厚情感正是構(gòu)成蒙古族生態(tài)文化思想形成的基礎(chǔ)和根基。
二、“馬”符碼與草原文化的“萬物有靈”思想
在遼闊的大草原上,蒙古族人民與草原上的動物始終是一種平等對話的關(guān)系。動物之于蒙古族人民,如雄鷹之于天空,兩者是相依相存的,是他們生活和生命中的一部分。就蒙古族來說,主人與馬的關(guān)系,是人與動物關(guān)系的集中體現(xiàn)。
蒙古族素有“馬背上的民族”的美稱,他們所特有的精神氣概似乎只有在馬背上才能得以盡情揮灑。蒙古人對馬有著特殊的感情,馬對他們來說是兄弟、戰(zhàn)友,甚至是戀人,他們的生活是離不開馬的。只要到了可以騎馬的年齡,每一位蒙古族青年都會擁有一匹屬于自己的馬。從此以后,馬便會與他們相生相伴,直到老去。戰(zhàn)爭時,馬與他們并肩作戰(zhàn),沖破敵人的陣營;和平時,馬則是他們忠實的朋友和玩伴,能夠帶給他們無窮的歡樂。在電影中,蒙古人那熱愛故土的情懷、追求自由的精神和不屈不撓的意志,也往往通過和馬的一起奮斗來展現(xiàn)。無論是《東歸英雄傳》中德里克與沙俄首領(lǐng)格里高利在馬上上下翻滾、殊死搏斗的場面,還是《悲情布魯克》中車凌在躲避敵人射擊時的靈活動作,都是人與馬完美配合的經(jīng)典鏡頭。從中可以看出,蒙古族對馬有著高度的信任,馬是他們敢交予生命的朋友。電影《黑駿馬》中剛嘎哈啦既是一匹馬,同時也是白音寶力格的象征。對于奶奶和索米亞來說,剛嘎哈啦的死意味著白音寶力格的徹底離開。同時,剛嘎哈啦的死又與奶奶的逝世是同一天,所以更是那一代人的命運牽絆終結(jié)的象征。由此可見,馬之于蒙古人已不只是動物那么簡單,馬已經(jīng)是蒙古人生命的一部分。這種內(nèi)在的對馬的尊重,正是蒙古族區(qū)別于其他民族的獨特性所在。除此之外,電影中馬群的出現(xiàn)還有著更加深層的含義。對于蒙古族這個馬背上的民族來說,奔騰的馬群仿佛就是他們雄健豪邁、熱情如火的蓬勃生命力的象征。同時,馬群又與他們的生命緊緊相連,總是在危急時刻出現(xiàn),為草原兒女解圍,使他們感到通往正義的力量?!度巷L云》、《內(nèi)蒙人民的勝利》和《鄂爾多斯風暴》中萬馬奔騰的畫面都讓人印象深刻。
正如電影《綠草地》所展現(xiàn)的那樣,蒙古族人民之所以能夠在這片草原上生活得如此愜意、祥和,原因就在于他們始終能夠與草原和動物和諧相處,不存在誰高于誰、誰占有誰的問題,三者相生相長、相依相伴。
三、“英雄”、“母親”符碼與草原文化中的人際和諧
草原生態(tài)關(guān)系中不只是人與自然、動物的關(guān)系,人與人的關(guān)系同樣占很重要的地位。在游牧的草原文化背景下,蒙古族在看待人與人的關(guān)系方面表現(xiàn)出更多的“社會生態(tài)” 意義,強烈的族群和民族認同感使他們十分重視崇尚英雄、重情重義。親情、友情、愛情,這些人類最基本的情感關(guān)系在這里達到了一種升華。
蒙古族電影塑造了一系列的英雄形象。這些英雄的命運往往與祖國、民族和自由聯(lián)系在一起,他們對祖國和民族懷有赤誠的熱愛之情,對自由與和平充滿真切的渴望與追求。長期的游牧生活使蒙古民族形成自由奔放的性格。就像電影《東歸英雄傳》中阿布所說的:“在那河抱著山、山依著天的茫茫草原上,我們可以自由自在地放牧,在那里我們不是被奴役的民族?!泵晒湃藢ψ杂缮畹淖非蠛蛨允厥怯篮悴蛔兊?。在履行神圣使命時,英雄們盡管性格各異,但卻個個赤膽忠心、英勇無畏甚至視死如歸?!厄T士風云》中年輕有為、血氣方剛的阿斯爾,《悲情布魯克》中有重情重義的車凌,《東歸英雄傳》中有作為民族智慧化身的阿拉坦倉,《騎士風云》中有“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英勇戰(zhàn)士博斯爾、阿布、德力克,《一代天驕成吉思汗》中的成吉思汗則更是一位縱橫捭闔、頂天立地的英雄巨人。
蒙古族的英雄主義代表著國家、民族、征戰(zhàn)、自由、不屈不撓等蒙古族特有的核心價值觀。英雄崇拜延伸出游牧生活中男人所追求的社會模式,他們構(gòu)筑了崇尚心胸遼闊、性格豪邁、熱愛和平、向往自由、重情重義的男性世界,造就了蒙古族男性世界中珍視友誼的價值取向。
在另一個層面,女性所代表的另一個世界像草原一樣堅韌、無私、真誠、敢愛敢恨,充滿著人與人之間的和諧美。母親是蒙古族電影中重點塑造的形象之一。她們喜歡孩子,對每一個新生命都充滿了期盼和熱愛;她們勤勞、堅韌、不圖回報地哺育和撫養(yǎng)孩子們長大,默默地承擔著生活的重擔?!逗隍E馬》中索米亞雖然明知會面臨失去白音寶力格的危險,但仍舊堅持將孩子生了下來并含辛茹苦地將他撫養(yǎng)成人。她的這種堅韌的品質(zhì)和頑強的精神也是蒙古族母親身上所具有的共性。雖然在蒙古族的家庭結(jié)構(gòu)中,妻子屬于從屬地位,順從丈夫的意志被看作是妻子的美德, 但是在電影中我們更多地看到的是蒙古族夫妻相濡以沫、不離不棄的感人鏡頭。在《圖雅的婚事》中圖雅再婚的條件便是對方要照顧自己的前夫,這個條件讓她找一門好親事變得困難,但她卻依然堅持這么做。這與其說是一種婚姻責任,不如說是蒙古族傳統(tǒng)文化以電影人物形式展示的蒙古族女性堅韌、重情的精神品質(zhì)。”另外,愛情無論在何時都是永恒的主題,蒙古人敢愛敢恨,在《悲情布魯克》中,卓拉恨時要殺了車凌,在車凌死后為證明自己的忠貞選擇了殉情。
蒙古族人民長期形成和遵循的這種對待親情、友情、愛情的重情重義的態(tài)度是其生態(tài)文化思想中最原始、最淳樸部分的體現(xiàn),而這種觀念和態(tài)度正是現(xiàn)代社會所日益缺乏的,所以也啟發(fā)我們呼喚對情感的重視和復歸。
(作者單位:內(nèi)蒙古大學)
責任編輯:劉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