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
今天是“我們倆的日子”,光陰如箭,已經(jīng)八個月了!夜月如洗,而你又舊地重游了,不能共月傾談,真要使人嘆一聲“如此良夜何”了。
既已決定去淮寶,我也只得贊成,不過很擔(dān)心你在湖中暈船,暈船了沒有?告訴我!
到淮寶,在不妨礙你的工作和健康的條件下,應(yīng)當(dāng)有計劃地分訪各方面的新朋舊友,并代我問候他們。倘有機會,到五旅部去會一會成鈞旅長和趙啟民政委,他們都是我多年的老戰(zhàn)友,彼此很忠誠的。衛(wèi)生部更要去一趟,病的同志很需要安慰的。
我們的別離,除去淮海區(qū)那一次,就是以這一次為最遠了,所以也分外的惦念!尤其是你在病中。千萬不要為了爭勝,以致影響了健康,你的情形應(yīng)當(dāng)告訴負責(zé)同志,免得人家不諒解你。
我還好。你的囑咐,我當(dāng)照辦,行動上自以小心為好,不過也還不要緊。可是我們住的這一家,就是一個三番子頭子又兼特務(wù)機關(guān),怪討厭的,談話打電話都不方便,要搬家又無合適的房子。才來時由四科買了十塊錢的糖果給主人的小孩子,昨天他們請我們吃了飯,菜是那位少婦做的,既好看又可口,大家贊不絕口。她不大說話,對我們還有點躲躲閃閃,我們都以君子之風(fēng)對之,即:彼此不理。
《家》快讀完了,一則巴金的作品從來沒看過,讀一本他的代表作,也好了解一下作者的作風(fēng)。二則也還是由于你的介紹,說的怪引人的!還記得半城之夜共讀南京畫報中關(guān)于家的電影照片吧?一般說來,文筆也還流利,但不十分出色。內(nèi)容以反封建為主,也還沒有失去“時間性”,他們說閱《家》如看文明劇,似乎有點過火。比如管鎮(zhèn)黃秘書住的那一家,就有一個大姑娘,被祖父拘禁起來,不允許出門。一次逃出去了,愛上了一個人,歸家之后又是不準出門,日久天長,害了相思病,瘋了!家里人說是鬼附了身,拜神求仙,鬧得不亦樂乎,她的祖父還嘆氣說是“家門不幸”。這個祖父大概是“家”中之高老太爺一流人物吧。不過我以為《家》中之三兄弟表姊妹的婚姻都不自由,則未免有點“巧合”。 《家》中人物,我很愛“琴”,很同情“梅”,很喜歡覺慧,很討厭覺新,很佩服鳴鳳,很輕視劍云,很尊重瑞玨,其他則不足道矣。
總以沒有便人,寄家的信,仍未發(fā)出,你既到淮寶,還是交你親寄吧。
滕旅長 (第四師十一旅長滕海清——編者注)來信又提到王彬(滕海清愛人,時在淮寶縣做地方工作——編者注)過湖西問題,原本政治部已決定調(diào)李德新(當(dāng)時的一位地方干部——編者注)到地方,以便代替王彬來湖西,不知怎么縣委又分配王彬一個月的什么工作,王不便推辭,而她則極欲迅速到十一旅來,他們新婚三天即便別離,如今四五個月了,自然在人情也說不過去。我已函子久,最好快點把王調(diào)過來。另復(fù)滕旅長,說即函你當(dāng)面與張燦明(時任淮寶縣委書記——編者注)同志談?wù)劊⑴c王彬會會面,倘有可能,偕同王彬于夏收后一路回來更好,并請你函滕旅長,使之放心。
敵人又有掃蕩之模樣,我最近恐又不能離師部遠去,總想出去,老是不能如愿,怪悶人的!
前送來之魯迅的《故事新編》,很好,你必須一看。
高錦云 (當(dāng)時的一位地方干部——編者注)什么時候由湖東回來了?你來信老不詳細。她也沒有來。江彤(劉瑞龍的妻子——編者注)要《子夜》看,也沒送去。
5月份零用費發(fā)了,連稿費共十元錢,給你買東西吃。
老是盼著你的信,可是又估計必在一個星期之后。
好好的注意休息,保養(yǎng)!出門時一定要有同路人,也好有伴照顧。
玉瓊雪字
1942年5月24日之夜
1941年9月24日,彭雪楓與林穎結(jié)為革命伴侶,婚后三天,兩人就奔赴各自的戰(zhàn)斗崗位。第二年的5月24日本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但因工作需要,林穎去了淮寶,兩人身居異地,不得見。所以信中有了彭雪楓的感慨和想念,把對妻子的關(guān)愛全部融進了字里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