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崇政
“葉子”到“六連發(fā)”:
濟南老牌樂隊的致青春
喪心病狂的雨,瀑布般的下,濟南灰姑娘酒吧外的探照燈像兩柄利劍在雨簾里來回交錯。所有的嘈雜似乎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激戰(zhàn)做預演——灰姑娘方圓200平的空間內(nèi),將有龍虎榜濟南決賽的鼓錘砸響。
光線昏暗,樂隊在舞臺上調(diào)試設備。臺下座無虛席,事實上更多的是站著。男人們嘴里叼著殘煙,心不在焉的扇著扇子;身邊的女孩拿出粉盒準備補妝,卻被幾聲架子鼓打得忘了女人的身份,欠身吹起了口哨。
“我們還沒有畢業(yè),因為搖滾走到一起,希望大家今天能聽到我們的聲音!”隨即爆裂的電吉他響起,一支學生樂隊出場了。
兩首聽不清歌詞的搖滾過后,人們的熱情被調(diào)動起來。當主持人報出下一個出場的是葉子樂隊后,現(xiàn)場有人喊出了:“葉子,?!?!”一個扎著小辮的胖小子走上了臺。
人叫鄭小辮兒,拆下皮筋,額頭的頭發(fā)能垂到脖子。這個90后的獅子座有著看起來些許癡狂的眼神,大鏡框下的嘴巴操著一口京腔。濟南玩搖滾的多少都認識他,不玩搖滾的時候,他是一名咖啡師,全職。
聯(lián)系他的時候,他正匆匆忙要去上班:“半小時,半小時后我打電話給你?!?/p>
寒暄之后,聊起樂隊的名字:“為什么叫葉子?”“葉子象征生命啊,我們可不希望弄個舞舞扎扎的名字,怪嚇人。就是要生生不息,頑強的面對生活,諷刺現(xiàn)實那種事我們不做?!?/p>
和很多年輕人一樣,小辮兒開始也不懂什么是搖滾,上初中時跟著大家一起聽周杰倫,隨后是信樂團。偶爾一次意外聽到謝天笑的《向陽花》,立刻被這種不一樣的音樂吸引住了,“胸口像憋著一股勁”“謝天笑算是一根線吧,捋著這根線,聽了國內(nèi)外很多隊的搖滾?!?/p>
大學畢業(yè)時,在校園組的樂隊解散了,“你知道當內(nèi)心迸發(fā)很多想法,卻沒有人去做時,是多么痛苦的事,知道么?”之后認識了現(xiàn)在的貝斯手、鼓手,自己做主唱,“他們有些都是從業(yè)十年的樂手”。
2012年組隊,從2013年到現(xiàn)在,樂隊成員趨于穩(wěn)定,“平時我們只做Livehouse,偶爾有商演,但唱得必須是自己的音樂?!毙∞p兒含了口雪糕“搖滾就是玩得開心,如果站在臺上做自己不喜歡的,那唱出來的歌詞就是罵自己,哼哼!”當問及《好聲音》的搖滾明星汪峰時,“我們是純搖滾,誰愛唱誰唱,我們不唱?!?/p>
這種論調(diào)在另一個搖滾樂隊的成員嘴里,也有相同的表達。
邢菲是六連發(fā)樂隊的吉他手兼負責人,這個略顯羞赧的大男孩已經(jīng)將這支樂隊維持了10年?!拔覀兏愕檬瞧咂吲罂耍罴兇?。別人或許不喜歡,但我們就這樣,做自己,開心唄?!卑籽垡环?。
六連發(fā)樂隊算是濟南的一個老牌樂隊,樂曲基本原創(chuàng),忠于最原始的搖滾風格。樂曲創(chuàng)作由邢菲和另一個成員完成,創(chuàng)作之初基本樂理、譜曲幾乎自學完成。
每天早上七點半前,邢菲都要趕班車到濟南高新區(qū)一家公司上班。 “搖滾,就是在現(xiàn)實生活之余的一種排解。但大家都要吃飯穿衣,所以都要去工作。每周只能約定幾個晚上去排練,去一起瘋。”
反光鏡樂隊主唱李鵬曾說過一句頗具爭議的話:“中國的搖滾樂不需要別的,就需要錢?!?/p>
鄭小辮兒說,沒什么不對。中國搖滾樂手沒錢買能展現(xiàn)聲音本質(zhì)的設備,怎么能做出好的搖滾?但堅持自我的搖滾樂手不會商業(yè)化,這就沒錢賺,多糾結(jié)?!
當“好聲音”照進現(xiàn)實:
地下?lián)u滾的濟南破土
“所有有夢想的小青年,都是窮困潦倒的?!毙∞p兒說。這句話的覆蓋面積可以延展到酒吧、地下音樂的各個角落。
在唱片業(yè)不景氣的大陸,酒吧歌手成為愛音樂的年輕人為數(shù)不多的出路之一,在濟南的酒吧,不少搖滾樂隊依靠駐場賺取些微收入,其中也不乏單槍匹馬的獨唱歌手。
而真正讓酒吧歌手沖出云天的,要數(shù)近年興起的聲樂真人秀比賽。
在酒吧駐場了十年,邢菲終于站在大舞臺的聚光燈下,《中國夢之聲》季軍的身份,讓她擺脫了“日落而作”的生活狀態(tài)。
掰指頭算算,酒吧起家的歌手如今遍地都是:《中國好聲音》第一季亞軍吉克雋逸出道前混跡于北京工體和后海的各個酒吧,美音王子平安、磁嗓金池也都曾是酒吧歌手。更不用說酒吧風格明顯的王韻壹、劉雅婷等。再往前推,《超級女聲》、《快樂男聲》推出的張靚穎、紀敏佳、陳楚生、譚維維、郁可唯等也都有夜場酒吧的痕跡。
姚政,一個來自山東、同樣混跡過酒吧樂隊的搖滾男孩,作為2013年《中國好聲音》張惠妹的學員走入人們視野。在此前的2007年,他曾獲得《快樂男聲》濟南賽區(qū)冠軍,入圍全國11強。
玩搖滾的人一直分成兩派,一種渴求成功,一種渴求純粹。姚政似乎走了第三條路。
在2007年的海選舞臺上,姚政以一首《等有餅吃再說吧》征服了評委,他走出背景板說得第一句話是:我走的是復興搖滾,我要在這個主流的舞臺展示非主流的魅力!
對于姚政的出現(xiàn),熱愛搖滾的也分成兩派:支持者說,對于整個地下?lián)u滾來說,是個不錯的契機,怎么都是死,不如找個機會搏一下。幾首歌雖然不至左右搖滾樂的方向,起碼他讓更多的人重新審視和關(guān)注了我們自己的搖滾樂。那么反對者也在說,與其茍延殘喘不如從容燃燒,搖滾就是一種精神,我們只能自己靠自己。
像姚政這樣的地下?lián)u滾歌手的出現(xiàn),意味著什么?
姚政很年輕,年輕到不足以代表中國搖滾。雖然他的唱功還很稚嫩,臺風略顯浮夸,但在主流的舞臺上,他是一枚信號彈。第二季的“好聲音”對壘賽上,他是和流行唱腔的梁君諾對戰(zhàn),那么第三季的“好聲音”,或許就將有兩個搖滾歌手對戰(zhàn)。
有這樣一句話“他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這一刻,崔健、何勇、竇唯和唐朝靈魂附體,他代表了中國搖滾樂曾經(jīng)輝煌的歷史和傳統(tǒng),這一刻,他不是一個人!”
姚政們在主流舞臺的折騰,就是地下?lián)u滾的集體折騰。endprint
“搖滾是剝開自己的最后陣地”:我們不愿意向這個世界低頭
為什么喜歡搖滾?
邢菲說,就是噪音,和我一樣,生活有太多不堪,搖滾是個閘口。
從曲風來說,邢菲所在的六連發(fā)樂隊堅持做地下樂隊,“在這一點上很有原則”,“如今十個樂隊要有七八個會為了迎合大眾而趨于流行”。
說到中國好聲音的時候,邢菲不等問完便不住的搖頭:“太主流了,我們?nèi)诓贿M去,我們特別地下?!?/p>
“我們堅持所堅持的,但會有很多人會覺得我們玩的東西太亂”邢菲微微將頭轉(zhuǎn)向一邊,“我們做我們該做的,別人想怎么說怎么說。”“生活中,活得不太像自己,搖滾是剝開自己的最后陣地。”
拋開所謂烏托邦的狂想,搖滾算是最純正的音樂。只有在這種音樂里,人可以不顧唱法,不顧和聲,不顧聽眾的撕裂自己,重組自己?!巴饨缯f我們是一群被性、酒精、毒品浸泡的靈魂,這樣不好,那些只是小部分。我們只是在表達方式上張狂一些。”邢菲說。
葉子樂隊的《笑臉》描寫了一個賺著穩(wěn)定工資的上班族,每天看著上司的面孔,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拔覀儾皇窍肱険羰裁矗褪强吹搅瞬环先松^的事物,想說兩句。”
之前,葉子樂隊參加了《中國好歌曲》。參加之初,整個樂隊抱定誓死原創(chuàng)的決心準備在舞臺上大展宏圖一番,然而隨著比賽的行進,他們開始覺得“不對勁兒”?!氨緛碚J為他們是在挖音樂,慢慢變成了挖故事。我們就一搖滾樂隊,沒故事,聽音樂就成?!庇谑峭速惲恕?/p>
在小辮兒認識的朋友里,不少酒吧樂手都渴望能夠成名,去參加《好聲音》之類的比賽大有人在。只是,“想出名就要有聽眾,就要變流行,那還是搖滾嗎?還是算了吧。”
如今不止搖滾界,整個音樂市場都處于一種萎靡不振的亞健康狀態(tài)。高曉松言:中國唱片業(yè)已死。而事實上,如今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在美國50年代的音樂大地上。當是時,美國廣播充斥著類似當今中國的口水歌,雖傳唱度高,但難免落入三俗的窠臼。直到貓王的出現(xiàn),讓美國音樂,以及搖滾樂出現(xiàn)“清洗劑”。
小辮兒舉了個例子:“之前花兒樂隊還很正經(jīng)的做搖滾,一天有人說,大張偉,你唱個這個,能火,他就唱了。也確實火了。但搖滾哪兒去了?”
“對于我來說,真實、堅持、勇敢,就是搖滾,是不是特像中國夢?”
葉子樂隊在龍虎榜中奪得冠軍,即將赴重慶參加全國半決賽;六連發(fā)樂隊受邀,在八月底于京城演出。他們每個人都在生活的裂隙中,用搖滾充當粘合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