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橋心里糾結(jié),終究又過了兩天,才再一次給唐翠芝打了電話。唐翠芝這次又被喜橋“兩顧茅廬”,才肯接聽。喜橋聽到電話接通了,心里緊張得要命,但還得假裝一切已經(jīng)煙消云散的樣子,很輕松地問唐翠芝是否吃過午飯。
唐翠芝沒好氣:你覺得我能吃下飯去嗎?你將我鎖在房間里不算,連我的死活也不管!金喜橋,我算是白養(yǎng)你了,你以后別叫我媽!
喜橋腦袋炸了一樣,覺得眼前一黑,盡管早已想到唐翠芝會給她一通炸彈,但真到了跟前,她還是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只能任那炮灰撲簌撲簌地落完了,才咳嗽一陣,努力開了口:媽,您還在生我氣啊,我不懂事,您老人家就多包容點嘛,何必跟我一般見識呢,而且那天我怕您著急不是,所以不敢再說了,也好讓您清凈清凈。
唐翠芝的高嗓門差點將喜橋手里的手機給震掉:別給我事后拍馬屁,我早就看出來,你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家,跟你爸一樣,早早地扔下我,一個人過,多省心啊,你們一個一個都當我是累贅,是負擔!我為這個家付出了一輩子,現(xiàn)在頭發(fā)都白了,你們就想抹布一樣把我給扔了,你們?nèi)L了他媽的狼心狗肺?。?/p>
喜橋的心被唐翠芝的尖嗓門毫不留情地一下下割著,快要刺穿了似的,但她還是盡力忍著,忍到唐翠芝快要罵得沒有詞的時候,就可以解放見到光明了。
但唐翠芝永遠不會有詞窮的時候,喜橋覺得她幾乎可以當一個作家了,那些變幻無窮的詞語,不只是不會枯竭,而且永不重復。她的肚子里根本就是一個龐大的詞語庫,一個鍵按下去,就如電腦一般,會自動生成無窮無盡的詞語。
這還不算,唐翠芝又發(fā)揮起她嚎啕大哭的本領(lǐng)來。喜橋?qū)⑹謾C離開耳朵,聽著那哭聲變幻著調(diào)子,嚎叫著傳出來,雖然沒有按下免提鍵,但她還是擔心樓下那個多事的老太太會突然跑上來,控告她打擾了居民的安靜午休。
唐翠芝罵人不會詞窮,但是哭卻會覺得勞累。她的嗓音很快就減弱下去,而且在沒有減弱到有氣無力之前,她為了保持自己的尊嚴,很果斷地將電話給掛斷了。喜橋聽見話筒里“啪”的一聲,長長舒出了一口氣,想,這第一個回合,算是成功結(jié)束,雖然沒有什么結(jié)果,但是至少讓唐翠芝發(fā)泄完了內(nèi)心的憤怒,下次再打,她當是不會這般歇斯底里了。
上次去見李響,喜橋沒有怎么在意她說的那個“很聽話很乖也很惹人喜歡”的90后小男生,但因為金小貝的電話,喜橋倒是忽然想見見這個和金小貝差不多年齡的“三很”小青年,究竟是怎么吸引住李響這文藝少婦的。
兩個人倒不愧是大學時共同追過一個男生的戰(zhàn)友,隔著再遠的距離,也能心心相通。李響在將這個小秘密透漏給喜橋之后,便覺得它像一粒沖破了堅硬頭蓋骨的種子,見著了天日,得著了雨露,呼啦啦地就瘋長開了。李響跟喜橋不一樣的地方是,她更大膽,更開放,只要想做,就立馬實踐。喜橋的愛情啟蒙,包括性啟蒙,歸根結(jié)底,都應(yīng)該算李響。那時兩個人住在一個宿舍,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去圖書館,一起洗澡,一起逛夜店,一起調(diào)戲同一個男人,甚至,還一起自慰。喜橋因為家境的原因,一直都很羞澀內(nèi)斂。李響則不,李響天生狂放,當初在報社實習,看上了老公王浩天,二話不說,連情書也懶得寫,就在報社食堂里,當著所有同事的面告訴他,她愛上他了,而且就在他剛剛咽下一塊牛腩的時候。王浩天當時正在用紙巾擦著嘴唇,牙齒上還沾著一小塊西紅柿皮,他當場愣住,不知道這個被他忽略了的姑娘,怎么就撒開了歡的小狗似的,忽然間在人群里發(fā)了瘋。當然最后王浩天成功被李響追到了手,但是他還沒過夠婚姻生活呢,李響就已經(jīng)移情別戀,愛上了一個90后小男生。
用李響的話說,這其實不叫移情別戀,這只是像喝水一樣,天天白開,當然能解渴,可是偶爾喝一杯可樂或者橙汁,換換口味,也沒有什么可指責的吧?這個邏輯在喜橋看來,有些奇怪,不過什么事情放在李響身上,都很正常。喜橋早已習慣了李響一驚一乍似的做事方式,如果喜橋的人生是一條向著大海流去的小河,那么李響的人生則是一條落差巨大的瀑布,永遠都在轟隆隆的巨響之中,人站在懸崖上,看到那瀑布落在潭中濺起的波浪,會覺得暈眩和恐慌。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撥打了對方的手機,商量的結(jié)果,是李響帶著90后小男生,來喜橋的家里小聚。李響快要掛電話的時候,喜橋才想起來問她:嘿,那個小男生,叫什么名字?李響甜蜜一笑:由由,我親愛的由由,林小由,記住這個好聽的名字哦!
手忙腳亂地收拾好了房間,喜橋又去樓下小賣鋪里買了一些水果、飲料,而后在她從江中魚旅館里“敲詐”來的一個老唱片機中,放入一張鄧麗君的“靡靡之音”,還半掩了窗簾,打開沙發(fā)旁邊一盞昏黃的落地燈,制造出一點李響喜歡的情調(diào)來。
喜橋還沒有坐下來喝一口咖啡,李響就帶著林小由到了。打開門看到林小由的瞬間,喜橋覺得有一些面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這個青澀的男孩。李響解釋說,這叫緣分,她想了想,或許是吧,也便將這個問題,給放下了。
林小由的確是個惹人憐愛的男孩。說惹人憐愛,喜橋總覺得像是不懷好意的老女人們,才會用的詞語,似乎林小由是一只小寵物狗,或者貓咪,可以讓孤獨的無人陪伴的老女人們,抱在懷里,相互慰藉,彼此取暖。喜橋?qū)⒁粋€金桔放到林小由手中的時候,無意中觸碰到他的手指,那種只有青春才會有的柔軟與溫暖,讓人心動,并生出向往。而他眸子里溪水一樣的清亮和純真,亦是進入社會幾年的喜橋和李響,完全缺失的美好。喜橋就是借那一枚金桔,懂得了李響所要追求的,并不是林小由這一個男孩,而是對生下孩子后,完全喪失殆盡的青春的緬懷。這種緬懷,大約,跟40歲的男人們,喜歡20歲的小女孩,在本質(zhì)上,沒有多少區(qū)別。盡管,男人們更多的,是性,而女人們,則指向的是性以外的靈魂。
李響的確將林小由當小男孩一樣逗引取笑的,她甚至還當著喜橋的面,撒謊,將并沒有給女兒小王子喂過奶的乳房,說成奶汁豐盈,然后用手愛撫著林小由的腦袋,挑逗道:小由,想不想喝我的奶?我女兒喝不完,都浪費了呢。
喜橋聽了有些臉紅,偷偷瞪李響一眼,而后拿起一根香蕉,遞給她,想借此轉(zhuǎn)移話題。不料這根香蕉卻讓李響更加地“情色”起來,竟是慢慢剝開了,用誘人的舌尖舔了一下,并輕輕咬下一口,對林小由道:你說女人們?nèi)绻寄芟裣憬哆@樣無性繁殖,而且,還繁殖成這等色情的姿態(tài),世界豈不是不需要你們男人了?endprint
林小由笑的樣子,像一汪蜜一樣,喜橋這樣對小男生不感興趣的女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變成一只蜜蜂,過去啄上一口,更別說李響這等“色女”了。不等喜橋反應(yīng)過來呢,李響就在林小由的笑臉上,用力地響亮地親了一口。
林小由有些羞澀,尤其是被喜橋看到,臉都紅了。李響用手指刮刮他的鼻尖,逗他:小傻瓜,都知道我是什么樣的女人了,還害羞!
喜橋忽然有些不安,對讓李響將林小由帶到家里來。她甚至生出一絲絲的罪惡感,盡管她什么也沒有做,可是看著李響沉浸在林小由那種恰當好的光澤里,拔不出來時,她還是對李響的丈夫王浩天,還有對李響全心全力負責的老太太,生出愧疚。
林小由明顯是個不太愛說話的男孩,也或許,當著喜橋的面,他有些不好意思,而私底下,在李響面前,則是個會用甜言蜜語和撒嬌來博取女人歡心的“小可愛”。
兩個女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享受著這難得的快樂時光,門鈴忽然響了起來。喜橋租的老房子,貓眼常被調(diào)皮的孩子給粘了口香糖,單元門也基本虛設(shè),所以聽到鈴聲,她想不起會是誰,但猜測要么是送報紙走錯了門的,要么是發(fā)廣告宣傳單的,所以沒有多想,便打開了門。
見到門外柳歡喜的時候,喜橋因為李響說的一個黃色笑話而逗出的笑,還沒從臉上完全地散去,所以柳歡喜看到了,也被她輕松的表情而吸引,探進半個腦袋來,笑道:讓我看看你在因為什么這么開心。他其實是開玩笑的,喜橋也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來“查崗”或者窺視什么,柳歡喜沒有小心眼到那種地步,盡管她的確想不明白,柳歡喜怎么今天沒有打招呼,就上了門來。
但在柳歡喜的視線,落在林小由的身上時,兩個人的表情,都變得尷尬復雜起來。因為,在那一刻,李響正將一粒剝好的干果,送進林小由的口中,而她的另一只胳膊,還親密地挎在林小由的臂彎里。
喜橋的尷尬,當然來自于此。而柳歡喜臉上的表情,則從簡單的尷尬,變?yōu)橐苫?,然后是冰冷。而那被兩個人注視著的林小由,則同樣表情復雜。也就在那一刻,喜橋的腦子里,忽然清晰地回憶起,在一個月前,她曾經(jīng)在柳歡喜的QQ空間里,看到過林小由的照片!她終于明白為何第一眼看到林小由時,覺得似曾相識,卻原來,他是柳歡喜老家縣城里,一個算不上親戚、但卻因為是同鄉(xiāng)而有著千絲萬縷關(guān)系的男孩。
是林小由先擺脫掉李響的親密,站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向柳歡喜問的好:柳……柳大哥……您……您怎么?
柳歡喜到底還是一個克制內(nèi)斂的男人,當著喜橋的面,并沒有當場發(fā)火,而是撒謊,道:我來找你喜橋姐姐有一些事,你們先玩吧,我改天再來。
說完這句,柳歡喜便將腦袋縮回了門外,并將雙腳重新邁了回去。喜橋有百口莫辯的焦慮,想要解釋,又怕越說越壞,只能紅著臉,虛掩了門,悄聲道:過兩天我去你那里,今天,朋友過來,實在是不方便說話。
柳歡喜笑笑:我知道你不方便,所以還有些因為打擾了你,而愧疚呢。
喜橋反而著急起來:你還說,應(yīng)該愧疚的是我,過兩天我再給你說這件事,你會懂的,我想。
喜橋沒有用“我相信”,是因為,她真的不能夠確認,相對保守的柳歡喜,是否真的會理解比李響足足小了10歲的林小由,對李響的姐姐一樣的愛戀,還有,李響對林小由美好青春的眷戀。
可是一切都已經(jīng)發(fā)生,而她,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喜橋現(xiàn)在覺得自己像夾心餅干里的奶酪,兩邊的餅干,都離她而去,她被太陽給烤焦了,面粉一樣撲簌簌地散落到地上,找不到那種聚攏在某個角落里的踏實感,焦灼正螞蟻一樣,排隊向她駛來。她不知道如何跟柳歡喜解釋這發(fā)生在家里的一切,尤其,是李響本人覺得這根本就沒有什么大不了且需要解釋的時候。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跟唐翠芝打電話應(yīng)該說些什么,喜橋天生并不自信,是自己開始工作掙錢后,才慢慢找到了根基,而今,幼年時那種無著無落的不安定感,又席卷了她的身體。她陷入辦公桌前的沙發(fā)里,很想抽一支煙,卻連起身的力氣也沒有。
旁邊的陸枚探過頭來,好心卻又帶著一股子打探隱私的好奇道:喜橋,今天看上去臉色不好,跟誰吵架了?老媽,還是哪個男人?
喜橋立刻帶著自我保護的語氣否定道:哪有什么男人,還不是我媽的嘮叨惹我煩心!
陸枚立刻好意勸說道:跟自己老媽生氣,一點都不值得,因為你知道她永遠都不能夠打敗,如果真的打敗了,跟她斷了交,其實反而是你輸了,因為你以后一輩子都會因此而不得安寧??撮_點,你還沒結(jié)婚呢,能有什么事,還不是催促你結(jié)婚找對象而已;等以后有了孩子,找她來看孫子,那時候鬧出的事事兒,可是現(xiàn)在的兩倍三倍還多呢!現(xiàn)在啊,她是催你結(jié)婚,到時候啊,她是逼你離婚呢!如果你現(xiàn)在都過不了這關(guān)考驗,以后這抗挫折能力,更是會讓你煩惱重重。
喜橋雖然不喜歡陸枚這種八卦的熱情勁,但還是不得不佩服40歲的女人歷經(jīng)過這一切之后,的確說得很有道理,她想起剛來單位那一陣兒,陸枚就經(jīng)常因為婆婆和老媽的事,在辦公室里抱怨不休,搞得喜橋一度對結(jié)婚失去興趣。
但喜橋還是不喜歡讓陸枚繼續(xù)追究下去,只好及時打?。宏懘蠼悖x謝你的建議,看來跟老媽斗,我還得修煉幾年,哦,對了,領(lǐng)導要的那份稿子,我寫完了,你現(xiàn)在幫我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陸枚果然被這件工作上的小事,給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接過稿子,就帶上眼鏡,看了起來。而喜橋則重新縮回到沙發(fā)里去,只是,這一次,她是在想晚上該給唐翠芝說一些什么話。
不過喜橋想好的那些好話,在接通唐翠芝電話的時候,就全失了效。因為唐翠芝上來就給了她一通訓斥:你倒是混得人模狗樣、有吃有喝了,你弟弟金小貝的死活,你卻問都不問!我在家里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是個沒用的人,你弟弟這么小,你就撒手不管,他好歹是你親弟弟吧,即便不是,也好歹是一個娘生的吧?!
喜橋有些納悶,不知道唐翠芝這一通掃射,究竟源自何處,她最近好像沒有招惹金小貝??!而且,再怎么失職,也不至于說金小貝不是親弟弟吧?難道,唐翠芝變相承認了她不是父親親生的女兒?不過現(xiàn)在喜橋沒精力關(guān)照這親生與否的問題,她只想知道自己這新添的忘恩負義的罪名,到底是因為什么而起。想了想,喜橋盡量語氣輕松道:媽,金小貝出什么事情了,您盡管告訴我,我這當姐姐的,就是豁出命去,也心甘情愿!endprint
喜橋覺得自己這一番表白,相當悲壯,也相當矯情,她自己聽了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不過這話倒是對唐翠芝有用,唐翠芝就喜歡別人說好話給她聽,哪怕明明知道那是假的,她也信以為真,并覺得安慰。所以唐翠芝因喜橋一通保證,語氣明顯松了下去:你別假裝糊涂,金小貝上午給你發(fā)了短信,過去六七個小時,你都不回復他一個字,你到底是能辦不愿意幫忙呢,還是根本就不想辦呢?
原因一說出來,喜橋嚇了一跳,趕緊看手機短信,這才發(fā)現(xiàn)因為上午忙著給江中魚甜言蜜語,竟是無意中打開看了一眼金小貝的短信,腦子里連過也沒過,就給忽略掉了。金小貝的短信里,只有一句話:暑假之后我打算去省城實習,你盡快幫我聯(lián)系實習的單位吧。
這聽起來不像是懇求,而更像是命令。習慣了金小貝和唐翠芝輪流下達命令的喜橋,盡管看了這條連姐姐也不稱呼的短信,有些不舒服,但還是趕緊給唐翠芝澄清事實:媽,我今天開了一天的會,手機調(diào)成了震動,真的沒有看到金小貝的短信,否則,我肯定會也可以不開,立馬給他回復。
唐翠芝哼了一聲:說得比唱得好聽,回復再快有什么用?你能幫他找到實習地方,讓他定下心來工作才是真對他好!
這一重大責任,哐當一聲落在喜橋肩膀上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地縮了一下身體,好像真的被石頭給砸了一下。喜橋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當初她幫金小貝選定專業(yè)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一天,既然你喜橋幫金小貝定了中文系這樣大而空的專業(yè),那么,你就有義務(wù)給他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否則,當初不如讓金小貝去學習一門技術(shù),而不是這樣虛空的中文。為了這個專業(yè),金小貝跟喜橋吵過不止一次,可是他完全忘記自己當初那點分數(shù),除了在一個三流的??茖W院學習中文,并不能找到什么熱門的技術(shù)類的專業(yè)。對自己不利的這些因素,金小貝和唐翠芝當然毫無例外地給忽略掉,只將一個重擔,理直氣壯地壓給了喜橋。
想到這些,喜橋覺得人活著真累,或者說,是她活著真累,她終于明白為什么很多女孩子,都想嫁一個有錢或者有權(quán)的男人了,大約,都像她這樣,身后有無休無止的煩惱,逼迫著自己,不得不像那可以減輕負擔的男人走去。
只是這些她全都要一個人憋在心里,說出來的,卻是輕松的一句安慰:媽,這事我知道了,我會放在心上的,爭取盡快幫他搞定,到9月份還有一個月,應(yīng)該會沒有問題的。
唐翠芝完全忘了自己跟喜橋之間因為情侶泳衣而引發(fā)的矛盾,但凡涉及到金小貝,喜橋和唐翠芝之間的煩惱,便自動撤退到后面,成為背景幕上可有可無的一塊污漬。
可是,如果可能,喜橋是寧愿甩掉金小貝這更棘手的包袱,跟唐翠芝大干一場的,哪怕,不是她干掉唐翠芝,而是唐翠芝干掉了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