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提問和問題探究來完成教學任務(wù)是語文課堂教學中常用的方法。在課堂觀察中,我們常常發(fā)現(xiàn)教師提出的問題指向不明,或者習慣于把問題設(shè)計指向文本內(nèi)容和主旨,而忽略了語言文字運用。語文課程的核心目標是學習祖國語言文字的運用,忽略具體語言的品味會架空語文學習。有效設(shè)計課堂問題,使學習目標指向語言運用,筆者有以下幾點做法和體會。
1.把握作者遣詞造句的個性化特征,見人未見
文學作品遣詞造句帶有作者很強的個性化特征。在教學中,教師要能夠獨具慧眼,抓到最具表達能力與效果的詞語,并以此為起點,指導學生學習,提高閱讀能力。
一位教師在《白莽作〈孩兒塔〉序》的閱讀教學中,教師認為貫穿全文的感情基調(diào)體現(xiàn)在“這就使我更加惆悵”這句話上,提問學生:“作者如此惆悵的原因是什么,體現(xiàn)在文中的哪些詞語上?”學生回答得不好,教師就一再補充課外的內(nèi)容,終于讓學生明白。這是用文本以外的內(nèi)容來解讀文本。魯迅先生非常重視副詞的使用。是不是可以換一種問法,比如:“這就使我更加惆悵”這句話里為什么要用“更加”這個詞?這樣,學生可以根據(jù)文本把作者惆悵的原因整合為凄冷的環(huán)境、內(nèi)心的孤獨和要給白莽的遺詩作序。舉一反三,在“春天去了一大半了,還是冷”這句話里,“還”字既寫天氣,又寫心情,表達效果比直接的“凄涼”、“惆悵”要深刻?!耙惨驗槲绾蟮玫揭环膺h道寄來的信”,“也”后面的內(nèi)容才是“凄涼”的真正原因。這樣,理解作者情感的著力點就很自然地放到了這些副詞上。事實上,前述問題的解答最終還是落實在“更加”這個詞上,倒不如直接針對“更加”這個詞來提問。還有,可以指導學生品味“早又蒙上了許多新鮮的血跡;這一提,他的年青的相貌就又在我的眼前出現(xiàn),像活的一樣,……”這句話里連用兩個“又”的作用。前一個“又”,表達“惆悵”之外,更多的是對反動派大肆屠戮的憤怒,后一個“又”表達魯迅對白莽印象之深,哀痛之切!文本中有七個作為副詞的“也”字,各有含義,組織學生緊扣文本深入探討,就能更深地體會到了作者熾熱、深沉的思想感情。以文本語言為出發(fā)點,切中肯綮,指向就更為明確。有利于學生掌握語言規(guī)律,提高閱讀能力。
2.建立文本與社會生活的聯(lián)系,發(fā)人未發(fā)
“語文學習的外沿和生活的外沿相等。”就文本解讀文本可能也是閱讀教學的常態(tài),如果我們既抓住了文本的關(guān)鍵詞,又能聯(lián)系生活,那么,在理解能力的培育上,是不是可以曲徑通幽呢?
《傷仲永》一文的中心問題是:方仲永由天資過人變得“泯然眾人”的原因是什么?這個問題的難度并不大,學生指出了文本中的“父利其然,日扳仲永環(huán)謁于邑人,不使學”這句話,這樣的回答是正確的,但不深刻。教師可以繼續(xù)提問:“不使學”的原因是什么?要求學生繼續(xù)閱讀文本進行思考,學生能夠找到“隸耕”、“奇”“乞”這些詞。分析這些詞的作用需要聯(lián)系生活實際,從不同的角度思考。我們看,“隸耕”,以耕田為業(yè),其父有根深蒂固的小農(nóng)意識,短視;“奇”,看起來沒有什么奇怪的,可是,“奇”讓方父感到了自己卑微的地位也有令人欣賞的東西,成了“名”,內(nèi)心就有了得意,有了可以炫耀的東西,以致有了后面的“環(huán)謁”;“乞”是“邑人”的行為,一個五歲的孩子能有多高的造詣,值得“以錢幣乞之”?如果眾人能以平常心待之,方仲永也可能有機會就學,因此,方仲永的“泯然眾人”除了他的父親“利其然”,還有更深刻的社會原因。選入教材時,后一段被刪掉了,被刪掉的那一段指出了當世社會的弊病。而在我們的教參里,有這樣的兩句:“但這不能怪仲永,他畢竟是個孩子;這全部責任都應(yīng)當由貪財?shù)母赣H來承擔,因為他剝奪了仲永的學習機會?!狈礁敢唤樨毭?,怎么可能在他的思想意識里強加入先進的早教觀念?“環(huán)謁”之下竟然也沒有一個人提醒他教育孩子的方式有問題?!傲钭髟姡荒芊Q前時之聞”之后就沒有進一步的言說,連作者也沒有對這個孩子盡一點社會教育責任。也許,作者只是杜撰了這樣的一個故事來為后文的“今夫不受之天,固眾人,又不受之人,得為眾人而已耶”佐證的?值得深思。解決問題,一是要緊扣文本來解答,二是要由文本聯(lián)系生活,這樣的課堂才不會只拘泥于既成結(jié)論,才會有生成。杜威將生活看作是解決問題的過程,他認為生活本身就表現(xiàn)為從問題到問題的一系列問題求解的過程。教師要激勵學生不斷地緊扣文本提出問題、思考問題、解決問題,并把生活的活水引入課堂,讓學生在自主、對話與探究中完成問題體系與知識體系的建構(gòu)。這樣,我們的語文課堂才能知識與生成齊飛,思考共穎悟一色。
3.引導學生從解決問題到研究新問題,愈研愈入
問題的深入往往意味著解讀的深入??枴げㄆ諣栐谒摹恫孪肱c反駁》里強調(diào):“科學和知識永遠始于問題,終于問題——愈來愈能啟發(fā)新問題的問題。”在課堂觀察中,我們經(jīng)常發(fā)現(xiàn),教師會針對文本或文本之外提出一系列問題以求解,問題解決了,師生活動也就結(jié)束了。問題解決可能意味著思維的終止,探究的終止,如果我們在問題解決過程中能引起學生新的問題的產(chǎn)生,那么,這種討論或解決的過程更具價值。
一位老師執(zhí)教《過秦論》,有一個“察文氣,評得失”的環(huán)節(jié)。老師在引導學生討論之后達成了共識,得出了“為后文作勢”、“反襯速亡慘象”、“突出中心”等結(jié)論。在實錄里,還有這樣的表述:“教師還不滿足于這一共識,又進一步提出:文無定法,如果換一種寫法,不這樣大肆鋪排,也可以寫出一篇好文章?!苯處熖岢鲞@一見解,其實是對文章作法的一種體察。這對學生寫作能力的發(fā)展有幫助。但是,這個提法更多的是涉及到文章學知識,教師在分析時也基本上是離開文本架空分析,這對語言學習的意義究竟有多大,筆者認為值得商榷。如果這個問題是由學生提出的,又怎樣?事實上,在另一位老師的課上,教師請學生評價一下文章的語言風格,學生提出:文章這樣鋪排,是不是太啰嗦?這個問題就關(guān)系到語言運用問題。首先是采用了排比式的句子和鋪陳式的描寫方法,造成一種語言上的生動氣勢,顯得更有力度。重要的是,賈誼是在用寫賦的手法來寫說理散文的。賦是漢代最流行的文體,在兩漢400年間,一般文人多致力于這種文體的寫作,因而盛極一時。賦的特點是散韻結(jié)合,專事鋪敘。這樣,從文本語言特點到文學常識的學習,既調(diào)動了學生的學習經(jīng)驗,又進一步開闊了學生的眼界。在這個基礎(chǔ)上,我們發(fā)現(xiàn)學生又提出了問題:賈誼為什么不去倡導簡樸的文風?這個問題就涉及到了社會生活和文風的關(guān)系,沿著這個問題追問下去,可能就是古代文學史上文風變革的課題了。
4.追問文體語言體系的內(nèi)在邏輯,開拓生成
在語文課堂上,學生不一定能夠提出有質(zhì)量的問題,甚至出現(xiàn)不合教師要求的問題。教師的作用其實是引導,教師要教的應(yīng)該就是學生想弄懂的問題。我們可以采用這樣的途徑:學生提出問題→師生歸納問題→師生解決問題→學生再提出問題。教師的作用在這里并沒有被削弱,而是要發(fā)揮更重要的作用,對這些問題進行整合,形成具有邏輯關(guān)系的問題鏈,以此為基礎(chǔ)組織教學。
石鐘山的《雁》是一篇短篇小說,教學參考把目標設(shè)定為:理解自由與愛情對于生命的意義;把握小說的情節(jié),理解心理描寫的表達作用。在課文理解里,編者也引用了金人元好問的《摸魚兒·雁丘詞》作為小說立意的根據(jù),認為這篇小說體現(xiàn)了愛情與自由對于生命極其重要的意義。筆者認為,作者如果只是根據(jù)《雁丘詞》來演繹一個動物的愛情故事,就沒有畫蛇添足的必要了。在教學中,教師顯然把目光聚集在雁對愛情的忠貞上了,因為教材編寫者的意圖是非常明顯的,在課后的“學習建議”里,也是提示學生“你怎樣看待這種生死相許的感情”。這篇文章僅僅只寫了雁的愛情嗎?學生在閱讀文本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有的學生認為就是寫愛情的,有的學生認為是寫自由的,也有的學生認為是寫夢想的。那么,我們接下來應(yīng)該怎樣來解讀?要全面地理解一篇文章,可以運用我們學過的方法,也就是考查貫穿文章始終的相似語句。學生圈畫出了這樣的一些語句:“她高昂著頭,沖著空中那只盤旋的孤雁哀鳴著。她的目光充滿了絕望和恐懼”、“她抖了幾次翅膀,想重返到雁陣的行列中”、“她在鵝群中抖著翅膀,做出起飛的動作,剛剛飛出一段距離,便跌落下來。她悲傷地鳴叫著”、“她終于無法飛行了,只能裹挾在鵝群中去野地里尋找吃食……她仰著頭望著落雪的天空,心里空前絕后地悲涼”、“僵直的頭仍沖著天空,那是他們的夢想”。在這個語言體系中,作者筆下的雁,編者意圖的雁,教師理解的雁和學生感悟的雁應(yīng)該是一致的,可事實上并非如此。如果把文末的“他們的夢想”僅僅理解為“比翼雙飛”無疑就淺薄了。因為如果只是為了愛情的話,那么,那只雄雁不會在前一年獨自飛走,不飛走也一樣可以有愛情,在鵝群里也一樣有愛情。因此,兩只雁以死追求的,除了愛情,一定還有比愛情更高的東西,那就是脫離人們世俗的眼光,脫離鵝群的糾纏,去搏得比愛情和生命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生的尊嚴。語文教學活動是動態(tài)生成的過程。探尋追問文本語言的邏輯聯(lián)系,實現(xiàn)學生對文本的解讀從感性到理性的轉(zhuǎn)變,學生的閱讀能力才能真正得以提升。正如林定夷先生所說:“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我們就已在不斷地增長知識,不是只有解決了問題才增長知識。”
朱孔洋,語文教師,現(xiàn)居上海浦東。責任編校:洪 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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