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梅
艱苦堅持
1935年早春時節(jié),江西井岡山上的叢林枝頭又泛起一層新綠,那嫣紅的杜鵑和潔白的木蘭,在習(xí)習(xí)春風(fēng)中競相怒放。這天,曙色初露,一株高大的青松下,立著一位中年軍人,身材魁偉、氣宇軒昂。他剛剛打完南路武當(dāng)拳,又做了幾次深呼吸,只覺筋骨舒暢,神清氣爽,馳目遠(yuǎn)眺,放眼五哨。這時“登登登”,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人快步跑上前來報告道:“陳司令,部隊給養(yǎng)日趨困難,昨天夜里奉命下山去搞武器彈藥、油鹽糧食的同志都打著空手回來了!”
這陳司令是誰?就是江西省軍區(qū)司令員陳毅同志。原來,1934年10月紅軍主力北上抗日以后,陳毅因負(fù)傷留了下來,蔣介石派了李云杰、羅森帶著好幾萬軍隊,擁有最新式的法國和捷克武器,把井岡山包圍得如同鐵桶一般,妄圖把紅軍困死在山上,揚言“3個月內(nèi)把湘贛邊界之‘共匪全部肅清”。因此,陳毅率領(lǐng)的紅軍游擊隊在井岡山上的生活艱難困苦,沒有油鹽糧食,沒有布匹鞋襪,更沒有武器彈藥的補給。面對著這么嚴(yán)峻的困苦局面,這個年輕的參謀怎么能不心急如焚呢?
陳毅聽了羅冬生的報告,說:“小羅,看你急成啥樣子啰!可不要像古代的伍子胥過昭關(guān)那樣,一夜把頭發(fā)、胡子全急白了?!逼鋵?,陳司令嘴上這么說,他心里比誰都急哩!你想,部隊沒有給養(yǎng),怎能堅持長期的游擊戰(zhàn)爭,不就等于束手待斃嗎?
羅冬生輕輕嘆了一聲說:“陳司令,軍無糧草,犯了兵家大忌,不急不行呀!”
陳毅微微一笑道:“你讀過《水滸傳》嗎?有個玉麒麟盧俊義,左腳踏金、右腳踏銀,是個‘財神,梁山好漢請他上山坐了第二把交椅?!闭f到這里,陳毅兩道劍眉一揚,眼神一閃,“我們也可以下山,去請個‘財神爺來嘛!”
“請誰呀?”羅冬生被弄糊涂了。
陳毅笑瞇瞇地說:“這個人呀,家財萬貫,不亞于當(dāng)年的盧員外,只是我們是紅軍、是共產(chǎn)黨,不是梁山泊的草莽英雄,你是遂川人,難道不曉得有個大名鼎鼎的黎健昌嗎?”
黎健昌是江西遂川縣的大財主,當(dāng)過團防局長,因感官場險惡,宦海驚濤,國民黨風(fēng)雨飄搖,于是無心做官,退職在家,致力于實業(yè)。家有良田千頃,囤谷萬擔(dān),森林成片,牛馬成群,還開了3座鐵廠,又是昌發(fā)鎢礦公司的總經(jīng)理,上海、南昌都有他開設(shè)的大店鋪,還發(fā)行紙幣,流通全縣。陳毅這一提,羅冬生茅塞頓開,高興得幾乎跳起來,說:“我們派人把他抓上山來,叫他家里拿銀錢和東西來贖人?!?/p>
“對!”陳毅一字一音,“用當(dāng)?shù)氐脑拋碚f,‘吊羊!”
“到哪里去吊他?”羅冬生眉頭打起結(jié)來,“只怕黎健昌還躲在南昌、上海哩!”
“不。黎健昌上了《中央日報》的當(dāng)了,那上面赫然登著‘湘贛邊界之共匪已全部肅清,他信以為真,放心大膽回來了,又在煉鐵采礦。那鎢砂貴重?zé)o比,遠(yuǎn)銷歐美,他又不傻,怎么會有錢不賺啰!”
羅冬生一聽,眉開眼笑,“啪”地一個立正:“陳司令,‘吊羊的任務(wù)交給我吧!”
“看你,又急啥子嘛。”陳毅如此這般地做了一番布置后,與羅冬生一前一后,怡然自得地離開了松樹林。
智請“財神”
天剛蒙蒙亮,森林里寂靜無聲。羅冬生帶著十幾個戰(zhàn)士,離開軍區(qū)司令部的草棚,邁著快步,朝著遂川縣邊界出發(fā)了。你看,羅冬生化裝成一個挑腳伢子,頭戴竹笠、腰圍澡帕、腳穿草鞋,肩上橫著索鉤扁擔(dān),一副調(diào)皮的神態(tài),“咿咿呀呀”地哼著山歌,晃晃悠悠走在前面。跟在他身后的十幾個漢子,一律粗布短衣打扮,肩上挎著小包袱,儼然是外州外縣來的生意客。
不說羅冬生一路如何大智大勇,巧闖敵人哨卡,單講他來到黎家大院外面,吩咐眾人在柴山里埋伏,見機行事,自己混進了挑鐵礦的人流里,進了虎山鐵廠偵察。黎健昌發(fā)財致富的虎山鐵廠,一溜矮塌塌的杉皮棚子,蜷縮在山坡上,一閃一閃地亮著火光。棚子頂上的爐筒里,吐出一股一股的濃煙,活像一個患了哮喘病的老人,正在“咕嚕咕嚕”地抽氣哩。
羅冬生來到賬房門口,只見一群衣衫破爛、滿臉菜色的挑腳夫正在忙著運鐵礦。柜臺里坐著幾個衣著整齊的先生,有的在敲算盤,有的在寫條子。他仔細(xì)端詳了一下,根據(jù)地下黨員報告的情況,這幾個先生都不像是黎健昌。于是,他又大大方方向后面走去。
轉(zhuǎn)了一個彎,后面出現(xiàn)了一棟青磚灰瓦的小洋樓,外面是一墻高高的花格子圍墻,里面樹木蔥籠、花草茂盛。羅冬生暗想:黎健昌定是住在這幢房子里。他抬頭向那小門走去,突然走出一個穿著長袍短褂的瘦個子,擋住了去路,吊起眼珠子,吼道:“挑腳夫走到這兒來干什么?”說罷,“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小門。
羅冬生踮起腳尖,悵悵地望著高墻深院,估計黎健昌就在里面。可是,做偵察工作講究的是扎扎實實,怎能想當(dāng)然呢?情況摸不準(zhǔn),就會打草驚蛇,貽誤大事。這時,太陽已經(jīng)西斜了,他想起埋伏在柴山里的戰(zhàn)士還等著情報,心里暗暗著急起來。他順著圍墻走去,進入一排破破爛爛的杉皮棚子里,里面圍了一堆挑腳夫在看賭錢,吆三喝四。一個工頭模樣的麻臉漢子當(dāng)莊家,他的脖頸上掛著一個藍(lán)布口袋,袋子口上露出幾張花花綠綠的鈔票,一雙臟乎乎的手,捧起一大、一小兩個粗瓷碗,碗里放著兩個骰子,像賣狗皮膏藥一樣,搖得“嘩嘩”響,然后放在自己的腳邊。
“單!單!單!”
“雙!雙!雙!”
吵聲、罵聲鬧成一團,麻臉工頭兩只眼睛一瞪,壓低嗓音結(jié)結(jié)巴巴喝道:“吵!吵!吵個死!讓黎先生聽……聽到了,罰你們的款子,關(guān)進黑屋子,你……你們就安心了!”
羅冬生一聽,不由得又驚又喜。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連忙掏出幾個銅板,也在攤子上下了注。麻臉工頭“嘩啦”搖動著骰子,開了幾寶,他的藍(lán)布袋子脹得鼓囊囊的了,大有準(zhǔn)備開溜之勢。腳夫們急了,情緒浮動起來。羅冬生見時機已經(jīng)成熟,大聲喧鬧起來:“單!單!單!”這一喊,大家跟著亂喊、亂叫:“單!單!單!”“雙!雙!雙!”吵吵鬧鬧,活像三月蟈蟈鬧魚塘。
麻臉工頭惱火起來,把兩個碗一套,收起了骰子,起身就走。羅冬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藍(lán)布袋子,大叫:“狗日的,贏了錢就腳底抹油呵。哼,想兩腳開溜,沒這么便宜!”
“不準(zhǔn)走,再開幾寶嘛!”
“我們要扳本!別讓他開溜!”
“要扳本!要扳本!”
這一吵鬧,果然驚動了隔壁的小洋樓,門一開,從里面走出3個人來。走在前面的50多歲,穿戴闊綽,白凈面皮、長眉細(xì)眼、臉色陰沉,此人便是大財主黎健昌,身后跟著兩個義勇隊的黑衣保鏢。他一見麻臉工頭那副狼狽相,就怒從心頭起,惡狠狠地罵道:“你這個賤狗,從今天起,給我到賬房去掌秤,以后再賭,老子把你開除!”
麻臉工頭“撲”地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饒道:“黎、黎先生……開、開恩,小人下次不……不敢再賭了!”
“滾!都給我滾!”黎健昌生氣地罵了一陣,在保鏢的陪同下,轉(zhuǎn)身進了小洋樓。
黃昏時候,十幾個便衣短打裝扮的“生意客”在羅冬生的帶領(lǐng)下,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虎山鐵廠。他們身子一縱,一個個輕捷如貓,翻過3米高的圍墻,摸進了花木掩映的小洋樓,幾條人影在保鏢的住房門口一閃,兩個義勇隊士兵來不及叫喊一聲,就進了閻王殿。他們拔掉了尸體上的短刀,換上了一身黑制服,沖到第3間房門口,準(zhǔn)備捉走黎健昌,哪曉得房門關(guān)得鐵緊,門特別厚實,推也推不開。
“不會跑了吧?”一個戰(zhàn)士擔(dān)心地問。
羅冬生說:“跑不了,窗子外面有人看守?!彼e起拳頭擂著門板,大聲喊道:“快出來,不開門,我們就把這座房子燒了!”
“莫燒!莫燒!我出來!”黎健昌知道上天沒有路,入地沒有門,躲也躲不脫,逃也逃不掉,只得打開門,哆哆嗦嗦地走了出來。
“黎先生,請吧?!绷_冬生說,“跟平時一樣,我們扮作你的隨從和保鏢,你只管大大方方走路?!?/p>
黎健昌嚇得冷汗直冒,臉色煞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各位老總……叫……叫我黎健昌到哪里去呀!”
“黎先生不要怕,我們是紅軍游擊隊,請放心,我們有鐵的紀(jì)律,決不會傷害你,只是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p>
“遵命!遵命!”黎健昌連連作揖打躬,服服貼貼跟著羅冬生,不聲不響地走出了虎山鐵廠。
慷慨相助
這天晚上,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又下起毛毛細(xì)雨,石板路上滑溜溜的。黎健昌腰纏萬貫,富甲四方,平日里不是騎馬便是坐轎,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哪里還能摸黑走幾十里的山路。羅冬生想了個辦法,立時砍了幾根竹子,扎成一乘竹涼轎,讓黎健昌坐在上面。抬著他逢關(guān)過卡,哨兵看到轎子里坐的是一位闊老爺,身邊又有兩個挎“短貨”的黑衣保鏢和十幾個隨從,前呼后擁,聲勢顯赫,連阿諛奉承都來不及,哪里還敢放個屁呢?一路上暢通無阻,回到軍區(qū)草棚時,東方才現(xiàn)出魚肚白。
這時候,陳毅早已起來了,同往常一樣,立在青松之下,打了一陣南路武當(dāng)拳。他曉得羅冬生下山馬到成功,捉來了黎健昌,但沒有急于提審,只叫羅冬生安排大家和黎健昌一起到伙房吃早飯。黎健昌坐了一夜轎子,糊里糊涂不曉得是哪一個山頭的紅軍綁他的“肉票”,哪有心思吃飯?羅冬生故意逗他說:“黎先生不用怕,我們看得起你,才請你上山聚義,當(dāng)個‘一字并肩王,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強似你煉鐵開礦,幾多快活,幾多威風(fēng)啊!”
黎健昌一聽,嚇得渾身像一灘稀泥,多虧羅冬生,差不多是把他的胳膊架起來,送到陳毅的辦公室。黎健昌剛剛坐定,睜開眼皮,朦朧中只見一個中等身材的軍人,面容黝黑,兩眼發(fā)亮,笑瞇瞇地朝他走來,操著四川口音說:“黎老先生,坐了一夜涼竹轎,累得很吧?到山里來肯定沒得在家那樣舒服,我陳毅對不起你,委屈你了!”
聽了“陳毅”兩字,黎健昌心里跳得不那么厲害了。他早在上海、南昌就聽朋友談過這位共產(chǎn)黨里赫赫有名、智勇雙全的大將,不由得仰起腦袋,定定神,仔細(xì)打量一下,果然天庭飽滿、氣宇軒昂、英武逼人、不同凡響,一股崇敬之情從心底油然而生。
陳毅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繼續(xù)說:“我們把你接上山來,不是向你要錢,是向你借一筆錢。我們不是土匪,不是強盜,決不會打家劫舍,也不是圖山里快活,我們是愛國的,一心想把中國的事情辦好。可是蔣介石不準(zhǔn)我們辦,把我們逼上了梁山,有啥法子嘛!這些道理,你一時半天還聽不懂,咱們交個朋友,多住幾天,你就會明白一些啰?!?/p>
沒多久,黎健昌果然與陳毅交上了好朋友,他在井岡山上一住半個多月,同陳毅一道談話、下棋、跑馬、打拳;陳毅經(jīng)常給他講講革命道理,談?wù)勚袊默F(xiàn)狀與將來。黎健昌所見所聞,令他心里豁然開朗,思想也開明起來,親筆寫信叫在南昌當(dāng)總經(jīng)理的兒子拿出大洋5萬塊,火速購買軍裝彈藥、急救藥品以及食鹽等物,秘密送上井岡山。黎家擁有四十幾萬的大家當(dāng),這點破費自然沒有多大關(guān)系,根本傷不了元氣。
化敵為友
銀錢、物品逐漸送齊了,陳毅決定送黎健昌回去。這天晚上,他吩咐伙房炒了兩只肥野雞,蒸了一缽獐子肉,炸了一盤大鵪鶉,請黎健昌坐上首,設(shè)宴送他下山。陳毅捧起一碗玉米酒站起來豪爽地笑著說:“黎老先生,多謝你給我們游擊隊幫了大忙,我快人快語,直話直說。真的要老老實實向你借錢,哈哈!莫說5萬塊,怕是1塊你也不肯借啰。沒啥法子,我們才學(xué)了‘綁票這種很不禮貌的手段,‘請你上山。好在你現(xiàn)在理解我們了。你慷慨解囊,幫我們做了好事,我們共產(chǎn)黨不是怪物,還是要領(lǐng)你的情、記你的功,將來革命勝利了,一定不會忘記你的,我陳毅說話算話,決不食言。來吧,干了這一碗!”
“陳司令,本人酒量不濟。多謝!多謝!”黎健昌換個小酒杯,高高舉起,一飲而盡。此時此刻,他血涌雙頰,感慨萬端:自從被“請”上了井岡山,所見所聞,得益匪淺。他對共產(chǎn)黨總算有了真正的認(rèn)識,對共產(chǎn)主義也有了初步的了解,紅軍確實是愛國家、愛民族的英雄好漢。在這里,官兵一律平等,互助互愛,同心同德,軍令如山,軍紀(jì)如鐵;對百姓不騷擾,不拉伙,不派款,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生活這樣艱苦,還在津津有味地學(xué)習(xí)毛澤東的游擊戰(zhàn)術(shù)手冊,學(xué)習(xí)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共產(chǎn)黨宣言》。真是以天下為己任,擔(dān)負(fù)起國家和民族興亡的重任……想到這里,黎健昌熱血沸騰,心潮翻滾,“叭”的一聲,兩滴淚珠打在桌子上,他連忙給自己斟了個滿杯,激動地說:“陳司令及諸位紅軍先生,鄙人在陽世間已活了53歲,只有在你們井岡山,才是第一次看到了中華民族的驕傲,第一次看到了這樣愛民如子的軍隊,第一次懂得了做人的道理,上了一回山,勝讀10年書哇!不是我奉承諸位先生,我敢說:‘請看明日之中國,必是紅軍之天下!陳司令,本人敬祝紅軍革命成功!祝中華民族發(fā)達昌盛,干杯!”
陳毅和干部們都舉起大碗,“咕咚咕咚”個個干得見了底。稍停,陳毅又拉著黎健昌的手,誠懇地說:“黎先生,謝謝你,過獎了。不過你在山上看到了一個事實:我們共產(chǎn)黨人是一心想救中國,真心實意要把中國的事情辦好。我奉勸先生一句話,回家以后,要多做對祖國、對百姓有利的事,不要過分壓迫、剝削種田和做工的人,不要為富不仁?!?/p>
“一定,一定?!崩杞〔B連點頭道,“陳司令金玉良言,苦口婆心,銘刻在心,永世不忘!”
這一夜,賓主徹夜暢談,盡歡而散,不必細(xì)述。第二天黎明,黎健昌離開井岡山,陳毅和軍區(qū)的干部們送了他一程。這時,早有兩個戰(zhàn)士又抬來了那乘竹涼轎,請黎健昌坐上去。
“不敢!不敢!”黎健昌不停地拱手推辭。
陳毅笑著說:“黎先生不必客氣,有接有送嘛,請吧。羅參謀——”
“到!”
“征西還是征東將,解鈴還需系鈴人。你護送黎老先生下山!”
“是?!?/p>
善有善報
此后,黎健昌與陳毅時有書信往來,并互贈詩作,他常常秘密接濟紅軍一些藥品和食鹽,關(guān)心時局的變化和共產(chǎn)黨的節(jié)節(jié)勝利。黎健昌在寫給陳毅的詩作中,有這樣一首詩,可以說是道出了他的心聲:
“井岡山上始識君,
多蒙教誨恩義重。
自恨從公已覺晚,
有幸方知主義真?!?/p>
1949年全國解放,陳毅在上海市擔(dān)任要職,曾主動給遂川縣人民政府寫信,證明黎健昌和我們黨曾經(jīng)有過這么一段關(guān)系。遂川縣人民政府考察了黎健昌的全部歷史,在土地改革運動中,按照黨中央的政策,給他享受開明紳士的待遇,不但沒有挨斗,在生活上還得到適當(dāng)照顧,后來黎健昌還當(dāng)上了井岡山市政協(xié)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