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不知名的山頭上有一座寺廟還有一座道觀，寺廟里住著一群和尚，道觀里有一群道士，中間住著一只小狐貍。

和尚們說菩薩是最靈的，道士說太上老君法力無邊，反正是挨著同一塊山頭的，人們拜完一個也總會去拜另一個。成仙成佛了的也可能會有高低貴賤的心，只拜一邊那是萬萬不能的事情。做人苦啊，得拜佛求神，做神佛也苦，整天面對著一群苦臉的凡人，又要升官又要發(fā)財又要得名又想得利隔幾天又想要個男孩，也不知道神佛是不是只有這么些事情可以做，要真是這般，那倒無趣得很。只有方丈和大道長最了解上面的苦，于是他們在門口放了塊牌子，寫上“心誠則靈”，這樣事情就都解決了。

狐貍很想知道為什么有這么多拜佛求神的人。方丈告訴他世人貪念太重，牽掛太多，麻煩就是從這里頭出來的。佛祖能做任何事。幸好現(xiàn)在小狐貍也沒什么念頭和牽掛，神佛就和他無緣了。不過這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佛祖要普度眾生，定然是要人們看空一切的，不會讓人們的牽掛得以滿足，名利祿情或是其他欲望都一樣。大家放棄心中所想所愿才能成佛，要是修佛也算是一種愿望存在那事情就變得復(fù)雜些。

后來道長得道升仙，方丈悟空成佛，小狐貍既沒成仙也沒成佛，他自己在山背找了個洞住了下來。有一個鄰居，一個叫蛛娘子的蜘蛛，受了道長的教誨來這里靜心修仙。她結(jié)網(wǎng)在小狐貍的洞外，沒日沒夜地吸取日月精華。每次小狐貍出門都會看見她趴在網(wǎng)上仰望天空，回來時，她依舊在堅(jiān)定地仰望。

一天清晨小狐貍突然被蛛娘子的叫聲吵醒，接著只聽“嘭”一聲響。

“怎么了？”小狐貍探出腦袋問。蛛娘子的網(wǎng)不知被什么東西撞出了一個大窟窿。蛛娘子正躲在樹后面。

“快看樹下，狐貍快看看是何方神圣”蛛娘子慌張地祈求。

一只大鳥摔在樹下的泥里一動不動。小狐貍鉆出洞來跑了過去，大鳥緊閉著雙眼，全身是泥，像是昏了過去。

“是一只大鳥”小狐貍說。

“鳥？”蛛娘子放寬了心，她看著地上的大鳥趕緊說：“是她自己撞上來的，我什么也沒做?！彼聵鋪恚笥掖蛄恐@只大鳥，她從沒見過這么大的鳥，還真是倒霉正好就撞上了她修煉的網(wǎng)。這只大鳥倒是因?yàn)樗木W(wǎng)撿了一條命回來。

“你見過這么大的鳥么？”蛛娘子問。

小狐貍擺擺頭，說：“也可能是雞”。

“哪有這么好看的雞，看這羽毛漂亮的，火紅火紅的?！敝肽镒又钢黄瑳]被弄臟的羽毛說。

“會不會是天上來的雞？”小狐貍猜想。

“哎呀，天上的，天上來的？哎呀呀”蛛娘子想到“天上的”這三個字后顯得非常激動，調(diào)兒都抖了，她欣喜若狂。“快，快，快請到洞里面去，等她醒了就可以帶我飛仙了?！?/p>

蛛娘子和小狐貍將大鳥拖到了小狐貍的洞里，她可真大的，都差不多有小狐貍那么大個。蛛娘子千叮萬囑，一定要好好照看，醒了就第一時間告訴她。之后，她又回到網(wǎng)上吸取日月精華。

小狐貍為大鳥鋪了層干草。她摔得有夠臟的，羽毛上都是泥。一直到了晚上，神鳥還是沒有醒?？赡芴焐系镍B昏迷的時間本就要長些的，小狐貍這么想。他跑出去找蛛娘子聊天。今天她居然沒仰望天空，正趴在網(wǎng)上出神。見小狐貍出來趕緊支起身子問：醒了？

小狐貍搖搖頭。

蛛娘子若有所思了一會說：看來是摔得不輕。

怎么就撞上了你的網(wǎng)？小狐貍問。

我還沒看清就撞上了。自己掉下來的。

自己掉下來的……可能是被玉皇大帝貶下來的。

玉皇大帝貶一只雞做什么，跟一只雞過不去不氣派。

蛛娘子覺得玉皇大帝應(yīng)該是男子漢大丈夫，不會和一只神雞過不去，不然以后自己升了仙，玉皇大帝要是和自己蛛娘子過不去那可大大不妙。雖然榮幸但是太凄美了點(diǎn)。

今天怎么不吸靈氣了？小狐貍問。

月亮都沒上來，哪有什么靈氣。

小狐貍抬眼望去，滿天的星星，月亮果然還沒上來。

小狐貍跑到洞最里面的一個角落挖出了一顆大夜明珠。這是他幾年前在山坳里撿的，這石珠在晚上就會發(fā)光，照得他難以入睡，他就將這珠子埋到了地下，現(xiàn)在終于派上用場了。

可以好好看看這神鳥是長什么樣的。小狐貍把珠子放在邊上，繞著神鳥看了又看，可是再怎么仔細(xì)看，都看不出什么名堂來。就是一只一身紅色的大鳥。小狐貍躡手躡腳地靠近，想翻個身再看看，剛要伸手，大鳥突然睜開了眼睛。

小狐貍被嚇了一跳，哎呀大叫一聲，趕緊向后退。

“我……我，我是想……你……”小狐貍胡亂說出些詞來卻連不成句。

神鳥瞪著他，緊閉著嘴。良久，小狐貍才回過神來。

“我叫小狐貍，你呢？”

對方并沒有開口的意思，只仍舊瞪著他。

“你從天上摔了下來，我看見了就把你搬回了家，這是我家。小狐貍趕緊解釋。你撞上了一張大網(wǎng)，很大的網(wǎng)，是我救了你?！?/p>

神鳥的眼睛里居然都是懷疑和不屑。這個愚昧的小生靈，他以為他能救得了天上來的神鳥。

小狐貍有些生氣卻又不知所措。天上的神鳥難道討厭凡物么？那她自己又有什么了不起，不還是從天上掉了下來了嗎。

神鳥掙扎著想起來，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邊上偏偏有一只凡間的狐貍看著這一切。神鳥大口地喘著氣，小狐貍站在一邊，沒有幫忙也沒有走開。神鳥注意到照在身上的光，看到了夜明珠。她看著珠子，皺了皺眉頭。珠子離她太遠(yuǎn)，她又無法動彈。

小狐貍看神鳥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撿回來的珠子，不曉得神鳥在想些什么。他將珠子拾起放在神鳥面前。這是我撿的。小狐貍說。神鳥抬頭看了小狐貍一眼，突然低頭將夜明珠吞進(jìn)肚子。夜明珠的光開始充滿她的全身,照亮了小狐貍的眼睛。神鳥展翅一振，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消失在了洞口。洞外又傳來蛛娘子受驚的叫聲。

小狐貍回過神來沖出洞外，只看見夜明珠的光在天邊一動。

“哎呀，怎么給跑了，怎么給跑了！“蛛娘子著急地喊。

“是啊，怎么給跑了……”小狐貍有些失落，沒理會蛛娘子的糾纏，毫無目的地走回了洞里。

他躺在神鳥睡過的草上?？赡芴焐系纳裣啥际沁@樣的,小狐貍想?？墒菫槭裁葱睦锟傆衅婀值母杏X,是失落？生氣？抑或是傷心？還是其他的什么？

小狐貍終于沉沉地睡去，她只不過是天神對他的驚鴻一瞥吧。月光，這才緩緩沒過了洞口的青石。

作者簡介：呂璀璨，浙江師范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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