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正明

一九四五年 （重慶-南京）

四月一日

某君談東北秧歌，謂其來源起于樂亭商人在東北者，新年唱演。厥后與嘣嘣戲混合，其所演初為《大補(bǔ)缸》之類，繼乃有《馬寡婦開店》，繼乃有《大西廂》。其舞步有“剪子股”、“疊窗花”等名目。

錄《劇學(xué)月刊》四卷七期陳墨香（1884-1943，湖北安陸人。戲曲作家，創(chuàng)作改編《紅樓二尤》、《釵頭鳳》等共五十余種）《梨園應(yīng)行角色及抱演各角述略》（抱演，通稱“兩門抱”。同一角色，可由兩個不同行當(dāng)?shù)难輪T扮演。如《祭塔》的白娘子，為青衣的應(yīng)工戲，但閨門旦亦可演。）：

老生。袍帶（漢戲三生）應(yīng)工戲：《秋胡戲妻》（秋胡）、《牧羊卷》（朱春登）、《乾坤帶》、《打金枝》（兩戲王帽寬嗓）、《上天臺》（王帽高嗓）。（王帽戲除趙匡胤外大半袍帶應(yīng)工，王帽多歸張二奎派，但《上天臺》為王九齡派）《回令探母》（楊延輝寬嗓；楊六郎高嗓）；《二進(jìn)宮》（楊波）、《天水關(guān)》（諸葛亮。兩戲高寬皆合）；《文昭關(guān)》、《魚藏劍》（兩戲高嗓）；《打鼓罵曹》（禰衡——徽漢老班歸三生，雖穿褶子，不屬衰派）。

靠背（漢戲稱“六外”）應(yīng)工戲：《定軍山》、《伐東吳》（譚派）。

衰派（漢戲稱“一末”）應(yīng)工戲：《問樵鬧府》、《打棍出箱》（譚派）。

靠背抱演戲：《天水關(guān)》（姜維）、《白良關(guān)》（尉遲寶林）。（靠背老生到不了好角地位，抱演的活兒最多）

旦角 青衣（閨門旦、正旦）應(yīng)工戲：《祭塔》（白蛇——閨門旦抱演）、《金山寺》（白蛇——武旦抱演。白蛇上蹻在武旦抱演之后）、《虹霓關(guān)》丫環(huán)（后由閨門旦抱演，再后又歸正旦，原為乳娘不上蹻）。

花旦（“八貼”、貼旦）應(yīng)工戲（略）。武旦應(yīng)工戲（略）。

閨門旦應(yīng)工戲：《游龍戲鳳》（花旦抱演）?！队裉么骸罚ㄇ嘁卤а荩?/p>

刀馬旦（武旦）應(yīng)工戲：《紅霓關(guān)》辛夫人（原不上蹻，后由花旦、武旦兼抱）?！端慕艽濉罚ㄒ蜃哌呿毑溶F，改武旦）。

女將多半是刀馬旦，因此多半不踩蹻，只花旦、武旦都抱演刀馬旦的戲。似李紫珊、路玉珊、祭玉琴都不是刀馬旦正路?！驳恶R旦應(yīng)工的活兒，分派在花旦、武旦兩門。如《馬上緣》、《穆柯寨》、《破洪州》、《紅霓關(guān)》歸了花旦，《扈家莊》、《殺四門》、《借圣威》、《取金陵》、《奪太倉》歸了武旦，女將才纏了腳。如今刀馬旦戲又有幾句歸青衣、正旦抱演，于是又有天足女將。女妖一律是武旦，只是《金山寺》白蛇卻是正旦，故白蛇天足。也因武旦抱演，才上了蹻。（按白蛇不上蹻蓋從昆曲中來，女妖用武旦則亂彈作風(fēng)也）

《貴妃醉酒》雖是閨門旦和花旦彼此抱演，只因這一曲是從昆曲來的，所以也不踩蹻，并且原有踩蹻過不了門的身段，后來踩蹻唱，卻得變通。

四月二日

續(xù)錄《梨園應(yīng)行角色及抱演各角述略》：

小生、武生：舊例不分家，只文戲不用武生，俞潤先抱演武凈，后臺水牌寫在武生行內(nèi)?！栋舜箦N》陸文龍，王楞仙、楊小樓都算應(yīng)行。楞仙是小生好手，也演《長坂坡》、《挑滑車》，并且扮過《八臘廟》的黃天霸。楊萊壽是武生，也扮《戰(zhàn)樊城》的家將，不算外活。

凈角：銅錘、架子、武凈、板凳分別很嚴(yán)。銅錘、架子都抱演曹操，架子、武凈都抱演蔡天化、費(fèi)德功（均為《施公案》中的綠林人物）。包拯例歸銅錘，惟《雙釘記》架子花可以抱演。《京遇緣》包拯例用老生開臉，不用凈角?！堕L亭會》申包胥用銅錘合老生抱演。沙陀國李克用是銅錘正工，紅凈（如關(guān)羽、趙匡胤）由老生抱演。板凳花臉，即武戲中眾英雄，有本事的，年資深，可用武凈。

老旦、丑角：《清風(fēng)亭》賀氏、《烏龍?jiān)骸烽惼艦槔系?、丑角抱演?！斗ㄩT寺》劉公道，老生、丑角抱演。劉媒婆老旦、丑角、花旦抱演。《黃鶴樓》魯肅、《讓成都》諸葛亮老旦抱演?！妒Ы滞ぁ匪蛨D人、《打鼓罵曹》旗牌、《玉堂春》傳令官老旦應(yīng)工。大太監(jiān)、探子用雙扮，則一老旦一丑角。《法場換子》老旦先扮徐夫人，后扮圣母?！犊粘怯?jì)》探子帶老軍，《問樵出箱》樵夫帶報(bào)錄人，《南天門》驢夫帶東方朔，《牧羊卷》宋成帶地方（指保正），《駱馬湖》樵夫帶酒保，《陽平關(guān)》曹營探子帶更夫，并帶黃忠旗卒，皆丑活?！蛾柶疥P(guān)》劉營探子帶曹營更夫，皆老旦扮。

其他：《讓成都》劉玉，《取洛陽》、《天水關(guān)》、《挑華車》的小王子，《開山府》常保童，皆歸掃邊旦角扮?！秾毶彑簟非锔鐚俚┬小８鲬蜷T子多旦扮。《八大錘》陸文龍武旦抱演。岳云為武旦正工，刀馬旦、武生扮演。

江湖班與鄉(xiāng)下小班，十八條網(wǎng)子（網(wǎng)子，角色包頭所用。這里代指演員）唱一天戲。老伶沈傳奎說：江湖班的《定軍山》，趙云傳完了令帶夏侯尚，陳式帶韓浩再帶劉備，再仍帶陳式，嚴(yán)顏帶夏侯淵（一人兼演一角或多角）。

四月三日

錄《劇學(xué)月刊》三卷二期，穎陶（杜穎陶——1908-1963，天津楊柳青人。戲曲理論家）《顧曲新話》：從萬歷末年（1620）后，所產(chǎn)生的傳奇、雜劇等，還有十之八九可信是專為唱昆曲而編 ；至于萬歷末年以前，除梁伯龍、張伯起幾個住在昆曲盛行地域之人以外，又有幾個可斷言呢？

即以湯若士（顯祖）的“四夢”而說，《玉茗堂尺牘》卷六有“寄宜伶羅章二書”一篇云：“章二等安否？近來生理如何？《牡丹亭》要依我原本，其呂家改的切不可從，雖是增減一二字以便俗唱，卻與我原作意趣大不同了。逞人家搬演，俱宜本分，莫因人家愛我的戲，便過求他酒食錢物?！庇帧队褴迷姟肪硎摺俺簟痹疲骸鞍雽W(xué)儂歌小梵天，宜伶相伴酒中禪。纏頭不用通明錦，一誑紅氍四百廾?！币肆妫它S伶人，所唱宜黃腔，據(jù)《玉茗堂文集》卷七《宜黃縣戲神清源師廟記》，則其源為海鹽腔。

王伯良《曲律》云：“夫南曲之始，不知作為腔調(diào)，沿至于今，可三百年。世之腔調(diào)，每三十年一變，由元迄今，不知幾經(jīng)變更矣。大都創(chuàng)始之音，初變腔調(diào)，漸變而之婉媚，而今婉媚極矣。舊凡唱南調(diào)者，皆曰海鹽，今海鹽不振而昆山，今自蘇州而太倉、松江以及浙之杭（州）嘉（興）湖（州），聲各小變，腔調(diào)略同。惟泥土音，開辟不辨，反譏越人呼字明確者為漸氣，然其腔調(diào)故是南曲正聲。”可見昆腔與其他宗派的南戲所以分別者，并不在文字上。

按此見殊是。各地之腔初因土音殊而腔異，繼因腔小變而調(diào)異，腔以時(shí)變亦以地變，蓋無時(shí)不在變中，三十年乃切然可知，故云“三十年一變”也。而文字則可相通而異其唱。弋陽能改調(diào)歌傳奇家曲別本，惟《浣紗（記）》獨(dú)不能，改調(diào)者，以弋陽歌唱，非調(diào)真有所改也。

《金瓶梅詞話》中亦每敘述海鹽子弟搬演戲文，但所唱詞句和昆腔所用者并無爭差。

梁（伯龍）魏（良輔）之于昆曲，亦不于魏長生之于秦腔，程長庚之于二黃，不能竟稱為昆腔的開山祖師。蓋魏（良輔）前原有昆山腔。見祝允明《猥談》（祝卒于嘉靖五年）也。

魏良輔《曲律》云：“北曲與南曲大相懸絕，有磨調(diào)、弦索調(diào)之分。”歷來對“磨調(diào)”二字均作水磨調(diào)解。但《曲律》又謂：“北力在弦索，宜和歌；南力在磨調(diào)，宜獨(dú)奏?！钡鼻蝗顺降祝锨泻铣?。……魏氏蓋謂北曲由一人唱到底，故宜以樂器伴奏而歌，蓋和歌，非合歌。南曲可由眾人分唱，故只有鼓板清歌，不用樂器隨伴。

四月四日

續(xù)錄穎陶《顧曲新話》：范濂《云間據(jù)目鈔》：“戲子，在嘉（靖）?。☉c）交匯時(shí)（1567年前后），有弋陽人入郡為戲，一時(shí)翕然。弋陽人遂有家于松（江蘇松江）者。其后漸覺丑惡，弋陽人復(fù)學(xué)太平腔、海鹽腔以求佳，而聽者愈覺惡俗，故萬歷四五年來遂屏跡，仍尚土戲。近年上海潘方伯，從吳門購戲子，頗雅麗。而華亭顧正心、陳大廷繼之。松人又崇尚蘇州戲，故蘇人學(xué)戲者甚眾?！卑醇危ň福┞。☉c）間，松江猶盛行弋陽腔，至萬歷初年（1573），昆腔勢力仍未達(dá)松江。又弋陽人學(xué)太平腔、海鹽腔，可證《清源師廟記》所說，又松江亦自有土戲也。

王伯良《曲律》：“南曲婉麗嫵媚，一唱三嘆，于是美善兼至，極聲調(diào)之致，始由南北盡地相角，邇年以來，燕趙之歌囅童舞女咸集，其桿撥盡效南聲，而北聲幾廢?！贝吮钡馗栌秩牖锨?，亦即南曲勢必力推行北方之始。

《龍禪室摭譚》：“阮圓海所撰《燕子箋》、《春燈謎》足稱才無雙矣。昔圓海降后，從北軍為前驅(qū)，帳中諸將聞其有《燕子箋》、《春燈謎》劇本，問能自度曲否？阮即起，鼓板頓足而唱。諸將北人，不省南曲，乃改唱弋陽腔，始點(diǎn)頭稱善?！卑催柷磺宄跻咽⑿斜避娭?，而昆曲為所不審。則曲律之盡效南聲，不盡經(jīng)曲而言。

弋腔據(jù)近人考察，不是弋陽興的，是高郵弋陽鎮(zhèn)興的，應(yīng)當(dāng)寫作弋腔。（陳墨香說）

四月五日

晉劇《桑園會》情節(jié)，與平津間梆子及二黃班所演情節(jié)無異，惟《采桑》一幕甚短，而“陪情”之念做極繁。是劇秋胡之服飾氈帽、黑素箭衣、黑褶、方靴，是一軍人打扮，與京朝少方巾、藍(lán)褶子不同，其軍人打扮為改裝。徐（慕云）云：“此類劇情乃民間心理反映，故如《武家坡》、《汾河灣》皆為描寫當(dāng)軍人室家痛苦?！卑矗捍藙∏楣?jié)乃同化“二薛”（薛平貴、薛仁貴）故事而改作也。

《武家坡》、《汾河灣》皮黃班兩劇皆有。梆子腔則只見《汾河灣》，不見《武家坡》，晉班則兩戲皆備，皆有全本。徐云：“薛平貴與王寶釧彩樓招親，乃套雜劇《彩樓記》呂蒙正、劉千金?！卑窗鹱影酂o《武家坡》，則此劇出秦腔，尚待研究。

晉劇《李陵碑》，情節(jié)繁，角色多。楊業(yè)一角由凈角扮演，但不開臉。班子中只掛蒼滿或白滿之老年人物，如《佘塘關(guān)》楊滾，《定軍山》黃忠，《渭水河》姜子牙，《打漁殺家》之蕭恩，及此劇之老令公，皆照例用凈角?？磻T梆子者覺其氣象之蒼渾，腔口之宏闊老練，方是正格。

劇情則楊業(yè)先在（被圍）圈中自思自嘆，即上蘇武魂，站高臺，執(zhí)繩拂，空中指點(diǎn)。其后則有韓昌率兵來見，勸導(dǎo)歸降帶見蕭太后。太后賜坐溫諭，楊業(yè)不屈，韓昌命推出斬首，太后反把韓昌申斥（此處頗似《戰(zhàn)太平》陳友諒勸降花榮一場），后行圈禁。楊八郎聞訊前去送飯，拒而不食，只愿吃草。其碰碑之前，唱一句上一魂子，每上一魂則遮面而屈膝而后侍立。計(jì)為楊大郎、楊二郎、楊三郎，楊七郎戴大頁巾，著黑褶子。碑則設(shè)于正中桌上，猛立一碰而倒僵尸，無甚繁之身段，后則四子鬼前遮換衣歸位（二黃班亦有換衣歸位者，譚派則用韓昌上場，代為收拾下場）。

令公、韓昌、楊八郎的服裝大致相同，蕭太后著黃蟒，戴黑踏跌蹬。

四月六日

史稱“王侁擅離谷口，潘美不能制。（楊）業(yè)敗至谷口，望見無人，乃率麾下再戰(zhàn)，馬重傷被擒，子延玉死焉。業(yè)太息曰：上遇我厚，而反為奸臣所迫，致王師敗績，何面目求活耶？乃不食三日而死。事聞，帝痛悼，贈太尉，除侁名，削美三任。”是陷害楊氏者王侁。而小說戲劇，乃歸全獄于潘美。

潘美一朝名將，與曹彬齊名，其口碑之壞，固因戲劇小說影響，而政治方面亦有相當(dāng)關(guān)系。清順治曾以嚴(yán)旨，撤潘美出帝王廟，謂廟中從祀諸臣應(yīng)照舊，惟宋臣潘美雖平南漢有功，然斜谷之?dāng)?，不能制護(hù)軍王侁擅離陳家谷口，致楊業(yè)父子無援而死，宋之不能復(fù)征契丹，實(shí)由此敗，應(yīng)與張浚（南宋將領(lǐng)，為陷害岳飛者之一）并罷從祀。按潘美從祀歷代帝王廟，系明太祖特旨：“謂增陳平、馮異，以為君臣有同德之休；進(jìn)潘美以節(jié)義有終始之善；去趙普以為負(fù)藝祖者不忠?！卑辞宄珀P(guān)羽而黜潘美，而影響民間戲劇小說，此民間之化于宮廷，于《昭代簫韶》（清宮廷編演之楊家將連臺本戲）編演更可見之。

三晉人相傳舊說，因宋太祖伐北漢，困太原，決汾、晉二水以灌城，系潘美定計(jì)，致文物蕩然以盡，為三晉人所極恨。后又有陷楊之罪惡，潘美所留之印象極惡，故事流傳，遂不可赦。惟宋兵伐漢兩次，第一次在開寶二年（969）之夏，即決口之役，分東西南北四軍，李繼勛軍于南，趙贊軍于西，曹彬軍于北，黨進(jìn)軍于東，而水自南入城，則李繼勛應(yīng)為當(dāng)事者。按潘美為小說中之人物，三晉人惡宋軍決河，乃以此一人物為定計(jì)之人，因潘為民間所熟知之故，其時(shí)李則非民間所知，故代桃僵以李也。此或?yàn)轫樦钨H潘之因。又宮廷之化于民間，關(guān)羽之重祀亦由此也。

《汴涼圖》一劇，以劉妃為主角，頭場靠子，加蟒，捧牙笏，頭戴鳳冠，上有翎子，下有狐尾。后場去蟒，單著靠掛劍。趙普則先扎硬靠戴帥盔，掛寶劍，后場馬褂、箭衣，大頁巾。

劇情則趙太祖寵信西宮，并允西宮之父國太老太師之請，至相府飲宴，東宮諫阻不從，乃屬趙普共同防護(hù)。至夜間，果乘帝酒醉，行刺謀篡位，為劉妃及趙普合力救免后，捕老太師殺之，復(fù)欲斬西宮，而昏君溺愛甚深，再三求情庇護(hù)，幾蒙饒赦，最后東宮約請皇帝去飲酒，而皇帝與西宮猶依依不舍，于是東宮拖而殺之。

綜《斬皇袍》、《下河?xùn)|》觀，知趙匡胤亦民間痛惡之人，借一樁事兒就要把他作踐作踐。惟兩劇二黃、梆子皆有，《汴涼圖》只梆子有之。（兩日所錄，見《劇學(xué)月刊》五卷五期，徐凌云《關(guān)于晉劇之所見》）

四月七日

《昭代簫韶》演楊繼業(yè)父子戰(zhàn)遼兵的故事，自遼兵入寇起，至蕭后降宋止，凡十本每本二十四折，都凡二百四十折。嘉慶時(shí)（1796-1820）內(nèi)府刻本，朱墨套印。至道光年間（1821-1850），由升平署（清宮廷掌演戲之機(jī)構(gòu)）排演兩次：一在道光十七年，一在道光二十五年。其時(shí)宮中演戲，全尚昆腔，搬演此類大戲，并非甚難，后于咸豐八九年又曾一度排演。文宗（即咸豐）頗嗜戲曲，而慈禧尤甚。至光緒親政后，慈禧日以觀劇自娛，不惟盡取都中名伶供奉內(nèi)廷，且使本宮當(dāng)差太監(jiān)，多數(shù)練習(xí)登臺。此項(xiàng)內(nèi)監(jiān)不隸升平署，而別名曰本家。至光緒二十四年戊戌，又取舊日之《昭代簫韶》翻成皮黃，由升平署內(nèi)學(xué)太監(jiān)，與外傳伶人合唱，全按舊本次序，略加刪節(jié)，隨翻隨唱，每次只唱一本，每本至多四折，少者只一句，與舊日本數(shù)句數(shù)，大相徑庭。已翻至舊本第七本第三句，而新本則為第四十本，歷時(shí)兩年之久。但四十本只一折，且僅排而未演，即遇聯(lián)軍（八國聯(lián)軍）禍作而中輟。已演之三十九本，共一百二十一折。

四月八日

在此種昆亂兩種劇本之外，余又藏有皮黃本《昭代簫韶》一種，亦系內(nèi)廷散出者，據(jù)有五本完全與昆曲本回目相吻合。除第一本為三折未翻，其余自第三折起逐漸翻為皮黃，至第五本第十一折為止，共一百零五折，與前所記升平署演者大異，此為當(dāng)日本家所排演者。

內(nèi)廷演戲別有差事檔登記每日戲碼及時(shí)刻人名，均極詳晰。其排戲則有日記檔記之有光緒二十四年（1998），排演《昭代簫韶》時(shí)，最初數(shù)日同日演兩次《昭代簫韶》，而上書“本”字或“府”字以別之?！氨尽弊旨粗副炯遥弧案弊旨粗干绞鹋f日稱南府而言。有時(shí)所演數(shù)不同，有時(shí)疊演同本。其時(shí)升平署所演，即一百二十一折本，而本家所演則系一百零五折本也。

余又詢之舊日慈禧太后本宮內(nèi)監(jiān)中，曾列免于本家者，據(jù)其所目睹，慈禧太后當(dāng)日翻制皮黃本《昭代簫韶》時(shí)之情況，系將太醫(yī)院職意館中稍通文理之人，全數(shù)宣至便殿，分班跪于殿中，由太監(jiān)將昆曲原本逐句講解，指示諸人分記詞句。退后，大家就所記憶，拼湊成文，加以檢審，再呈進(jìn)定稿，交由本家排演，即此一百零五折腳本也?？煞Q為慈禧太后之御制。其所以未能翻完之故，蓋以戊戌政變以還，又出而聽政，遂無暇顧及矣。（《劇學(xué)月刊》三卷一期，周春輔《昭代簫韶》之三種腳本）

四月九日

《蟠桃宴》不知何人所作，演莊周事，以周夢蝶開場，而終之赴王母之蟠桃之宴，故名《蝴蝶夢》，又名《蟠桃宴》，有單篇小說一段作劇者，亦名《蝴蝶夢》，系弋腔，與此記南戲各異，又名《扇墳記》。劇言莊周、施惠，與監(jiān)河侯夙契，施拜魏相，監(jiān)河侯作齊侯，周獨(dú)慕道，與妻韓氏居抱牘山中，惟婢仆二人相侍。仆名馴鹿，婢名忘鷗。一日與妻游園，晝夢化為蝴蝶。魏用惠施奉趙王命，招劍客，朝夕演試，其子諫毋擊劍，趙王不聽，其子乃以厚禮聘周諫之王，及至，王以賢禮接待，使諸劍客及宮女擊劍，然后詢周劍術(shù)，周以天子、諸侯、庶人三劍之異告知。王大醒悟，欲留不可，辭歸故山。西王母與群仙會于瑤池，長桑公子薦周根器深厚，性情真潔，可以成仙。王母即命長桑下凡往度。長桑乃拿骷髏指點(diǎn)以醒周迷，周自趙歸，見暴骨而嘆，困倦小臥，骷髏極言生死關(guān)頭使之勘破，且贈一偈，教以覓長桑公子，歸家益堅(jiān)心修道，欲與妻別，出訪長桑，妻使馴鹿從其行，惟留忘鷗為伴。周行近青城山，與長桑遇，予以仙丹，令歸家度韓氏，然后還山證果。因韓氏有慧因，而妄念尚存，須百般淘洗磨練，始獲證果也。周歸于路見扇墳女子，抵家嘆息，以告其妻，妻力譏此女，自夸貞節(jié)，請與夫晨夕雙修?；菔┞勚軞w，請監(jiān)河共宴，周術(shù)已成，宴前召美女侍酒，歸家試探詐瘋，未幾謝世。韓氏厝之松溪。周后化作美少年，改姓為周。（小說云周妻田氏，美少曰楚王孫）造家請謁，托名莫逆弟子，愿居殯側(cè)，以報(bào)師恩。韓氏以忌辰抵松溪，見而動心，便教忘鷗傳語，邀周飲酒，欲贅為夫，方欲焚化紙錢，周忽猛然而起，韓氏羞澀匍匐，周詬以長桑使其磨練之致，妻亦心如死灰。時(shí)惠施年老病危，監(jiān)河侯家業(yè)盡毀，俱欲隨周入道，會長桑復(fù)至，周乃率妻、二友、婢仆隨之而去。長桑引周赴瑤池蟠桃之宴，夫妻共登仙界云。（江陵伯英氏《曲?？偰款}要拾遺》）

川劇高腔吹打牌子：喜（【喜慶元宵】、【醉翁子】），怒（【風(fēng)入松】、【鼠扒皮】），哀（【器想思】），樂（【大紅袍】、【懶畫眉】）。

春（【紅繡鞋】、【錦芙蓉】），夏（【賞荷花】、【甘州歌曲】），秋（【古清臺】、【菊花新】），冬（【梁州序】）。

江景（【望江干】），賞宴（【棹滿棒】）。

儒（【眾玳筵開】）；佛（【天臺羅漢】、【竹節(jié)金山】；道（【雷神報(bào)】）。

回朝（【江兒水】、【朝陽令】）；發(fā)兵（【班竹兒】、【清魚令】）；凱旋（【五馬江】、【玉芙清】）；錦旋（【大換柱】）；君王（【喬和聲】、【走板】）；登殿（【普天樂】、【朝天子】）；神仙（【點(diǎn)將唇】）；拜將（【將軍令】）；接官（【急三槍】、【蘆茅令】）；追急（【狗趕羊】）；祈禱（【清江引】）；設(shè)施（【鬧沙河】）；自盡（【紅沙兒】）；打伏（【三段子】、【安慶】）；拜壽（【錦堂月】）；玉祖（【掛玉鉤】）；天官（【雨調(diào)風(fēng)順】、【像】）；?。ā緮”绷睢浚?；勝（【得勝令】）；行（【六么令】）；彈琴（【琴譜梅花錦】）；大報(bào)（【醉花蔭】）；別家（【尾犯序】）；議事（文用【五供養(yǎng)】，武用【十牌名】）；推衫子（【散扒皮】、【四面鏡】）；跳影子（【用品鑼】）；岳（飛）（【滿江紅】）；關(guān)（羽）（【大江東】）。

川劇高腔唱演牌子：【紅衲襖】（【犯香羅帶】），【香蘿帶】（【犯新水令】），【解三酲】（【犯新水令】），【新水令】（分南、北、高、十牌、第一枝），【桂枝香】（重），【滴溜子】（重），【懶畫眉】（重，祈禱看病用），【倒劃船】（重，《南關(guān)》、《戲儀》用），【香柳娘】（重），【一封書】（重），【玉抱肚】（捧旨用），【女冠子】（《目連救母》用），【菊花新】（阻行），【朝天子】（【萬寶瓶】、【怒轟轟】句），【梭梭崗】（七字、五字、三字等），【為江】（鉆【神帳兒】），【一枝花】（分南北），【二郎神】（【犯樺秋兒】），一堂【端正好】（分南北【漢腔】，【正漢腔】，關(guān)公用時(shí)最多），【叨叨令】（瓊樓正腔用），【步步嬌】（分南北，同【一江風(fēng)】分頭尾飛句，《蘆林會》用），【一江風(fēng)】（重，常用），【折桂令】（《目連救母》用），【璉腔兒】（鬧家用），【耍孩兒】（常用），【繡帶兒】（《趕潘》用），【皂角兒】（全三節(jié)《鬧院》用），【水底魚兒】（《目連救母》用），【五供養(yǎng)】（一堂），【園林好】、【江兒水】（分南北），【五供養(yǎng)】、【憶多嬌】、【川撥棹】（分南北，《梅花簪·公堂》用），【江頭桂】（常用），【江狀金桂】（【犯淘金令】），【四朝元】（與【江頭桂】同），【二犯江頭桂】（【犯河邊柳】），【下山虎】（常用），【小桃紅】（《絳霄樓》用），【山頭紅】（分南北，《別宮》用），【淘金令】（《磨房》用），【二犯淘金令】（《目連救母》用），【風(fēng)去四朝元】（旦唱），【金鎖掛梧桐】（【紅梅愁】犯【尾犯序】，《彩樓記》用），【浪淘沙】（分南北，《槐蔭會》用），【出隊(duì)子】（常用），【梁州序】（《彩樓記》用），【古梁州】（二曲頭尾分），【月輪高】（同【解三酲】，常用），【月兒高】（頭尾分，常用），出譜入譜（一句一曲牌），【青鸞襖】（【犯解三酲】），【獅子釵】（似【青鸞襖】），【太獅引】（結(jié)問），【駐馬廳】（《汲水》常用），【北駐馬廳】（《醉薦》用），【駐云飛】（常用），【半空飛】（上壽常用），【滿天飛】（《藍(lán)關(guān)走雪》常用），【竹馬遷】（“跪庫叔爹”句），【馬不行】（丑唱“堪笑嬌態(tài)”句），【馬前別】（將帥夫妻殘節(jié)用），【刮骨令】（重），【古梁臺】（《搶傘》用），【風(fēng)入松】（《攔江奪斗》用），【燒夜香】（“明月正上”句），【二犯伴妝臺】（《目連救母》用），【滿妝臺】（《女宮花》用），【二犯旁妝臺】（犧牲，夫唱“心中有話”……）， 【降黃龍】（二字頭，鬼辨用，有十四字者），【水紅花】（上場用），【大水紅花】（拷打用），【掛板水紅花】（分其一二），【棉搭絮】（有犯，常用），【桂坡羊】（有鉆），【頭子坡羊】（幫、鉆），【山坡不盡羊】（《桂枝閣》用），【碾趕山坡】（趕殺場用），【泣顏回】（漢元帝：“只哭得……”句），【孝順歌】（幫一唱一），【孝南枝】（直柱），【鎖南枝】（四柱），【二犯鎖南枝】（“常言傘與命”句），【黃鶯兒】（同【孝順歌】《別家》用，重），【黃鶯繡】（《目連救母》用），【滾繡球】（《金馬門·觀書》用），【繡球兒】（《彩樓記》用），【五馬江】（上彩樓拋繡球句），【催拍】（重），【宜春令】（鉆），【鉆繡球兒】，【前后飛腔】，【三學(xué)士】（《金印記·訓(xùn)侄》用），【集賢賓】（《辭官》用），【八聲甘州歌】（《藍(lán)關(guān)走雪》、《目連救母》用），【甘州歌】（掛板），【九曲回廓】（《藍(lán)關(guān)走雪》：“一更里……”）， 【十串錦】（《和番》：“別離淚漣……”），【蒼龍臺】（藺相如：“坐客堂……”），【玉芙蓉】（奏本、算命用），【寄生草】（《遣徒》用），【不識路】（分南北），【鮑老催】（《辭殿》用），【點(diǎn)絳唇】（《岳飛傳》中施全用），【混江龍】（“落日殘紅”句），【十二時(shí)葵花】、【鷓鴣班】（《目連救母》用），【生查子】（《目連講道》用），【夜行船舶】（《目連救母》用），【斗鵪鶉】（《灶司議事》用），【喜遷喬】（《金馬門》用），【見佛子】（《目連見佛》用），【三春錦】（《目連救母》用），【油葫蘆】（常用），【天下樂】（《目連救母》用），【哪吒令】（《托媒》用），【清江引】（七枝，《馱金》用），【撲燈蛾】（用大鑼鼓），【望山猴】（《告母》用），【皂羅袍】（《上壽》：“明白照頭懸”……）， 【回回曲】（《回回指路》用），【二犯朝天子】（《佛兒卷》），【金獅墜】（《藍(lán)關(guān)走雪》生唱：“漁樵二翁……”唱），【劉潑帽】（《活捉王魁》用），【快活三】（《目連救母》用），【胡十八】（《醉罵祿山》用），【念奴嬌】（《回書》用），【古輪臺】（《借巳報(bào)》、《投壬》用），【人有緣】（《目連救母》用），【滴滴金】（《上壽》：“大人休笑衲陀”句），【喜相逢】（鉆【混江龍】），【斗黑麻】（《目連救母》用），【剔銀燈】（《藍(lán)關(guān)走雪》：“行過藍(lán)關(guān)”句），【紅繡鞋】（《傅相升天》用），【玉山頹】（《目連救母》用），【兩地錦】（《目連救母》用），【貨郎兒】（《和番》：“自入漢宮……”句），【三換頭】（《逼休》用），【娥郎兒】（《尼姑下山》用），【連腔調(diào)】（《罵難》用），【山花子】（《金馬門》用），【散花詞】（《渡林英》用），【掉角色】（《盂蘭大會》用），【清玉案】（《目連救母》用），【歸朝歌】（《目連救母》用），【三春錦】（《觀音生辰》用），【好姐姐】（《逼休》用），【金蕉葉】（旦唱：“利刀割別……”句），【寸寸好】（生唱：“野店天將曉……”句），【掛玉鉤】（施金），【五更轉(zhuǎn)】（“告閻君，聽分明”句），【普賢歌】（凈唱：“誑叉尊我……”句），【玉嬌枝】（見外語唱，重句），【哭岐婆】（丑唱：“今番受苦又慘傷”，重句），【鶯集玉林春】（《目連救母》用），【霜天曉角】（《火焰山》用），【候山月】（“心存一念大慈悲”句），【味淡歌曲】（丑唱：“都只為我親姑……”句），【粉蝶兒】（《金馬門》用），【竹林庭】（《目連救母》用），【脫布衫】（分南北），【滿庭芳】（《目連救母》用），【上小樓】（《逼休》、《金馬門》用），【黃羅元】（《醉罵祿山》用），【醉東風(fēng)】（《醉罵祿山》用），【得勝令】（《醉罵祿山》用），【畫眉序】（《闖道》用），【喜遷鶯】（《醉殿》用），【刮地風(fēng)】（《醉殿》用），【醉花蔭】（《醉殿》用），【水仙子】（《醉殿》用），【青遷橋】（醉殿）用），【駙馬郎】（《金馬門》用），【兩孩兒】（《金馬門》用），【合會陽】（《罵難》用），【月正好】（《金馬門》用），【四塊玉】（《紅梅閣》用），【哭皇天】（“暗想從前……”句），【七弟兄】（《金馬門》用），【章臺柳】（《金馬門》用），【醉翁子】（《金馬門》用），【雁過南樓】（《金馬門》用），【山麻鞋】（《目連救母》用），【一朵云】（《打棍開箱》用），【跌落金錢】（《目連救母》用），【曉行序】（《目連救母》用），【落地金錢】（《借尸報(bào)》用），【胡搗練】（《描容》用），【攪箏琶】（《描容》用），【倘秀才】（《陽告》用），【永團(tuán)圓】（《目連救母·十殿朝王》用），【憶秦娥】（《目連救母》用），【窄地錦】、【鎖窗紗】（《班超》、《目連救母》用），【乍地錦】、【么歌令】、【廟笑令】、【青歌兒】、【紫花兒序】（《目連救母》用），【一剪梅】（調(diào)子），【啄木兒】（《辭朝》用），【誑烏啼】（《鐵冠圖》用），【金龍聰】（《曹氏剪發(fā)》用），【禿廝兒】（似【小桃紅】），【惜奴嬌】（《活捉王魁》用），【慶東園】、【梧桐兒】、【窣地錦】、【柳梢青】（《目連救母》用）。endprint

注：犯：高腔戲中，“犯”是借用的意思。“犯腔”是在同宮曲牌中互相借用。一般兩支以上曲牌組合而成的稱“犯”。重：指在幫腔或唱詞中重幫重唱的句子。鉆：稱鉆句。連幫兩個上韻或下韻句子，均叫鉆句。柱：稱“立柱”，指幫腔幾句便稱立幾柱。分南北：指南曲與北曲均有的同名曲調(diào)。

四月十日

錄張德成《川劇內(nèi)影》稿：川、京胡琴比較。

京調(diào) 川調(diào) 板別

正板 四柱 慢一板三眼

原板 一字大過板 稍快一板一眼

快板 封頭板 有板無眼

流水 二流 稍慢有板無眼

二六 小機(jī)頭 一板一眼

倒板 倒板 無板無眼

搖板 浪里鉆 京無板無眼，川緊打慢唱

中西皮 連腔小過板 稍快，一板三眼

二黃 二黃

倒板 倒板 快三眼、快一眼只二黃調(diào)；流水板快板只西皮用

搖板 三板

回龍 垛子

頂板 么板

正板 慢一字 一板三眼

原板 快一字 一板三眼

四平 四平 一板三眼

正板 瓜子金 一板三眼

原板 泥黃調(diào)

反二黃 陰調(diào) 一板三眼

搖板 三板 無板無眼

正板 陰一字 一板三眼

原板 陰連板 一板一眼

反四平 倒垛子 一板一眼

高撥子 四不像 一板一眼

加調(diào) 高調(diào)

散板 泥黃調(diào)滾

川劇除上述各調(diào)，尚有扣板、人參調(diào)、混江龍、梁州序、黃豆雀、二回頭、封頭板五機(jī)、大同桐譜子、小開門、梁橋、眾音聯(lián)彈、牛掉尾、上達(dá)下琴譜小三樓、燈、干三板、平板兼么板、一封書、步步嬌、懶收拾、銷眼、昆頭子等。川梆子有甜梆、苦梆、晉梆、渭南梆、襄陽梆、朵朵梆、霸兒梆。吹腔有尖吹、平吹、安慶腔等。

四月十二日

（續(xù)昨）全堂樂師及樂器。

一、鼓師：司鼓架上斑鼓，鼓簽兩付，一短而重，打和尚頭、打胡琴戲；一長而輕，打小鼓高腔。有板三塊，兩輕一重。鼓架前有鐵燭簽一根，前有橫枝，吊鐺鐺一個。

二、鼓師前小鑼一人，兼司馬鑼、鐺鐺三樂器；借小鑼簽、馬鑼、鐺鐺鑼錘。

三、大鈸坐鼓師右椅，專司蘇鈸 、小磬、鐃。

四、大鑼坐鼓師右馬門，鑼架上鉤掛大鑼，坐凳前有報(bào)鑼及蘇鑼。

五、堂鼓坐鼓師左手，司堂鼓、小堂鼓、鉸子、梆子及小盆鼓。

六、琴師上下手坐下馬門二椅，司胡琴、巨琴、二胡、阮琴、笛子、簫、嗩吶。胡琴后前系軟弓，今系硬弓。上手兼司二星、引磬及碰鈴，下手司梆子。

從前川劇所用鑼鼓共分三套：一、武劇，用斑鼓、堂鼓、大鑼、大鈸 、馬鑼、鐃。二、文戲，用小鼓、小鑼、蘇鉸、蘇鑼、蘇鈸 、蘇鐃。三、小孩玩獅燈、龍燈及戲中戲，用小盆鼓、更鑼、小鈸 及黃州大馬鑼等。

按文場有蘇鉸、蘇鑼、蘇鈸 、蘇鐃，蓋昆曲器樂之遺。黃州大馬鑼，則高蹻器樂，四川高蹻自黃州來也。

四月十三日

《鐘馗嫁妹》系《天下樂》傳奇之一折?！短煜聵贰穫髌鎻埿钠谧?。謂鐘馗乘醉入長明寺，見寺僧作瑜伽道場，鐘馗以為妖誕，毀榜毆僧。諸餓鬼訴于觀音，觀音怒其謗佛，乃令五窮鬼損其福，五厲鬼奪其算。馗赴京，旅次患虐，稍愈，徑道往長安，誑抵陰山窮谷中，為眾鬼所困，變易形狀紺發(fā)黑面，叢生怪須，塞土而去。馗入京就試，獲中會元，殿試以貌丑被黜，自觸殞身。此鐘馗換頭故事仍與佛教有關(guān)也。吳自牧《夢梁錄》：“入臘街市，即有丐者三五人為一隊(duì)，裝鬼神判官鐘馗、小妹等形，敲鑼擊鼓，沿門乞錢，名曰打誑胡?！笔撬螘r(shí)鐘馗嫁妹已入優(yōu)弄之場。又羅懋登《三寶太監(jiān)下西洋》評話，有《五鬼鬧判》一回，則判為崔姓非鐘馗。

《五花洞》始于春臺（班），其時(shí)胡喜祿、陳寶云以旦色擅盛名，共作春臺臺柱。花臉龐姓為編《五花洞若觀火》，借《西洋記·五鼠鬧東京》，易五鼠為五毒，改變包侍制為武大、潘金蓮，武大逃荒則用《搬場拐妻》舊套。自喜祿、寶云以《五花洞》轟動燕京，他伶轉(zhuǎn)相仿效，惟甚少工力悉敵之旦色耳。

《盜仙草》老伶多依《雷峰塔》傳奇原本，今之所演則出于梆子，由玉成、寶勝和（梆子伶工）流入皮黃班。

《雷峰塔》傳奇，有乾隆壬辰水竹居刻本《雷峰塔傳奇定本》一種，首頁題“岫云詞逸改本”，“海棠詞客點(diǎn)校”。卷首有“乾隆辛卯冬月新安方成培（字仰松）自序”一篇：

《雷峰塔》傳奇從來已久，不知何人所撰，其事散見吳從兄《小窗自紀(jì)》、《西湖志》等書，好事者從而摭拾之。歲辛卯，朝廷璇闈之慶，普天同樂，淮商得以恭襄盛典，大學(xué)士大中丞高公語銀臺李公令商人于祝瑕新劇外，開演斯劇，祗候承應(yīng)。余于觀察徐環(huán)谷先生家屬經(jīng)寓目，惜其按節(jié)氍毹之上，非不洋洋盈耳， 而在知音播閱，不免皺眉。因重為更定，較原本，曲改其十之九，賓白改十之七。《求草》（即《盜草》）、《煉塔》、《祭塔》等折，皆點(diǎn)竄終篇，僅存其目，中間芟去八折，《誑話》及《首尾》兩折及下場詩悉余所增入者。時(shí)就商酌，則徐子有、山將伯之力居多。據(jù)此致則改編者“岫云詞逸”即方（培成）也。

陳金雀校訂《曲譜》十卷，其《斷橋》一折后有短跋云：“陳嘉言父子所編《雷峰塔》、《三笑姻緣》二本傳奇，與揚(yáng)州江班（鹽商江鶴汀之班）演唱，所得修金，以制裝奩嫁女，其婿亦江班好佬小丑周君美是也。老教習(xí)尚能道及此事。陳嘉言、周君美壞人之名，《揚(yáng)州畫舫錄》并《花間笑語》俱可查看?！?/p>

《揚(yáng)州畫舫錄》卷五：“徐班三面（丑角）以陳嘉言為最，一出鬼門（即馬門，此處指上場門），令人大笑”。“程班三面，周君美與郭耀宗齊名。君美即陳嘉言之婿，盡得其傳?！薄痘ㄩg笑語》無陳、周名字，或金雀有誤。

陳金雀，金匱人，嘉（慶）道（光）時(shí)伶工，相傳系姚瑞芝之侄，父早喪，依舅父陳氏長成，遂冒姓陳氏。

姚瑞芝之名，亦見《揚(yáng)州畫舫錄》云：“二面（二凈）姚瑞芝、沈東標(biāo)齊名，稱國工?！庇帧端癫厍分蓄H多金雀舊物，內(nèi)有奚松年、沈文正諸人所鈔曲本。奚、沈諸人，名亦見《畫舫錄》，故金雀與《畫舫錄》所述各班關(guān)系頗近，則上述傳聞不致過妄?！独追逅穫髌孀髡咚茟?yīng)當(dāng)為陳嘉言了。

《看山閣集》內(nèi)，“賞心人曲”前小敘云：“余作《雷峰塔》傳奇，凡三十二折，自《慈音》至《塔圓》，方脫稿，一伶人即堅(jiān)請以搬演之，遂有好事者續(xù)白娘娘生子第一節(jié)，落戲場之窠臼，悅觀聽之耳目，盛行吳越，直達(dá)幽燕，嗟呼，戲場非狀元不團(tuán)圓，世之常情，偶一效而為之，我亦未能免俗，獨(dú)于此劇斷不可者為何？白娘妖蛇也，生子而入衣冠之列，將置己于何地耶？我謂觀者必避其蕪穢之氣，不期一時(shí)酒社歌場，纏頭增價(jià)，真有所不可解也?！?/p>

又《看山閣·南曲》卷四，“花月歌序”云：“雷峰一篇不無妄誕，余借前人之齒吻，發(fā)而成聲，如看山之暇，飲酒之余，紫簫紅笛，以娛目賞心而已。一時(shí)膾炙人口，轟傳吳越間。好事者粗知音律，竊弄宮商，以致錯亂甲乙，顛倒是非，使聞?wù)呱?，見者欲嘔，為千古名勝之雷峰，一旦低迷削色，致身價(jià)頓減也?！眲t《雷峰塔》傳奇作者，應(yīng)是看山閣主人，至于陳嘉言等即上文之好事者，方成培所改訂的本子，當(dāng)是通俗演唱的本子而非原本，因?yàn)樵臼菦]有許士林的故事在內(nèi)的。

《梨園抄本》的《雷峰塔》傳奇，曾見過十余部，但每部句數(shù)多寡均不相同，若合成一本去其重復(fù)，可得六十余折，較原作的三十二折已超出一倍以上。

《雷峰塔》傳奇中的各折，今尚常演于舞臺之上者，有《盜草》、《水斗》、《斷橋》等，或系原本所有，至于《斷橋》一折，若非為許士林作伏線，便成了贅疣。

《看山閣集》內(nèi)“賞音人曲”：“蓋從來，狀元必為收場用故，如今變一個得道的浮屠方奏功。欲脫盡人間俗，安能知脫不去，反被俗氣兒薰倒了勝景雷峰”。可知作者立意欲以法海作本劇收場，而民間則不愿使白娘受屈，且欲使劇情更人情化也。曲前小序又云：“姑蘇仍有照原本演習(xí)，無一字點(diǎn)竄者，惜乎與世稍有不合，謂無狀元團(tuán)圓故耳?！逼淙唬似淙缓?？

《雷峰塔》傳奇，《看山閣》原刊本，鄭西諦（鄭振鐸）曾購得一本，題云“蕉山居士撰。今得見《看山閣全集》，知作者為黃圖珌 ，字容之，別號蕉窗居士，又號官運(yùn)亨通真子，江蘇松江人。雍正八年（1730）任杭州同知；乾隆五年（1740）改衢州同知。” （《劇普月刊》四卷八期，杜穎陶《雷峰塔》的作者》）

四月十四日

《花間笑語》：“江左絲竹之風(fēng)，以揚(yáng)州為最。予表兄江春字穎長，號鶴亭，儀邑諸生，以獲逸犯張鳳，欽加布政使銜，預(yù)千叟宴，際遇綦隆。雅工詩，與齊次風(fēng)、厲樊榭齊名，居康山郊外，園亭則有凈香園、水南花墅、城諸名勝，此當(dāng)今之顧阿央也。家樂德音部（私家戲班），皆吳門集秀部名伶，如老生劉亮彩、朱文元，小生石涌塘、沈明遠(yuǎn)，老旦王景山、費(fèi)坤元，正旦任瑞珍、吳瑞怡、徐耀文，小旦朱冶東、金德輝、王兆修、董壽林、張玉峰，大凈黃炳文、范松年，凈沈東標(biāo)、陸正華，小丑周鴻儒、騰蒼洲，老外倪仲賢，副末余宏遠(yuǎn)、沈文正，待簫館歌吹張九思，三弦高坤一，笛鄒文元，板鼓牟七、朱三，琵琶清曲璩萬賢、惠如松、王思恕等。此外往來門下者，則有教師張仲芳，老外張九皋，老生陳應(yīng)如，小生張惟尚，花部小旦魏長生，字婉卿，千里來投，鶴亭兄命演戲一句，贈銀五千兩，行頭（演出服飾）一副，其誼邁如此?！?/p>

今日《新華日報(bào)》副刊，兮君有一文紀(jì)張德成在地方戲研究會中所言，有余不及記錄者，如云：“川劇分高、昆、胡、彈、吹。吹即吹腔，又名嗩吶腔、洋腔。關(guān)公一類人物出場多唱吹腔，如《單刀會》、《河梁會》、《訪普》、《挑岱》（夏侯惇挑岱）、《收呼延贊》都是吹腔名戲”。如云：“高腔和昆腔是母子關(guān)系，昆腔是母，高腔是子，許多高腔調(diào)子，都有昆頭?！保ù苏f有誤）。如云：“高腔【叨叨令】、【清水令】、【一枝花】、【端正好】都是昆頭?？墒浅蔀楦咔灰院?，沒有昆腔那樣嚴(yán)格，高腔腔尾可長可短。”如云“高腔牌子有五百六十一個，但常用的也不過一百有奇?！比缭疲骸啊静皇锹贰吭谇楣?jié)緊張時(shí)用南調(diào)，打大鑼鼓。如呂蒙正劇，丑丫頭所唱為北調(diào)【不是路】，用小鑼鼓。”如云：“昭君唱【北新水令】，伍員唱【南新水令】?！比缭疲骸案咔挥幸粍∮靡粋€牌子，也有一劇用幾個牌子的?！比缭疲骸啊抉v馬廳】是讀書人和尚出來唱的，其中有‘圣賢書，晝夜磋磨的重句，可是李三娘《汲水》就只唱一句，不重?！?/p>

四月十五日

《西湖佳話》云：“于謙讀書于江干之惠安寺，一日醉歸，見門首泥塑急腳神將衣拽住。謙乘醉怒罵，罰嶺南衛(wèi)充軍。急腳神托夢與住持僧西池，求其救解，謙笑而免之。神復(fù)托夢，令塑一腳作屈膝之狀?！奔蹦_神即巫教之急腳先鋒神也。按急腳神或即俗謂難腳神者。

顧景星《蘄州志》云：“楚俗尚鬼，而儺尤甚。蘄有七十二家，有清潭保、中譚保、張玉萬春等名，神架鋼縷金腹，制如施纛，刻木為神首，被以彩繪，兩袖散垂，項(xiàng)系雜色紛悅，或三神或五六七八神為一架焉。黃袍、遠(yuǎn)游冠曰唐明皇；左右赤而涂金粉，金銀兜鍪者三，曰太尉；高髻步搖，粉黛而麗者，曰金花小娘、社婆；髯而翁者，曰社公；左騎細(xì)馬，白面黃衫有如俠少者，曰馬二郎，行則一人肩架，前導(dǎo)大纛等旗曲蓋鼓吹如王公。迎神之家男女羅拜，囂桑疾病，皆祈問焉。其徒數(shù)十，列幛歌舞，非詩非詞，長短成句，一唱眾和，嗚咽哀婉。隨設(shè)百獻(xiàn)太尉，歌舞幢上，主人獻(xiàn)酬，三神酢主人，主人再拜。須臾，二蠻奴持紲盤辟，有大獅首尾奮迅而出。如問獅何來？一人答曰涼州來，相與西望而泣，作思鄉(xiāng)懷土之歌。舞畢送神，鼓吹皆作。先立春一日出神于匱，具儀簿隨土牛后，春分后藏焉。崇禎末（1644）無復(fù)舊觀矣?！?/p>

顧景星《白茅堂集》“鄉(xiāng)儺詩”：“春社作已畢，土風(fēng)尚儺驅(qū)。云旗夾翠罩，征鼓趨中衢。婦稚候門喜，羅拜呈牲糯。田蠶及雞彘，禳祝憑神巫。雕幾列神像，被以紅錦須。中坐天寶帝，左右雙明姝。太尉復(fù)何人，題額黃金涂。鳳骨雷將軍，位與睢陽俱。郎君白玉面，細(xì)馬腰雕弧。酒酣招百戲，羅貢何紛×。假獅西涼舞，鬈發(fā)騎蠻奴。似聞西涼破，西向悲唏噓。千古事已往，此舞胡為乎？既非周禮制，法部仍荒蕪。新年比蠟臘，鄉(xiāng)黨耶歡呼。獻(xiàn)酬若大酺，甕中寧有無?！?

《新中華》復(fù)刊四卷一期，楊憲益：民間保存的《唐五代西涼伎》：“何以流于巫儺，則不易解。巫神如今由江徭龍頭祠所祀，太尉者紅臉將軍也。馬二郎者騎馬神也，社公、社婆者，仙公、仙娘也，唐明皇者五官王也。又張王即睢陽（指“安史之亂”中，罵賊而死的張巡），雷將軍即萬春。中潭保、清潭保猶某溪龍頭祠，亦猶福建淫神有胡田保也。至龍頭祠外東西壁畫非牛非馬之獸像，或即獅子是也?！?/p>

四月十六日

午前往“中蘇文協(xié)”籌備“五四”慶祝會。

武威張澍《蜀典》卷七：“按今蜀人皆呼李冰為川主，名其廟曰川主廟。然川主之名則遠(yuǎn)矣。《續(xù)錦里耆舊傳》：天成二年己亥，川主斬兩軍監(jiān)軍使李嚴(yán)，川主指孟知祥也。是蜀作樂 ，其地方官之最尊者為川主耳?！狈Q長官曰川主，稱酋長曰土主，皆此類也。

又云：“今蜀人忌人清晨與說夢，犯者唾之，以為不祥。亦諱孟字，孟家店稱為懷家店?！薄妒竦洹烦捎陬瓚c二十三年，蓋其時(shí)風(fēng)俗如此。按忌夢蓋船家俗，戲班亦諱言夢。此老郎為川主之旁證也。

《大邑縣志》卷五：寺觀、東郭、東鄉(xiāng)距城二里，上南鄉(xiāng)距城二十里，東區(qū)大樹廢場（作川主廟），南區(qū)七寶山，北區(qū)水磨子河均各有川王廟，西區(qū)徐家壩則有川王宮，皆不作川主而作川王，但大樹廢場作川主廟，南區(qū)聚龍場有川主宮，則仍作川主。知川主、川王詞原可通。又江西館王爺廟在南區(qū)沙渠鎮(zhèn)。又南區(qū)有楊泗廟，則所祀為楊泗將軍。

《大邑縣志》卷二“山脈”云：“鶴鳴山，《通志》在縣西北三十里，山形如覆蓋，有石類鶴，占有二十四洞，七十二穴，東西兩溪出其兩腋，東間有石峰阜天柱，三面懸絕，其形如城，亦曰天城。元和山在縣西北三十七里，絕壁千尋?！薄稄V輿記》：鶴鳴山巖穴中有石鶴，鳴則仙人出。昔廣成子（《封神演義》中之人物）修煉于此，石鶴一鳴；漢張道陵登仙于茲，石鶴再鳴；明張三豐得道于茲，石鶴又鳴。按《神仙傳》鶴鳴山又作鵠鳴山?！端鍟酚肿鼬Q鵠山。又《縣志》卷十一“仙釋”引《仙女傳》云：“孫夫人，張道陵之妻也。同隱龍虎山，天師入蜀，夫人棲真江表，道化盛行?！缐鄱瓯昃旁戮湃张c天師于閬中云合山白日飛升?！?/p>

《事物記原》云：“諸葛亮南征，將渡滬水，土俗殺人首祭神，亮令以羊豕代，取面畫人頭祭之，饅頭名始此?！卑蠢社镀咝揞惛濉罚骸靶U地以人頭祭神，諸葛亮之征孟獲，命以面包肉以祭，名蠻頭，今訛為饅頭也?！卑创藶榧浪椎仫L(fēng)俗之一種改易。錄自《蜀典》卷六。

四月二十一日

冒雨赴午前十時(shí)中蘇文協(xié)所召開之座談會。田伯母因天熱移安娥家。林素斐與田漢提出離婚，而前此之陣容一變。

四月二十九日

二十日南京《中央日報(bào)》副刊“黑白”，芮璇譚《蝴蝶夢》，謂平劇院號召力歷久不衰，主要的因平劇既是封建藝術(shù)，中國目前的封建勢力猶未脫去，在情感酵動方面，它還有本質(zhì)上的細(xì)微感應(yīng)，雖然這感應(yīng)在目前活生生的現(xiàn)實(shí)生活中已經(jīng)存在不多，但竟不定期有真實(shí)的根荄。所以它還能在現(xiàn)實(shí)的一角隅中存在著，而不是提倡保存之力。

忽略地方戲，但著眼平劇則將中國戲全然納入封建范圍，而不注意民間性的探討。

芮于《蝴蝶夢》之評價(jià)，認(rèn)為有點(diǎn)戲劇性。他說田氏劈棺一場，一面受情俗欲望的驅(qū)使，極于劈棺取莊子之腦以救楚王孫，一面又懷念往日夫妻的感情，受良心的譴責(zé)，這里頗合乎近代戲劇原理的矛盾性。戈登克雷有“無矛盾即無戲劇”一句話，意謂戲劇性建筑在兩種矛盾的力量上面。又說《蝴蝶夢》發(fā)展到《劈棺》一場，已達(dá)頂點(diǎn)。小翠花（1900-1967，京劇演員于連泉之藝名，擅演潑辣旦）表演這段欲進(jìn)又止，猶豫再三，才毅然去劈，極佳。上桌劈棺，觸見莊子蘇醒，翻硬踝子下地，亦見干凈利落。

按此劇以田氏為出發(fā)點(diǎn)，則何以為反抗性之人劇情，而莊子成反角地位，以莊子為出發(fā)點(diǎn)，適為反人情之神怪戲。又川劇《劈棺》為暗場，其笨拙可知。

五月一日

川劇有“犯”，犯調(diào)蓋集曲之本名。取各曲中一二句另綴一曲，分注小牌甸于總名之下，如《風(fēng)云會》之【四朝元】、【傾杯賞芙蓉】、【朱奴剔銀燈】、【浣紗劉月蓮】、【集賢聽黃鶯】、【繡帶宜春】、【梁州新郎】、【江兒撥棹】、【滴溜神仗】等；又兩調(diào)合成為【錦堂月】、三調(diào)合成為【醉羅歌】、四、五調(diào)合成為【金絡(luò)索】、四五牌子全調(diào)連用為【雁魚錦】；或有明言幾犯者，如【二犯江兒水】、【四犯蘇鶯兒】、【六犯清音】、【七犯玉玲瓏】；又如八犯為【八寶樁】、九犯為【九疑山】、十犯為【十樣錦】、十二犯為【十二紅】、十三犯為【十三弦】、三十犯為【三十腔】皆是。因一傳奇中各折套數(shù)不當(dāng)復(fù)用（同折用前腔不拘），若另選他調(diào)不相宜，故改用集曲，以求不復(fù)。

川劇曲調(diào)南北，蓋指南北合套而言。元人沈和折中南北，創(chuàng)為合套，每一北曲，間一南曲，最便于傳奇多人排場而音律亦極妙。如【北清水令】、【南步步嬌】，【北折桂令】、【南江兒水】，【北雁兒落】帶【得勝令】、【南僥僥令】，【北收江南】、【南園林好】，【北沽美酒】帶【太平令】、【南尾聲】、【雙調(diào)】。

張德成謂川劇有【北新水令】、【北不是路】，乃謂川劇導(dǎo)源于北曲，不知川劇高腔之犯與南、北皆南曲規(guī)模也。

五月二日

京劇中的嗩吶唱工，只限于二黃，西皮無之，實(shí)為創(chuàng)例。其聲悲壯動人，為文場中最難吹之一種樂器，蓋與吹笛同，非衷氣長者不能對付也。至于歌者唱板腔調(diào)，尤須與嗩吶過門節(jié)拍相合，方為可貴。戲中之有嗩吶二黃者，老生如《青石山》的關(guān)公、《龍虎斗》之趙匡胤，小生如《叫關(guān)》之羅成，老旦如三本《雁門關(guān)》之佘太君等是。已故李順亭演《龍虎斗》，德君如之演《羅成叫關(guān)》，皆有聲于時(shí)。而龔云甫之三本《雁門關(guān)》，點(diǎn)將一場，唱嗩吶正板一段，在老旦戲中，堪稱絕調(diào)。（《戲劇月刊》二卷六期，舜九《劇藝談片》）

某君云：“（程）長庚演《風(fēng)云會》，飾趙太祖，唱嗩吶，雖為高調(diào)，能使之溫潤圓和，神韻盎然，的是草澤英雄，王者氣慨。厥后孫菊仙失之散漫，汪桂芬失之艱澀，李順亭、沈三元輩非左即銳，近于土豪惡霸，都非正格。惟龍長勝能用腦后音，與嗩吶黏合無間，不激不亢，頗得長庚余韻。有阿某者，一孝廉，小京官也，能以曼聲唱嗩吶腔，和以洞簫，其聲清越，寄蘊(yùn)籍于剛健之中，比長庚更高一籌。今梨園多扒調(diào)老生，《龍虎斗》之類的戲直已絕傳，嗩吶固無人能唱，恐已無人能吹。蓋嗩吶托腔與吹牌子不同，與昆曲吹笛亦異，一有準(zhǔn)繩一無準(zhǔn)繩也。吹笛以牌子多為貴，重在功夫；吹嗩吶以耳音敏捷為貴，重在靈活，不知偷氣，斷難勝此，與唱之氣口相似。”（《戲劇月刊》三卷五期，馮小隱《顧曲隨筆》）

《龍虎斗》一劇，唱片銷路之暢旺，開唱片之新記錄，非唯越人嗜之成癖，其他省人士研究戲劇者，亦多購置一片。良以唱工吃重，調(diào)子尤有生氣。（《戲劇月刊》二卷六期，周錦濤《越劇紀(jì)略》）

《龍虎斗》一劇，又名《風(fēng)云會》，全劇用嗩吶腔，今伶鮮有能演者。第一場，宋太祖高臺唱嗩吶原板，普通只唱“戰(zhàn)馬兒不住的飛來報(bào)，他報(bào)道羅家山發(fā)兵一哨。杏黃旗不住的空中飛繞，嚇壞了滿營中大小兒曹。在頭上摘去了飛龍帽罩，在身上，身上脫去蟒龍袍。孤的玲瓏……”數(shù)句?？贾f詞，于“嚇壞了滿營中大小兒曹”下，尚有“下河?xùn)|十八載須眉蒼了，不知道何日里才能返朝。”二句，常人以其難唱，均減去不唱。又原板收句“孤的玲瓏”用一嗄調(diào)（在京劇唱腔里，凡是用突出撥高的音唱某一字時(shí)，習(xí)稱嗄調(diào)）翻入云際，高吭朗撥，非本錢不足不易工。舊詞于“玲瓏”字下尚有“鎧”字，故接搖板唱“玲瓏鐵鎧絲絳繞，殺人妙計(jì)有千條。羽林軍與爺巡營哨……”。

《龍虎斗》至今無人能演。冒兒開場，時(shí)或一睹，亦不過左嗓子唱軟調(diào)也。憶昔盛行高調(diào)劇時(shí)，此劇之價(jià)值與今日盛行之《探母》、《珠簾寨》等。程長庚演此，凈角先用于老壽，后用何桂山（世稱“何九”，京劇銅錘花臉，擅演《龍虎斗》，常與程長庚配戲）、汪桂芬（外號汪大頭，著名京劇老生，創(chuàng)“汪派”藝術(shù)）演此，亦以何九飾虎（指劇中人呼延贊），孫一龍則用劉永春（著名京劇銅錘花臉，藝術(shù)上宗何桂山），何劉之外能擔(dān)此角者極鮮。因是劇之難，難于嗩吶到底也。龍（指劇中人趙匡胤）出場，引子、念白后，至“叫孤難解也……”，叫板，唱嗩吶原板，計(jì)十二句，行腔回還玲瓏便妙。至“叫兒曹將孤的馬鞍鞒備好”，兒曹的“曹”字用嗄調(diào)，此嗄調(diào)與他種不同，普通用嗄調(diào)，因平唱而起，似難實(shí)易，此處之嗄調(diào)，因前四句“玲瓏鎧甲絲絳繞……”均翻著唱，嗄調(diào)后更翻而又翻，可稱聲入云際。

自程而后，藐無替人。汪桂芬之枯澀，李順亭、沈三元非左即銳，故后之傳是劇者惟龍長勝一人，但氣弱亦短也。龍用后腦音、云遮月（比喻京劇名老生唱腔圓潤而含蓄的嗓音），與嗩吶黏合無間，不激不銳，頗得程氏余韻?！送馊纭洞蠡爻贰ⅰ抖U宇寺》等皆極好劇本，而唱者無聞。又汪桂芬于內(nèi)廷搬演此劇，因何桂山非內(nèi)廷供奉，故虎角用郎德山。郎，金秀山之弟子也，每演后頭必疼痛，因汪之調(diào)門過高，能蓋嗩吶，故虎唱第一句“烏錐馬不住的連聲吼”，不得不努力撥高也。（《戲劇月刊》三卷二期，羽公《戲詞悖謬考》）

按嗩吶二黃在京亦稱高調(diào)戲，與越之高調(diào)戲（指紹?。┩?，而《龍虎斗》在越高調(diào)戲中亦重頭戲也。魯迅《阿Q 正傳》有“手執(zhí)鋼鞭將你打”，亦虎詞（呼延贊所唱）。在湘戲中作“手執(zhí)鋼鞭朝下打”，可證其在民間的普遍性。蓋無異于湘戲之“乾德王”矣。又京劇河?xùn)|將作米龍，不作白龍（湘戲?yàn)椤鞍執(zhí)印保?/p>

午后雨止，至晚路干，與大融、大明（黃之二子）往韋家院十六號文協(xié)舉辦之“文藝節(jié)晚會”。壽昌云，明日將搭機(jī)赴京。今晚得見張德成之《漁父贈劍》（川?。┡c李紫貴、趙雅楓之《三叉口》（京劇）。

五月三日

京劇之取材越?。ù酥附B劇，抗日戰(zhàn)爭前后亦稱越?。?，加以改編者甚多，《寶蓮燈》一劇尤為顯而易見。相傳越地幕友甚盛，第一衙門沒有紹興師爺不能辦事。越人之游幕京師者甚眾，案牘之余，輒以哼鄉(xiāng)音為樂。朋輩之與伶界稔者，遂將越劇劇情改為京劇，由是京師中遂有取材越劇之劇本之出世。據(jù)已去世之老伶工胡鐵嗓云：《寶蓮燈》一劇系王某官京師日所改編。

《寶蓮燈》一劇，京劇中亦有之，越劇演來似更精彩，全劇認(rèn)真演唱可演五六小時(shí)，表情劇之如此者，可謂絕無僅有。（《戲劇月刊》二卷六期，周錦濤《越劇紀(jì)略》）

越劇浙江境內(nèi)無處無之，鄰省如江西之玉山，安徽之婺源，演劇必以越劇為尚。

越劇分亂彈與高調(diào)兩派，亂彈中又有文班武班之分，文班專重唱工，武班則于唱工戲外，每日加演全武行戲兩三出，其于跌打等武工，有別開生面之場子。當(dāng)年武生之重頭戲有《蜈公嶺》、《挑梁王》等戲。甩跟頭以數(shù)百計(jì)。跌打出場之倒提筋、順提筋則至少亦在五六個以上。至于對頭跟頭，以八人至十六人為一排，各向?qū)Ψ筋^上盤旋翻出，為數(shù)當(dāng)以數(shù)十計(jì)。

高調(diào)班之唱詞較亂彈典雅，如《游寺》、《拷紅》等劇，概用《西廂記》原文；《和番》、《醉酒》等劇則為昆曲之吹腔。其他各戲大半為長劇，情節(jié)甚佳。惟唱時(shí)一人開口，眾場面助以和聲，殊為可厭。按高調(diào)即弋陽，故能不改原文唱南北曲劇本，而吹腔及嗩吶二黃皆高調(diào)之成分，可推之弋陽與宜黃之淵源，因楚、湘、越均以《龍虎斗》（嗩吶）鳴，亦同時(shí)以高腔鳴也。

海上盛行之紹興文戲，非真正之紹興文亂彈，實(shí)為嵊縣一隅所通行之行班，近來越中亦有這種似戲非戲之班子，腔調(diào)率直，聲韻亳無。

沿山班多為諸暨、嵊縣人所組，初至紹興之時(shí)，蓋沿山賣唱之班子，取價(jià)較廉而戲又多南腔北調(diào)之新劇。所唱不僅亂彈，有諸暨調(diào)、有奧聲之京調(diào)等。（《戲劇月刊》二卷三期，棘公《越劇雜議》）

高調(diào)班劇本多系元曲所刪改，亦有新制者，以故詞句雅馴可誦，無土語俗音混雜其間，角色甚簡，二生（一老生、一小生）、一大（大凈）、一小（丑）、一老（老旦）、二旦（正旦、花旦）、一宕（介花面、大花面之間），其他皆為雜角，較為齊整之班，合計(jì)不過二十余人。因高調(diào)無數(shù)國大戰(zhàn)之戲，所演者多系傳奇及社會情事，間有稍繁之劇，如《金光陣》、《鬧九江》等，角色雖少，亦能應(yīng)付裕如。生旦唱至一句之末二字時(shí)，即可換氣不唱，由后場數(shù)人接唱，故無力竭聲嘶之苦，所重者為面上表情及做工。

彈腔系取高調(diào)劇本加以改造而成，詞句較為淺近通俗，不識字者亦能聽之了然。生旦唱時(shí)又一氣呵成，無高調(diào)后場接唱之習(xí)，間有一二出如方卿唱道情等劇究系少數(shù)，且非終劇如此，接唱不過一段。角色較高調(diào)為多，整齊之班合前后場而計(jì)之，人數(shù)多在四十以上。除原有生、旦、凈、丑外，各置一副，但分正旦、花旦、貼旦、祝旦四種。全武行戲亦有跌撲武功；自嵊縣裘氏伯仲加入越班，越伶亦能演真刀真槍矣。

按亂彈中一二句子，仍保持高調(diào)幫腔風(fēng)格于一段劇詞中，則高腔、二黃蛻變之跡可見。紹興之文亂彈，服裝、砌末，無不講究，班底增至三四十副之多，每一班底，莫不有一二頂角借資號召。

五月四日

贛省外屬：粵戲盛于贛南，湘戲遍于贛西，越劇普于贛東，京、漢戲風(fēng)行贛北，他如窮鄉(xiāng)辟壤則采茶淫戲，時(shí)復(fù)出沒。此種戲班俗稱三腳班，又有所謂半班戲者，大率類是，但人數(shù)較多耳。（《戲劇月刊》二卷十二期，九全《贛省京劇及其舞臺之變遷》）

午前訪李紫貴兄，據(jù)云：《路遙知馬力》，為三麻子（即著名京劇紅生王鴻壽，1850-1925）所編之戲，地點(diǎn)在安徽，時(shí)間當(dāng)清末民初。又云：昆曲與弋腔之分，昆曲笛伴唱，笛停則止；弋腔之笛則有過門。

越人重迷信，每一村里，必于夏秋兩犯，排演平安大戲一次。所謂大戲者，與平戲無二，入則演整本戲一出。另有“調(diào)靈官”、“起喪”（扮演鬼怪者五六人，手持鋼叉，隨同扮鬼王者奔赴就近山野間，咕叫鉑呼之謂。按喪當(dāng)作殤）。放星宿、開天門、大跌、鉆刀、鉆火、打大樁、施食、調(diào)吊神、調(diào)無常、燒大牌諸場子。從前概用武班，偶有用高調(diào)班或文班者，則須加延武行，否則稱為素大戲?，F(xiàn)今武班太少，故不得不以高調(diào)班、文班勉承其乏，無復(fù)當(dāng)年熱鬧矣。大戲中加演諸場，均具懲惡揚(yáng)善之深意。樂器中別加號頭一對，于出鬼神時(shí)用之，極尖脆悲慘之聲響云。

目連戲，全越班底僅兩副，每于四五月成班，數(shù)月而散，套子都為商農(nóng)合組，套子戲并駕齊驅(qū)，均為鄉(xiāng)人演平安之年規(guī)戲，其下半日所演者，一如文亂彈，但戲目無多，不上十出，晚間則排演全本《目連救母記》，插科打諢，滑稽無比。唱腔則用高調(diào)。其劇情系劉青提遭陰譴，派五方惡鬼拘捕之，俗稱捉劉氏。大戲中，亦必?fù)褚粍≈腥酥鲪憾喽苏撸兄?，隨戲而異，乃普通以捉劉氏稱，殊為誤謬。目連戲中加入之場子，除大戲所有者外，又有《游地府》、《尼姑下山》、《調(diào)翁婦》（即《啞子背瘋》）、《黃媽媽罵雞》、《同嫖院》、《泥水打墻》、《鬼抽渡船》等場，皆趣劇而意寓懲勸者。

越中四鄉(xiāng)有年規(guī)戲，各班輪流兜演，或在廟會，或用搭棚之臺。

按目連乃平安大戲之一種，拘捕惡人乃平安大戲所通有之場子，與《調(diào)靈官》……等場子同，為武班當(dāng)行之戲。王連為高調(diào)戲，其加說之場子則所謂梆子秧腔，蓋民間小戲與燈節(jié)雜耍，商農(nóng)合組之班固優(yōu)為之也。商農(nóng)合組之班，文亂彈戲?yàn)閿?shù)無多，而能插白打科，唱高目連與民間小戲關(guān)系之深又可知。

五月五日

梅蘭芳新戲，大都雜有技術(shù)。其意匠為高陽齊如山。如《天女散花》之舞帶，藍(lán)本出高陽之花鼓，經(jīng)蘭芳融化，遂成佳舞。（《戲劇月刊》二卷三期，楊草《顧曲雜言》）

江寧管運(yùn)衡譜兄嘗為吾言，伊居文安三十余年稔知京、保各處為昆弋之淵藪，除高陽外，尚有新城、霸州、任邱各縣，皆究習(xí)昆弋。任邱縣屬之郝村多精昆曲。文安縣屬之勝芳、蘇橋兩鎮(zhèn)，多喜弋腔。文安每歲仲春為文昌會，例演昆弋劇。他時(shí)他處恒演之。如恩慶、慶長、三慶、元慶（三慶改名元慶為秦劇，光緒末年仍改昆弋）待班，均經(jīng)演過，惟雖常觀，不悉其人姓氏。論者每薄弋陽腔，究之弋劇之詞仍系昆曲原文，無少改易，惟唱法不同，僅有大鑼、鈔、鼓板，頗不易唱。如黑凈之聲宏大，紅凈之聲圓轉(zhuǎn)，青衫之聲細(xì)長，老旦（名花包頭）之聲似乎黑凈（黑凈往往亦唱老旦，老旦凈扮，桂劇亦如此），均須發(fā)自丹田，高唱入云。歲戊午，天樂園昆弋劇社風(fēng)行舊都，就中演員如郭蓬萊，在鄉(xiāng)間比之為郭達(dá)子，文安縣王子莊人，人所聆者為《賞軍》、《釣魚》（黑凈），《借靴》、《和當(dāng)》、《下河南》（丑），《滑油山》、《望鄉(xiāng)臺》（老旦）等劇。他如陶顯庭（《寧武關(guān)》、《洞庭湖》），韓世昌（《刺虎》、《琴挑》），侯益隆（《嫁妹》），朱小義（《誑巡》）。按弋劇在外縣均曰高腔，或云弋陽腔，是一種俗調(diào)，如《小上墳》、《打花鼓》、《探親相罵》等戲皆是。（《戲劇月刊》三卷四期，張次溪《梨窩瑣記》）

昆弋榮慶社武花侯益隆演《通天犀》，飾青面虎許世英，竄椅子及翻筋斗，可算首坐，滬伶劉奎官，亦以此見長。

高腔戲劇，予意始盛自清初，因其戲曲多頌仰功德之作也。相傳行軍者每多歌此。其腔調(diào)平板易學(xué)，康熙間與昆曲并盛，至道（光）、咸（豐）而大衰。

前清有御制腔，外間無傳。順治十七年（1660），帝讀尤西堂《讀離騷》樂府，遂命梨園弟子播之管弦，譜為雅樂，演于內(nèi)苑，此即御制腔也。其后內(nèi)廷傳戲，由昆高而皮黃，而秦腔，此種御制腔則無聞矣。（《戲劇月刊》二卷九期，張次溪《梨窩瑣記》）

五月六日

皮黃系土戲吹腔戲之變種?！肚灏揞愨n》云：梆子秧腔即今之吹腔，如《奇雙會》、《探親（相罵）》、《（打）花鼓》等戲，在康（熙）乾（隆）時(shí)代號此種戲?yàn)榘鹱忧?。此類戲率用一種平板調(diào)，自首徹尾，音韻如出一轍，并無牌令之分。其唱音則每于煞尾多贅以轉(zhuǎn)折之長腔，音調(diào)頗近于皮黃。說者多謂此即昆曲之變體，皮黃之導(dǎo)源也。四平腔即今之四平調(diào)，如《游龍戲鳳》、《醉酒》等。考《綴白裘·戲鳳》一戲，本是梆子腔的平板調(diào)，其所唱與現(xiàn)在人所唱者無大變異，不過從前以笛和曲，今則易以胡琴而已。至于皮黃之《貴妃醉酒》，其原來亦系吹腔，試聽其冒兒頭上唱之慢平板：“見玉兔……見玉兔又轉(zhuǎn)東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及接唱：“高力士，卿家住哪里，你若是稱了娘娘心，合了娘娘意，我便來來來，把本奏當(dāng)今……”等句音味，完全與昆曲吹腔之音調(diào)關(guān)合彷彿，殊不類皮黃固有之腔韻。尾聲一折“去也去也……惱恨唐明皇……，回宮去也”。亦酷肖昆曲煞尾之收響，即可證明。按以上所述，是昆曲之流傳，入于土戲之梆子秧腔，分有吹腔及四平腔二調(diào)，由于吹腔及四平腔含有皮黃音素之變化，乃舍笛而琴，始成今日之皮黃。（《戲劇月刊》二卷七期吳幻蓀《吟碧館劇譚》）

《戲劇月刊》二卷二期，看云樓主人云：徽班《販馬記》劇本，《寫狀》曲調(diào)自旦唱“進(jìn)衙內(nèi)不問詳和細(xì)”起，至生唱“合家焚香報(bào)大恩”，全詞均作梆子腔，而《三拉》則全詞作【哭相思】。

五月七日

戲劇資格之老，首推昆曲，其次秦腔，均較二黃為早。不過秦腔翻為京劇者，如《四郎探母》、《回荊州》、《連營寨》、《碰碑》、《失街亭》、《汾河灣》皆是也。今又有荀慧生之全本《辛安驛》，徐碧云全本之《蝴蝶杯》，咸多翻自秦腔者。并聞清逸居士曾改秦腔《蘆花記》為皮黃交尚小云，又翻《吃草》給侯喜瑞。（《戲劇月刊》二卷二期，姚民哀《花萼樓浪漫劇談》）

京劇中太師、國舅，多以花臉及丑角扮，《戲鳳》之李龍、《斬黃袍》之韓龍雖均用丑飾，但依人之個性確有善惡之別。李龍善也，韓龍惡也。史稱張松才雄而面寢，故獻(xiàn)地圖以丑飾（京、漢、湘劇均為生飾）?！度〕啥肌分趵郏藙㈣爸页?，戲用丑扮，因此劇劉備、劉璋、諸葛亮、馬超皆用生扮，故王累以丑扮。

民國元年，趙秉鈞長內(nèi)務(wù)，徇俞振庭（1879-1939，京劇武生，后組戲班、科班為業(yè)，創(chuàng)始北京男女合演）之請求，首先開放女伶入京之禁，準(zhǔn)各園男女合演。其時(shí)女伶程度極為幼稚，至民（國）三四（年）乃稍盛。嗣以津埠（天津）男女伶混合一臺，時(shí)有不名譽(yù)情事，因飭警廳，勒限于陰歷八月一日，男女分班演唱。女伶中竟?fàn)幮氖⒄?，感思撥幟自成一?duì)，于是人材輩出，各園主亦不惜金錢，四出羅致，而女伶之風(fēng)乃盛。（《戲劇月刊》二卷六期謝素聲《梨恩怨綴錄》）

戲劇之場上設(shè)備、扮相等，在丑角口中往往當(dāng)場說破：（一）、《討漁稅》（即《打漁殺家》）丁郎兒說：“倪榮花雞蛋之臉子，貼著一嘴的涼帽纓子”。又丑角向黑臉（指灶神）每曰：“蠟月二十三日送你上天，你怎么又來啦？”（二）、《送親》中丑親家說“戴鳳冠，穿女蟒的老旦，像個眼光娘娘?！保ㄈ?、《探親相罵》中鄉(xiāng)下親家“左邊就是這個戲臺，就算到了”?！洞驀?yán)嵩》的門官“這個戲臺你愛站哪兒？”（四）、《趕三關(guān)》穆老將上臺，自己口里念鑼鼓；《秦淮河》張旺出臺，向場面上的人說話：“奇怪家伙點(diǎn)！”（五）、《馬上緣》丑丫環(huán)：“薛丁山他要再不出來，我把你的城撕成一條條的?！保ㄖ覆汲菈?dǎo)具）《趕三關(guān)》把關(guān)小丑“把城給他舉起來！”（布做的導(dǎo)具城墻門洞矮，角色出進(jìn)得“舉起來”）凡臉譜、裝扮、場子、場面、砌末無不可當(dāng)場說破。（上述均為丑角臨場的插科打諢）（《戲劇月刊》二卷七期，夢覺生《江天小閣譚戲》）

午前往小龍坎育才學(xué)校講民間藝術(shù)，講演中涉及小丑問題。除小丑性格不限于惡人及小丑任務(wù)如當(dāng)場說破等外，更論及小丑在戲劇中以第三者的超然地位從事批評，或立于相反地位從事譏嘲。彭松兄云：“延安戲劇，廢除小丑，蓋劇情中已無譏嘲因素”，所論或是，容再思之。

五月八日

《戲劇月刊》二卷十期，謝醒石《梨花片片》：“叫天（譚鑫培）之《空城計(jì)》，身段神情，冠絕一時(shí)。老于顧曲者言，叫天此劇，實(shí)得衣缽于郭寶臣，蓋郭為梆子名家，其表演有獨(dú)到處。而寶臣之《烏盆記》，則又從叫天砌磋琢磨而得?！敝鹱优c皮黃交流至清季猶然?！犊粘怯?jì)》前身則確為秦腔也。

又同期舜九《梨園叢話》：“《奇雙會》本漢劇，嗣經(jīng)京伶排演，改為吹腔。據(jù)姑丈余主甫言，漢劇之《奇雙會》，場子穿插與京伶所演完全相同，可見京劇多脫胎于漢劇也?！毕?、漢劇《奇雙會》改吹腔為皮黃，惟場子穿插不改?；談榇登欢﹦∪灾?。知此劇由徽入京，而湘、漢劇則從徽劇流入。舜九誤也。

又二卷二期姚民哀《花萼樓浪漫劇譚》；“陳桂亭與胖巧玲合演《梅玉配》（時(shí)），亦必預(yù)合其人將來之結(jié)果未改亂彈，用吹腔?！庇衷疲骸盎巯稍谒南玻ò啵┭荨睹酚衽洹窌r(shí)，全場純用吹腔，后經(jīng)老票友松茂如改為皮黃，（王）瑤卿以之，在中和（戲園）初演?！眲t吹腔改皮黃，清末猶此風(fēng)也。

又三卷五期，馮小隱《顧曲隨筆》：：“《竹林計(jì)》即《火燒余洪》，為武凈之重頭戲。聞之人言，譚鑫培壯年曾演過，今之能此戲者殊鮮，只富連成科班之駱連翔不時(shí)演之?！庇侄硭钠诠衔俊镀匠蔷丈罚骸昂聣鄢肌洞螨埮铩贰?，凡他人所不輕演者，壽臣均優(yōu)為之。”《竹林計(jì)》、《打龍棚》，湘戲皆重頭戲。平劇因難演，故不演。

又二卷六期，舜九《劇藝談片》：“《清官冊》一劇，據(jù)老票友茅蓉生先生言，為梆子翻板之二黃戲，惟劇名易《調(diào)寇審潘》為《清官冊》耳。”可知 《探母》、《碰碑》，原秦腔戲，不為虛言。按此劇湘劇為皮黃，但名《調(diào)寇審潘》，不名《清官冊》。

又二卷七期，素聲《原劇》：“元人傳奇有《留鞋記》，謂女子王月英代其母主肆，有儒士郭華就其買胭脂，積久之，遂目成心許，相約于元夜會于殿堂。及期，女至，華醉臥不起，女留鞋一只而去。華既醒得鞋，知女之至，悔恨之極，咽鞋而死?！顿u胭脂》劇，蓋即本此。惟將男作郭槐，女作月華，均微誤耳?！笨芍鹱友砬粦蛴袕谋鼻摮稣撸彰P誤又舊劇之通例也。

按舊劇劇名、人名多沿偽，如《美龍鎮(zhèn)》（應(yīng)是《梅龍鎮(zhèn)》）、閻雪嬌（應(yīng)是閻惜嬌）、牛媒婆（應(yīng)是劉媒婆）等均是。

《戲劇月刊》二卷十期，張次溪《梨窩瑣記》：劇中人名，秦、徽既不同，而歌者又各有異，如《桑園會》，皮黃具稱羅氏，秦腔則為白氏。《汾河灣》皮黃稱柳迎春，秦腔稱柳金花、柳英環(huán)、柳金環(huán)等?！都t梅閣》秦腔戲也，而亦有李慧娘、劉慧娘；裴生、白生之不同。同一《陰陽河》，（女主角）有稱白玉蓮者、李玉蓮者。若以書為標(biāo)準(zhǔn)，則《紅梅閣》當(dāng)為李慧娘、為裴生；《汾河灣》為柳金花；《陰陽河》為李桂蓮也。至若《桑園會》稱羅氏，系羅敷之誤。

五月十八日

《戲劇月刊》二卷七期方問溪《劇學(xué)漫話》：“大十番者，乃我國最古之音樂也。內(nèi)有【花信風(fēng)】、【雙鴛鴦】、【風(fēng)擺荷葉】、【雨打梧桐】諸名色，明清之際，頗為盛行，今則如廣陵散絕人間矣?？际脴菲鳛榈选⒐?、簫、三弦、提琴、云鑼、湯鑼、木魚、檀板、鼗鼓共十種。”

二卷九期馮小隱《顧曲隨筆》：“北京東便門外之秧歌，為秧歌中最負(fù)盛名者。其所以得名即在其兩對銅鑼，因其把頭佟姓，與云南貢銅之差官相識，由滇省選出最出音之佳銅，制成此鑼，發(fā)出之音，異常悅耳。今此鑼仍由佟之后嗣保存。”

二卷八期，姚民哀《花萼樓浪劇譚》：“按昆班舊規(guī)，張飛《三闖負(fù)荊》等劇之關(guān)公，皆由外角承乏，不勾臉，穿綠袍，不襯金甲。京班則否，無論何劇之關(guān)公皆須勾臉，惟昔聞老伶王玉芳（即白眉王九）談及徽班老例，元旦演關(guān)公戲，非但不勾臉，不著綠袍，并夫子盔亦不戴。而平常演關(guān)戲，則著絳袍不勾臉。民國十四年廢歷正月十三日，小龍長勝在京演《青石山》，去關(guān)平，李開榜去關(guān)公，即照徽班一不勾臉，二不著綠袍，三不戴夫子盔老例，僅冠文陽巾，觀者愈以為異?；蛑^聞之王鴻壽云以朱墨涂一義字形于左腮。王自為關(guān)公，則臨上場際必以墨筆涂一黑點(diǎn)于左眼之下，此內(nèi)行所謂破相也。

余十三四歲時(shí)，在浙江嘉（興）、湖（州）間，見有小聾子（姓張，唱武生）所領(lǐng)之江湖班，排演全本《青石山》，則關(guān)平勾臉，為武二花所飾。后詢之春覺君，始知此亦徽班老例。舊有徽凈唐常兒，其人以善為此角著稱。此劇本武凈正場，自經(jīng)楊月樓改變之后，始變?yōu)槲渖龍鲆??！?/p>

《戲劇月刊》三卷七期，羽公《菊海鉤奇》：“《臨江會》一劇，有生演、凈演兩種，凈演之中又分紅唱黑唱，紅唱系關(guān)公軼事，黑唱則張飛勛績矣。今之演者多紅唱，李壽山極稱拿手。劉連榮在富連成時(shí)，亦以此劇鳴時(shí)。聞之老伶扮演，多取黑唱。當(dāng)年金秀山演此，以德君如飾周瑜，龍長勝飾劉備，孫菊仙飾魯肅，劉景然飾孔明。迨黃潤甫演此，以朱素云飾周瑜，黃三（黃之排行）以飲酒一場最佳，其與丑角種種白口、作派，均能于威嚴(yán)之中時(shí)露老張?zhí)煺婧狻！?/p>

按此劇情節(jié)極佳，編制以適，以張飛為主角，較關(guān)羽尤為出色?！杜R江會》乃《黃鶴樓》另一面目?！饵S鶴樓》劇，脫胎于元人院本《劉玄德醉走黃鶴樓》，《三國演義》并無此類故事，蓋演義集宋元間之民間傳說而成，雖不采《醉走黃樓》故事，然劉、魯、周、趙之性格在劇中亦具見其估價(jià)，乃與演義全同。因知民間之歷史觀點(diǎn)無不同也。

（責(zé)任編輯：鄒世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