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盼盼
(中國傳媒大學,北京 100024)
風雨飄搖的“海上花”
——對四十年代《萬象》月刊的考察
許盼盼
(中國傳媒大學,北京 100024)
《萬象》月刊打破了40年代上海文壇的沉寂局面。本文從當時的上海的時代環(huán)境及文學狀況剖析了《萬象》雜志自誕生到夭折的過程。通過對比《萬象》月刊與鴛鴦蝴蝶派及海派的異同,探討《萬象》雜志的性質(zhì)。
《萬象》月刊;誕生;性質(zhì);前后期的異同
魯迅先生曾經(jīng)說過:“戰(zhàn)爭中的中國文藝將要趨于衰落,至少也將顯出一種‘間歇’狀態(tài)。因為戰(zhàn)時生活的困難,物質(zhì)的拮據(jù),刊物的減少,都不利于文藝的產(chǎn)生。”①這種觀點是有道理的,而且我們也可以在1937年以后的中國文學發(fā)展狀況中找到印證。與1937年前的中國文學發(fā)展狀況相比,1937年后烽火硝煙下很多的作家輾轉(zhuǎn)飄零,文學流派及文學團體大多隨著作家的離散而不了了之,一些同人雜志也被迫???。但是“間歇”并不代表停止,特別是對于文藝的產(chǎn)生而言。當作家們暫時找到了安放肉身的所在,思想的青煙就會再度燃起,經(jīng)過短暫的歇息之后,很多的作家開始了其抗戰(zhàn)時期的文學創(chuàng)作,巴金的《憩園》、曹禺的《北京人》、蕭紅的《呼蘭河傳》、張愛玲的《金鎖記》等等大多是創(chuàng)作在這一時期。文學刊物在經(jīng)過了短暫的“間歇”后也重新開始興盛。對于40年代的上海而言,打破文壇沉寂局面的刊物當屬《萬象》。
《萬象》創(chuàng)刊于1941年7月,1945年6月??渤霭?4期,有具體詳細的出版日期的有四卷43期,另有一期號外未標出版日期。本文對《萬象》的討論主要是其有標出版日期的43期。
1937年上海淪陷后,除“孤島”區(qū)外,上海的文化事業(yè)就處在了日本人的控制下。日軍利用偽政府的力量,對上海的新聞媒體進行嚴格的控制和檢查,如新聞審查、電影審查、出版業(yè)審查。在這種殘酷的時代環(huán)境下,文藝的生存是十分困難的,特別是有批判意識的嚴肅文學,諸多的作家離開上海。文人的流失更加劇了這一個歷史時期上海文藝的缺位。據(jù)《中國淪陷區(qū)文學大系》史料卷的統(tǒng)計來看,上海出版的雜志進入1941年,基本處于停滯階段。《萬象》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的。
《萬象》前期編輯陳蝶衣在回憶這段歷史時,曾不無驕傲地指出:“上海出版界的沉寂空氣,是由本刊的問世而打破的?!雹趯τ凇度f象》的這種開創(chuàng)意義,樓適夷在《歷史的剎那間》譯者后記里也有過贊揚“《萬象》是在敵偽統(tǒng)治下,上海文壇群丑猖獗,進步文藝完全窒息的時期,唯一冒著殘害的危險,艱苦地支持了狂海的獨木舟?!薄度f象》之所以能在萬馬齊喑的日偽黑暗統(tǒng)治下生存并取得了驕人的成績,與其刊物的性質(zhì)是分不開的。《萬象》是純商業(yè)性的雜志,在政治上是清清白白的,這就是說《萬象》的存活依賴的是一般大眾。一般大眾是一個很寬泛的概念,把一本雜志的受眾定位于一般大眾,用今天的現(xiàn)代編輯理念來看,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但是對于40年代的上海,這種定位是極為明智的。既然要為一般大眾服務,那么刊物的內(nèi)容就要照顧到各個閱讀層次的讀者,所謂包羅萬象、紛繁駁雜。用曹聚仁先生的話來說,《萬象》作為戰(zhàn)爭期間的中國文藝,“是綜合新舊文藝,兼采新舊文藝之長,而為一般大眾所喜愛的?!雹?/p>
《萬象》雜志不僅是打破了上海出版界沉寂的空氣,同時也一直是風潮的引領者。銷售數(shù)量和銷售面都成為了難以復制的神話。創(chuàng)刊號一版再版,一直出到第六版。當時雜志的銷量普遍不高,比較好的也僅僅達到4千冊以上,而《萬象》前幾期的發(fā)行量一直逾兩萬冊,即便是做一個全面的統(tǒng)計,它的平均銷量也是一直超過1萬冊。同時《萬象》的行銷至遠也是令今天的人驚訝的。它的國內(nèi)外銷售點高達46處,遠銷至新加坡、菲律賓、暹羅、馬尼亞等東南亞國家。
好景不長,40年代上海經(jīng)濟的混亂,使得雜志的發(fā)行所需要的印刷及紙張費用劇增。很多的雜志相繼????!度f象》也由1元1冊,逐漸漲到每期4元、8元、12元、20元,甚至100元到300元和中證券1000元??锏捻摂?shù)也由前期的230頁減少到最后一期的118頁。當我們翻閱最后一期《萬象》時,粗糙的紙張和含糊不清的圖畫講述著辦刊人的無奈及掙扎。除了面對如此沉重的經(jīng)濟壓力,《萬象》還要面臨來自當局的壓力。后期《萬象》編者和作者多次被捕,刊物也成了日偽當局的眼中釘,不斷地被審查,發(fā)行人平襟亞最終決定停辦《萬象》。這朵在海上風雨飄搖的環(huán)境中生存的新文藝之花凋落了?!度f象》的存在不僅給40年代的中國文藝增添了不一樣的聲音,同時也成為了研究40年代上海都市文化的珍貴的史料。
(一)《萬象》與鴛鴦蝴蝶派
《萬象》是不是鴛鴦蝴蝶派在40年代的繼續(xù)存活呢?1942年前后很多的批評家的回答都是肯定的。后世的很多文學批評家也持相同的看法。唐弢在《四十年代中期的上海文學》中說《萬象》是“發(fā)表鴛鴦蝴蝶派文章”的雜志。那么對于這一稱號,《萬象》自身是如何看待的呢?《萬象》第一任編輯陳蝶衣對于這頂帽子是極力否認的。他說道“最近接連看到了幾篇批評文字,……他們同樣以‘一概抹煞’的態(tài)度,將‘鴛鴦蝴蝶派刊物’的頭銜,重重地壓在我們《萬象》的頭上,因此之故,我便特地將年余以來的《萬象》檢閱了一下:究竟是不是鴛鴦蝴蝶派的刊物呢?……不過就我所知,‘鴛鴦蝴蝶派’這一名稱,是從‘卅六鴛鴦同命鳥,一只蝴蝶可憐蟲’這兩句詩而產(chǎn)生的,這兩句詩代表了那一個所盛行的長短篇小說,而這一類的小說則在我們《萬象》上似乎不大容易找得到。然而那些傲岸的批評家們,卻分明在以‘鴛鴦蝴蝶派的刊物’視本刊,這不能不使我驚異呀!”④
當然,這種“此山中人”的說法我們也不能盡信,陳蝶衣先生說鴛鴦蝴蝶派一類的長短篇小說在《萬象》中不大容易找得到,顯然是不對的。《萬象》,特別是前期《萬象》是刊登了一些有著鴛鴦蝴蝶派風格的長短篇言情小說的,如馮蘅的《大學皇后》、張恨水的《胭脂淚》等。但是僅僅以刊物的一小部分內(nèi)容就定義刊物的性質(zhì),顯然是武斷的。為什么諸多的批評家還是認為《萬象》是鴛蝴派刊物呢。我認為有兩點的原因。一是雜志的作者,《萬象》月刊用稿是比較自由的,刊載了很多新人的作品,同時也有一些比較固定的已經(jīng)成名的作家的作品,在這些作家中,就有著很多的鴛蝴派作家,主要有:平襟亞、周瘦鵑、顧明道、包天笑、范煙橋、鄧逸梅、張恨水等。二是因為刊物的通俗性。
仔細分析一下這兩點,才發(fā)覺證據(jù)不足。第一,《萬象》是發(fā)表了一些鴛鴦蝴蝶派作家的作品,但是在《萬象》周圍的不僅有原鴛蝴派作家,也有許多的新文學作家,前期的阿英、李健吾、趙景深、周貽白等,后期更是吸引了諸多新文學作家。即便是原鴛蝴派作家,在40年代的上海,異族入侵,民族危亡之際,其作品,也出現(xiàn)了轉(zhuǎn)向,開始有了社會承擔。如包天笑在第一年第二期發(fā)表的寫信,以沉郁的筆墨講了一個大學生為了生活不得不去擺字攤為人寫信的故事。第一年第十一期有周煉霞的《露宿》,描寫上海底層市民買米的時候的艱難。第二,鴛鴦蝴蝶派是通俗文學,但并不能說通俗文學就是鴛鴦蝴蝶派?!度f象》是通俗月刊,但其刊物的內(nèi)容是非常的紛繁駁雜的。不僅有大量科普類的文章,而且還會有很多學術(shù)類的文章的發(fā)表。就算是我們只談小說,《萬象》上也不單單是才子佳人的言情小說,還有社會小說、偵探小說、歷史小說,此外,還有《萬象》自己命名的一些新的小說類型,如滑稽小說、獵奇小說等。
(二)《萬象》與海派
《萬象》是在上海出版的刊物,從大的意義上講,《萬象》當然屬于海派。但是與海派的主要代表“新感覺派”相比,《萬象》是完全不同的?!度f象》也具有海派的都市文化特征,作品中會涉及都市的生活場景、趣味、名人效應、區(qū)域差別、方言特征及對鄉(xiāng)村的懷想。但是,首先,刊物所具有的的通俗性沖淡了刊物的現(xiàn)代性探索,《萬象》是純商業(yè)性的雜志,它本身就是都市文化的產(chǎn)物,她所具有的的都市文化特征是混沌的,不是有意識地去進行的現(xiàn)代性探索;其次,在40年代嚴酷的時代環(huán)境下,文學內(nèi)部的派別之分早已淡化,共同的民族責任感成為有良知的文人的堅守,作為通俗刊物的《萬象》也在嬉笑怒罵下做著迂回曲折的反抗。
(三)40年代都市大眾的綜合性通俗文化月刊
如果一定要用一個性質(zhì)來描述《萬象》的話,我覺得任何派別的帽子都是不合適的。《萬象》雜志是新文學與通俗文學在特殊年代合流的一個陣地,是一本面向都市大眾的商業(yè)性的綜合性通俗文化月刊,這一描述應該是最為恰切的。
注釋:
①陳蝶衣.編輯室.見于《萬象》1942年10月號.
②陳蝶衣.編輯室.見于《萬象》第2年第6期,上海:萬象書屋,1942年12月1日,第235頁.
③陳蝶衣.編輯室.見于《萬象》1942年10月號.
④陳蝶衣.編輯室.見于《萬象》第2年第5期,上海:萬象書屋,1942年11月,第235頁.
[1]應國靖.現(xiàn)代文學期刊漫話[M].廣州:花城出版社,1986.
[2]《萬象》月刊(1940.7——1945.6).
[3][韓]申東順.《萬象》的雜志形態(tài).海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06年第1期,第19卷.
[4]任麗青.《萬象》雜志的海派特色.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4年3月,第11卷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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