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文:張先生,您好!非常感謝您能參與到我們這期的話題。今天的話題與寫作有關(guān),重點不在于寫作技巧,我們想請您從您個人的經(jīng)歷和體會出發(fā),就當前時代的精神狀況、個人的精神處境,以及在這個背景下的寫作等問題,給我們的讀者一些啟發(fā)。那么,就我們當前這個時代,對于整個社會的精神狀況,您有何評價?
張樂朋(以下簡寫為張):要我說,這個社會的精神狀況是委瑣的,委瑣就是精神危機。你開的這個話題宏大到令我不知所措,但定下神來的第一反應(yīng),我想還是如此。期望后來人,鐵肩擔道義。
新作文:如果從民族傳統(tǒng)的角度來看,您認為哪些是仍在影響我們這個民族的精神傳統(tǒng)?
張:孝悌忠信,禮義廉恥??赡苡腥藭f這是陳腐的儒家思想,提法也過時了。不過,我相信誰也不敢去貿(mào)然嘗試違背這八個字的結(jié)果,除非他愿意自取其辱,招人唾棄甚至懲罰。比如有人做了背信棄義的事情,他失去的肯定不止是一個朋友。為什么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因為他的背叛違背了人倫和好人應(yīng)該有的良心。我想反證比正面說道要簡便一些。另外,中國人的這種精神傳統(tǒng)經(jīng)過“垂直”教育,幾乎已經(jīng)被鞏固到血液里,形成了人們?yōu)槿颂幨赖谋灸艿呐袛嘣瓌t和集體意識。在不同的社會條件下,也許被改頭換面,演繹成其他的說法,但骨髓里頭的精神,還是這些漢字,它們構(gòu)成了道德的基礎(chǔ)和倫理的善。想想曾子說的“三省”的一、二“省”是什么?相應(yīng)地,樸實勤勞、堅忍不拔、自強不息等品行,都是繼承這個精神傳統(tǒng)要具備的精神質(zhì)素。
新作文:能否為我們描繪一下您心中的良好的社會圖景?
張:孩子出門玩耍時,不應(yīng)該讓大人擔心他(她)會被拐賣、被摘腎、被殺害。所以和諧社會對于今天而言,還是遠景圖。身為家長和教師,我覺得在一個正常的社會里,孩子們的生命安全要有保障。
新作文:對于社會個體而言,您認為該如何生存于這樣一個社會?
張:有個兒歌:“我是一個粉刷匠,粉刷本領(lǐng)強。我要把那小房子,刷得很漂亮。”要生存于這樣一個社會,首先得掌握一兩項生存的技能,就是生活本領(lǐng)。羅素說:“我們這個進步的時代的一個令人傷心的發(fā)現(xiàn)就是,只要有足夠的技能,就可以擊敗任何一個人,無論他的力量多么強大?!彼摹鞍l(fā)現(xiàn)”讓他“傷心”,那么他的“發(fā)現(xiàn)”的欣喜歸我們——如果腳踏實地去掌握“足夠的技能”,然后所向無敵,難道不是一件鼓舞人心的事情?動不動就“少年心事當拿云”,可能連熱饅頭都拿不著。“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道德標準貌似高調(diào),其實也能引申出保持平常心態(tài)的釋義。
新作文:您如何理解人的生存?來到這個世界上,我們該如何理解和面對生命本身?
張:生存還是死亡,是個問題,它不僅是哈姆雷特的問題,也不單是莎士比亞的問題,而是全人類的問題。這樣思考問題就復(fù)雜了。要是換成小說題目,“生存”就是“活著”,就是經(jīng)歷你全部的宿命。我認為自強不息是很好的生存理念,溫飽之后,還是要考慮生活的意義,要找到一個能實現(xiàn)自身價值的目標,在努力奮斗的過程中,個人的命運和尊嚴會體現(xiàn)出來。
新作文:寫作對于您而言,意味著什么?
張:寫作確實可以改變一個人和周圍世界的關(guān)系,至少能給你一雙觀察人生的眼睛,一副體察人情的心腸。就我而言,寫作意味著生活的意義,或是最有價值的愛好,說“一技”也行。
新作文:能否談一談您是如何開始寫作的?
張:愛好,或者尚慕虛榮。上中學時比較愛看書,趕上那時的“文學熱”,熱得和羊肉泡饃一樣燙嘴,于是,腸胃就有想法了,腸胃有了沖動其實比頭腦更難控制。比如那時看了某本雜志上的文章,就想什么時候我也寫個東西在這上面發(fā)表,這有點像臨淵羨魚,很原始。有了想法之后就是行動,想法原始,行動就笨拙,真的開始沽名釣譽了,才知道吞餌咬鉤的魚是自己,而且再也吐不出來了。等發(fā)表文章的夙愿實現(xiàn)了,文學已經(jīng)不熱了,羊湯沒了,就剩干饃了?,F(xiàn)在的中學生除了青春閱讀以外,不會像過去那樣群起而追文學了,不用饑不擇食了,另外,估計這和他們不喜歡羊肉泡饃有關(guān)。
新作文:這一期的主題是“何處安放我的抒情”,提到“抒情”,您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張:詩歌。寫詩多年,比較熟悉這種形式感最鮮明的文學樣式。詩歌是一種疼痛,確實需要好好安放,一如詩意地棲居,也是人生的安放形式。
新作文:如果說選擇一種“情”作為您最后的、最根本的抒發(fā)對象,您會選擇什么?
張:親情。我想,親情是最綿長、最厚道的感情。愛情和友誼,會因為時間久長而轉(zhuǎn)化為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