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桂玲
摘要:認知語言學將語言和人的認知能力進行建構,并通過隱喻的方式滲透到語言中,從而反映出人們的思維和活動。本文將對詩歌《因為我不能停步等候死神》中的隱喻進行認知語言學分析,從其獨特新穎的詩歌語言中來領略作者的意象思維,感受詩人對愛情和生命的幡悟與坦然。
關鍵詞:艾米莉·狄金森 詩歌 隱喻
引言
艾米莉·狄金森作為19世紀美國文壇的杰出女詩人,一生創(chuàng)作了1800首詩歌,而《因為我不能停步等候死神》作為其隱喻詩歌的代表作之一,全詩采用四音步與三音步交替的詩節(jié)形式,既給人營造出舒緩、輕松的韻感,又將悟盡死亡的悲哀與釋然呈現(xiàn)出來,向世人展示了狄金森面對死亡時豁達的哲學思考。作為現(xiàn)代派詩歌的先驅,狄金森文思縝密,立意新穎,善于從內心世界的觀照中來挖掘隱痛和希冀,評論家威廉斯在稱贊其作品時這樣說道:“迄今為止在詩歌這個人跡罕至的精神領域里,她代表了19世紀美國心靈拓荒最高的才智?!薄兑驗槲也荒芡V沟群蛩郎瘛纷鳛槠湓姼枳髌返拇恚ㄟ^一系列隱喻的運用,借用獨特的韻律節(jié)奏、變異的詞匯句法,將詩人對“生命”的深刻認識與思考,以“連根拔起的植物,帶著雨水、露珠和泥土的芬芳,給人無可傳遞的清新感”的方式將一系列隱喻融匯其中,在裝飾詩歌的同時,也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美學效果。
一﹑詩歌創(chuàng)作背景及梗概
艾米莉·狄金森是19世紀美國著名的女詩人,在其有生之年,渴望被世人接受的她,在文學創(chuàng)作的探索與努力中,僅有幾首詩被出版,在追求愛情的道路上又遭遇種種不幸,接連不斷的打擊讓她漸漸平靜,并最終選擇了歸隱幽居的生活。從此她著一襲白衣,閉門獨處,在孤寂而漫長的歲月流逝中,用一首首簡短而深刻的詩歌,抒寫著對自然、對愛情、對生命、對死亡的詠嘆,尤其是其作品中對死亡主題的流露,更是蘊藏著豁達而現(xiàn)實的哲學思考。
狄金森的隱居生活,以及對死亡的認識,伴隨著早年生活的安默斯特鎮(zhèn),而狄金森的家是鎮(zhèn)上辦理喪事送葬必經的地方,同時,狄金森朋友的去世,也給敏感的女詩人的內心帶來無盡的悲哀與感傷,一幕幕緬懷親友的畫面,更加重了女詩人對生命的深刻思考與冷靜面對。與世隔絕的歸隱生活漫長而寂寞,在其1800首詩歌中,有將近六百多首詩歌是以死亡為主題的,由此可見女詩人筆下對死亡主題的隱喻是深刻而復雜的。1962年,狄金森經歷了一場感情危機,她鐘情的已婚牧師離開了,狄金森再次陷入了精神的孤獨。期間她創(chuàng)作的代表作《因為我不能停步等候死神》,以一種纖細、聰慧、典雅的筆觸,再次抒寫了對人生的思考與生命的探析。
二﹑隱喻概念
(一)傳統(tǒng)修辭學對隱喻的認識
隱喻作為修辭格來研究最早始于亞里士多德,他在《詩學》及《修辭學》中將隱喻詮釋為“把彼事物的名稱用于此事物”,同時,他還對隱喻的作用及意義進行闡述,提出“風格的美在于明晰而不流于平淡。最明晰的風格是由普通詞造成的,但平淡無奇……使用奇詞,風格顯得高雅而不平凡”。
(二)認知語言學對隱喻的認識
隱喻作為修辭學的一種手段,近些年頗受學者們的推崇,尤其是認知語言學將語言與人的認知能力建立關聯(lián),將人們熟知的有形、具體的概念,與無形的、難以界定的概念結合起來,從認知、思考和經歷中來形成新的認知事物的方法,也就是說,認知語言學強調“滲透于日常生活,不但滲透在語言里,而且滲透在思維和活動中”。因此,隱喻不僅是傳統(tǒng)修辭學的一種語言現(xiàn)象,而且是基于人類深層的認知機制來審視隱喻的概念,通過跨領域映射來實現(xiàn)在目標域保持源域的推理方式和結構,換句話說就是借助于熟悉的源域來映射抽象的目標域,并非亞里士多德所概述的傳統(tǒng)修辭學中事物之間相似性的意象圖式,由此驗證了“隱喻”是建立在哲學基礎上的認知。
三﹑對詩歌中的隱喻的分析
(一)將“走向死亡”隱喻為“生命旅程的出發(fā)與歸宿”
“因為我不能停步等候死神/他殷勤停車接我/車廂里只有我們倆/還有‘永生同座?!睂τ谒劳龅睦斫?,狄金森沒有表現(xiàn)出恐懼和不安,相反,她將死亡幻化為溫柔體貼的馬車夫,對“殷勤”的使用,將詩人等待死亡的過程變得輕松而愜意,分析馬車夫與馬車這一喻體,其本體是即將而來的死亡,以及與死亡相攜的詩人所處的地點、離開的方式等,馬車是離開的工具,讀者可以從離開這一隱喻中,清晰感受到死亡降臨時的那種綿軟與溫馨;無獨有偶,漢語在表達死亡時,也時常用到“走了”、“辭世”,以及“離開了我們”等詞匯也是表達“死亡”的一種。同時,對于“車廂里只有我們倆/還有‘永生同座”,在表達對生命的認識上,將人生比作旅程,生命在旅行中,雖然有目的地,但詩人卻不愿意停下,所以死神才會像馬車夫一樣,主動來到面前,并帶領詩人去暢游。讀者在理解本節(jié)時,對于死亡即是離開的隱喻,需要從詩人對死亡和生命的隱喻中,來理解詩人所要表達的深意,而此時并未直接說明死亡即將到來。
(二) 將“人的一生”隱喻為“童年、成熟、暮年”
“我們經過學校,恰逢課間休息/孩子們正喧鬧,在操場上/我們經過注目凝視的稻谷的田地/我們經過沉落的太陽?!睂τ诒竟?jié)中所喻指的孩子,操場,以及田野的稻谷,西沉的太陽,其本體是從人的一生來進行闡釋,從童年的玩鬧,到成年的勞作與閑暇、禮貌與成熟,再到暮年的辭世,將人的一生與自然建立關聯(lián)。從對生命周期的認識來看,人和植物是具有一致性的,在漢語中我們也常常將年輕比喻成“嫩”,將人之將死比作“老朽”,由此來關照自然界,生命的過程猶如植物的萌芽、生長、開花、結果,最后枯萎死亡,從而形成鮮明的隱喻。對太陽的西沉,預示著生命的回歸,李商隱在《登樂游園》中“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將詩人對生命的隕落暗指向西沉的太陽,而我們對“垂暮之年”所指代的也是生命的晚年。由此領略到狄金森在走向死亡時,對于所看到的壯麗而蒼茫的夕陽,內心的惆悵與恬然仿佛“我們經過沉落的太陽”一般。對于生命的“落日”,在不同國度、不同民族的內心深處是一致的,也暗指人類在認識事物的過程和方法上,不會因文化的差異而不同,由此得出對人類認知機制的認同。正是基于認知機制的相似性,我們可以從作品中對生命歷經的孩童、成熟,以及暮年能夠從內心得到共鳴,從而幫助讀者自然而然地接受詩人的認知思維,并從對生命的基本隱喻中來理解詩人所建立的死亡觀。
(三)將“死亡”隱喻成旅程的目的地:“墳墓”
“也許該說,是他經過我們而去/露水使我顫抖而發(fā)涼/因為我的衣裳,只是薄紗/我的披肩,只是絹網(wǎng)。”從著裝上來描寫衣服,暗指死亡,從冰涼的露水照見死亡的寒意,薄紗、絹網(wǎng)作為死者的裝束,向讀者傳達的是生命最后旅程中的那一刻寒冷與顫抖。從前面馬車夫溫文爾雅的主動邀請,到詩人從早上、中午、傍晚的一天旅程中,回歸到駐足停留的片刻感受,露水讓人渾身戰(zhàn)栗,死亡已經逼近,呼吸已經漸止,血液的溫度已經下降,冰冷和僵硬預示著生命的最后終結。在這個傍晚里,暮色四垂,寒意陣陣,薄如蟬翼的絹網(wǎng)已經是亡人所穿的壽衣?!拔覀兺T谝淮蔽萸埃@屋子/仿佛是隆起的地面/屋頂,勉強可見/屋檐,低于地平面”,從語言認知學來分析眼前一幢“屋子”,再次對照“隆起的地面”,以及“勉強可見的屋頂”,從而將詩人對自己即將回歸的“目的地”進行了隱喻,作為對死亡歸宿的概念化指代,詩人通過聯(lián)想來暗示生命的“回家”,從而將“墳墓”與“屋子”建立認知關聯(lián)。我們從漢語中對“入葬”的說法來看,“入土”、“歸西”、“回家”等,也從語言認知學的相似性上,指明了人的一生所遵循的必然規(guī)律:生與死。
結語
艾米莉·狄金森的詩歌作品是有限的,而她對心靈天空的洞見卻是無限的,在探索生命真諦的道路上,她平淡、冷靜的死亡觀,將死亡與永生建立了關聯(lián),為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本文通過對其代表作的認知分析,從語言學和認知學相結合的角度來解讀詩歌中瑰麗的隱喻意象,為幫助讀者全面闡釋文學作品提供了有效的認知方式。語
參考文獻
[1]束定芳.論隱喻的詩歌功能[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