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玉蓮
在過年的日子,村子里都要演戲。
元宵夜,戲臺上燈燭搖曳,樂器之聲不絕于耳。觀眾皆沉浸在劇情中。戲,演的是茂腔《鍘美案》。臺上那包拯身著官服,頭戴官帽,黑黢黢的臉透著無限威嚴。
戲正在進行,那喊冤叫屈的秦香蓮在后臺換好戲服正待上場,突然從臺下走上一女性,披散著頭發(fā),衣衫不整,踱到臺上,撲通跪在包拯面前:“青天大老爺,冤枉啊,請為民女做主!”
飾演包拯的相五爺見此人不是演員秦香蓮,霎時亂了陣腳,無法應對,未明白怎么回事,真的秦香蓮扮演者也上了臺。
相五爺見冒出個假李逵,想把她“轟”下去,又沒有更合適的臺詞和辦法,只好死馬當活馬醫(yī),硬著頭皮把這場戲應付下去。他穩(wěn)定一下情緒,把官帽一扶,對演員秦香蓮說:“秦香蓮,今天還有一民女喊冤,要有個先來后到,本官定會為你們做主。請你暫退一旁等候,待此案審罷再傳于你?!?/p>
“秦香蓮”哪見過這種場面,直納悶兒,今晚這是唱的哪一出?只好聽命,于一旁靜候。
包大人端坐公堂上:“民女,姓甚名誰,有何冤屈從實道來。”
原來,是村上的饒嬤嬤,她有一幼女,被無賴鄺禿子糟蹋后,跳井自盡。她咽不下這口氣,討飯去縣衙喊冤,可因為鄺禿子的舅舅在縣衙當差,花了些銀子,反倒以證據(jù)不足栽贓誣陷為由把她轟出了縣衙。此事村人盡知,皆對這畜生恨之入骨,相五爺更是恨得牙根癢癢。
此時,相五爺也融入了劇情,找到了把此場戲演下去的感覺和信心,便借題發(fā)揮,喚出衙役,拋出簽子,命前去捉拿案犯。鄺禿子正在臺下看戲,很神氣,沒把這些窮演戲的看在眼里,可那衙役卻真的來到他面前,逮住就往臺上扯。鄺禿子呵斥道:“你們是活夠了,不知道俺舅在縣衙里嗎?”
“我們奉了包大人的命,有事跟他說去?!?/p>
“說你媽……滾開!”鄺禿子盛氣凌人。
見他耍橫,有衙役見硬的不行就講軟話:“這不是在演戲嗎?配合一下唄!”
鄺禿子一聽這話,反倒樂了:“哼,想也不敢把老子咋樣,我也正想過一回戲癮呢!”昂首挺胸立在臺上。正欲痛罵那包拯,但見包拯很威嚴,目光咄咄逼人,像兩把寶劍閃著寒光。加上衙役又手執(zhí)刑杖立于兩側,臺下皆是齊刷刷憤恨的目光,不由得怯從心生,誤為真的入了縣衙大堂,竟雙手作揖雙膝一軟,不由自主地跪在包拯面前。
“鄺禿子,你可知罪?”包拯厲聲喝問。
“我何罪之有?”他心虛嘴硬。
“你做下了罪孽還敢狡辯,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恰此時,衙役那威武之聲也響徹臺前幕后。饒嬤嬤見鄺禿子受審于包大人面前,踉蹌上前廝打起來:“你這個無惡不作的禿子,糟蹋俺閨女,仗著你舅舅的蔭涼……”一句話未上來,氣昏過去。
見萬民痛恨,鄺禿子周身打戰(zhàn),額上沁出了汗水:“包大人饒命,小人知罪?!?/p>
“知罪就好?!卑f著,把早已寫好的一紙文書往他面前一觸,“簽字畫押!”衙役硬拽著他的手畫了押。
須臾,包大人又發(fā)話:“當差的們,可聽好了,給我重打四十大板。打出亂子來,有我包青天頂著?!痹捯魟偮洌诸^癢癢、恨不得真的把他拍成肉餅的衙役,手起杖落,真的打起來……鄺禿子被打得喊爹叫娘,皮開肉綻。
他舅舅曉得此事后,氣得發(fā)瘋:這幫戲子好大膽,敢打我的外甥,這不是太歲頭上動土嗎?他羅列了許多罪狀,把相五爺打入了大牢,欲將相五爺折磨死??蓻]過幾天,府衙就來了人,調查鄺禿子強奸民女一案。原來,相五爺手下的那些戲子見在縣里申冤無望,就去府衙將鄺禿子和他的舅舅告了。因為有鄺禿子畫押的文書,又有眾多鄉(xiāng)親證言,證據(jù)確鑿,事實清楚。府衙的人很快就將鄺禿子和他的舅舅收押,判了重刑,并將相五爺放了出來。
對于此事,百姓們皆拍手稱快,說假包拯替民審了真冤案。
選自《山東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