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臣
48歲的王大富身高將近一米八,膚色黝黑,體型結實,鼻子上始終架著一款時尚的墨鏡。見到客人,王大富就放下手中雪茄,從紅木椅子里站起來,熱情地握手,然后雙手遞上名片,親手沏上新鮮的靈芝。
這個男人,制造了海天盛筵。
2013年之前,王大富一直是個“悶聲發(fā)大財”的中國地產(chǎn)商。但去年春天,海天盛筵意外火了,還讓人們知道了一個新穎而別致的名詞“外圍女”。一年后,這個中年男人用一口極不標準的普通話,一次次在媒體面前費勁地解釋,真正的海天盛筵到底是什么樣子。
王大富的節(jié)奏是被幾個電話打亂的。
作為一個擁有14家投資控股企業(yè)、總資產(chǎn)逾百億元的企業(yè)老總,王大富的生活是每天早早起床,不到9點就到公司工作。下午和朋友打高爾夫球。如果在海南,偶爾會抽出時間坐游艇出海。
2013年春天的那個下午,他在高爾夫球場上接了幾個電話。語氣都是調(diào)侃?!昂L焓Ⅲ勰敲春猛婺兀磕阋膊煌ㄖ??”王大富正有些莫名其妙地應付著,幾個政府領導秘書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語氣已經(jīng)變成了詰問,“你干了什么事?!”他有些蒙了,趕緊找下屬問情況。
2013年,他創(chuàng)立的海天盛筵已是第四屆。作為一個售賣游艇、商務機、珠寶等奢侈品的高端展會,海天盛筵在這一年的成交額已逾10億。由于客戶窄眾,除定向邀請的目標客戶,極少有人知道海天盛筵。
直到2013年4月3日下午,一個新浪微博用戶發(fā)表多張照片,并稱在三亞舉辦的“海天盛筵”涉嫌組織淫亂派對。這些內(nèi)容隨即被瘋狂轉(zhuǎn)載。
鴻洲集團執(zhí)行總裁、海天盛筵籌備組組長劉文群是最早看到這些圖片的人,“明顯是偽造的,我們現(xiàn)場沒有這些?!?/p>
剛開始,王大富很淡定,“這種事,澄清了就好?!兵欀藜瘓F很快發(fā)表聲明,稱海天盛筵從未組織策劃過任何網(wǎng)絡上聲稱的活動或派對,海天盛筵官方活動的參與者都可以為此作證。
但這樣的澄清毫無意義。公司里的氣氛越來越緊張,王大富也開始著急,讓下屬“趕緊想想怎么辦!”接連幾天,公司的所有高層開始全天開會商討對策。
最初,鴻洲集團想提起訴訟,但分析下來,覺得對方“是自媒體,又打的是擦邊球”,起訴要花大量的時間和代價,而結果并不一定好。
最終,關于海天盛筵的負面風波也未能徹底結束。當張浩波把所有的結果匯報給王大富時,他只簡單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在張浩波的理解中,當王大富說“我知道了”時,就意味著,“這些后果,他能承受”。這成了王大富20多年商業(yè)生涯中的第一次公關危機。
“淫亂派對”事件半年之后,一直和王大富合作的《中華寶艇》雜志與鴻洲集團分道揚鑣。這家專注于游艇生活方式的媒體一直負責往屆海天盛筵的招商和宣傳工作。
合作方離開后,參展廠商也紛紛持觀望態(tài)度。一些政商名流和娛樂圈明星唯恐與“海天盛筵”扯上關系。
但這屆冷清了許多的海天盛筵,絲毫沒有減輕王大富的壓力。從始至終,公司上下都處于高度戒備狀態(tài)。他們提前幾個月就開始搜集信息,看到哪些富二代、網(wǎng)絡紅人提前到三亞舉辦派對。展會期間,劉文群時刻帶著二三十個保鏢監(jiān)控現(xiàn)場。然而主辦方只能管控自己的官方活動和官方展場,至于那些“外圍”活動,他們不可能監(jiān)控也無法管理。今年海天盛筵結束一周后,傳聞仍然不絕于耳。
“這個土壤就是會滋生這些,我管控不了,也沒法控制別人怎么說……”說到這里,王大富頓了頓,雙手攤開,“沒什么喪氣的,人不可能一直一帆風順。”
海天盛筵上推廣的奢侈品和相應的生活方式,在王大富身上都能得到體現(xiàn)。這個48歲的商人,喜歡開賽艇、打高爾夫、開跑車,聲稱自己的人生哲學是“健康地享受生活”,“財富與生活應該相平衡”。不過,現(xiàn)如今的一切都是他靠自己的雙手掙來的。
1966年,王大富出生在海南新坡,一個離大海還有20多公里的村莊。父親是當?shù)毓╇娝穆毠?,母親是農(nóng)民。
1986年,王大富高中畢業(yè)。因為調(diào)皮,總是打架惹事,父母覺得生氣,也擔心引來報復,決定讓他去深圳“自己闖江湖”。臨行時,父母給了他300塊錢。
到深圳后,王大富找了家工廠,每天在流水線上做塑料花。收入只夠溫飽,不到半年,王大富就辭職了。那段日子,如今回憶起來,他用了一個表達極端痛苦卻又不太達意的詞,“天崩地裂。”
那個時候,深圳特區(qū)剛剛成立6年,充滿機遇和可能性。20歲出頭的王大富開始嘗試各種生意,倒賣電視機、錄像機,后來又做男裝。他每天騎著摩托車,從大梅沙進貨,運到蛇口去賣。服裝生意越做越順,王大富把它擴大成服裝加工廠,由別人投資,自己負責經(jīng)營管理。這個曾經(jīng)只知道打架惹事的年輕人終于在經(jīng)商上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天分。“擅長跟別人打交道”“溝通能力強”“擅長挖掘機會”。很快,王大富開始進入石油進出口貿(mào)易的生意,賺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一筆買賣就能凈賺上百萬?!?/p>
王大富把自己的經(jīng)商之道總結得很簡單—“看準時機,跟很強大的人合作”。1990年代末,中國房地產(chǎn)市場發(fā)展迅猛。王大富又迅速搭上這班車。1998年,他創(chuàng)立了鴻洲集團,主營業(yè)務就是房地產(chǎn)。
很快,在萬科工作了12年的劉文群被吸引過來,他看中王大富“有投資眼光,會把握時機、政府政策”。2002年,海南實施舊城改造,王大富看準時機,投資建設的項目迄今仍是海南最大的舊城改造項目之一。
2010年前后,國家層面開始推進海南國際旅游島建設,王大富也在加大旅游產(chǎn)業(yè)的投資,陸續(xù)興建了旅游度假酒店,成立了游艇會、馬術俱樂部、名車會……endprint
對自己的經(jīng)商之路,王大富毫不諱言,“沒失過手”。直到2013年海天盛筵傳出丑聞。
海天盛筵也并非一蹴而就。2005年,他把“游艇會”的概念第一次引入中國。
他在歐洲、澳洲旅行,看到住在海邊的人幾乎家家玩游艇。回到公司,他把投資游艇的想法和內(nèi)部人討論,遭到了幾乎一邊倒的反對?!巴度刖薮?,市場空白,前景渺茫?!眲⑽娜夯貞?,“大家還是覺得,主營業(yè)務是房地產(chǎn),這不能偏”。但王大富還是一口氣買了兩條37尺長的游艇,6條摩托艇,先后在游艇會所投資了3億元。
其實,王大富更加看重的是通過游艇會能接觸到的人脈資源。2007年,他再次不顧公司內(nèi)部的反對,斥資四五千萬,從意大利購買了世界頂級游艇“博星72”,這在全亞洲尚屬首例。王大富坦言,購買頂級游艇最重要目的就是“拉動行業(yè)關注度”。果然,新聞爆出后,越來越多的社會名流慕名加入他的游艇會。
雖然賺到“吆喝”,但直至2010年,王大富在游艇上的投資仍然入不敷出。但那一年,他覺得自己等到了一個機遇。2010年1月4日,國務院發(fā)布《國務院關于推進海南國際旅游島建設發(fā)展的若干意見》。“天時、人和?!蓖醮蟾蝗缃襁@樣總結。
王大富找到《中華寶艇》雜志社,決定合作創(chuàng)辦“海天盛筵”—集游艇、公務機、世界頂級奢侈品于一體的展銷會?!吨腥A寶艇》擁有客戶資源,負責一切招商、宣傳工作,王大富負責所有硬件設施的對接。
第一屆海天盛筵的招商頗費周折,在這個領域,中國是個新興市場,王大富的公司又剛剛涉足其中,很難與國際頂尖游艇廠商建立信任。但后來,這些廠商基本都被王大富直白的解釋說動了,“中國有錢人很多,只是還不知道怎么去消費,現(xiàn)在就是要大家引領這種市場。不信,你們想想中國20年前的汽車、高爾夫市場,再看看現(xiàn)在?!?/p>
就這樣,第一屆“海天盛筵”逐漸成型,吸引了150個參展商。王大富和李雯雯通過個人關系也邀請了很多明星。這個頂級奢侈品展會的客戶由王大富定向邀約,也只邀請了旅游和游艇界的圈內(nèi)媒體,由于普通人不可能成為海天盛筵的目標受眾,主辦方也從未想過要向大眾展示這個盛會。
王大富沒從中賺到更多利潤,但得到了更大的無形資產(chǎn)。比如,每年展會都會推動周邊的旅游產(chǎn)業(yè)。交通、餐飲、酒店行業(yè)也被帶動。王大富還邀請了西班牙、意大利駐華大使參加展會,進一步拓展了自己的人脈。
海南省也將其視為三亞的一張城市名片。所以當王大富準備在文昌、臨高拓展自己的游艇會項目時,得到了當?shù)卣囊恢職g迎。
去年“外圍女party”事件之后,很多鴻洲集團的員工第一次在王大富身上看到了“焦慮”。他從早到晚開會尋求對策、主動問起公關進度、也會因為邀請明星參加新一屆展會被拒發(fā)怒。
王大富決定吸取教訓。今年的海天盛筵,他將之從一場私密的富人聚會變得“讓大家知道”,甚至設立家庭套票,邀請客戶與家人一起參與。并設置了一天“公眾開放日”。那些對游艇毫無消費力的普通游客只能增加無謂的人氣,引起了參展廠商的不滿。但王大富只能對他們一一解釋,并堅持如此。但外圍女、嫩模與土豪,仍然是有關這屆海天盛筵網(wǎng)絡人氣最旺的關鍵詞。那些等在酒店大堂的姑娘和聊天軟件中與人談價格的實錄似乎都是不爭的事實。
“海天盛筵外圍party”的輿論風波再次爆出后,鴻洲集團只能發(fā)表一段充滿無力感的聲明,“即使存在淫亂派對,也非官方組織所為,與主辦方無涉”。
“事情總要一分為二,現(xiàn)在看,全世界都知道海天盛筵了?!蓖醮蟾徽f。
海天盛筵還將持續(xù)下去,王大富篤信游艇和海天盛筵給自己的影響永遠利大于弊,“一直以來,這些對我來說是全方位的,是愛好,是生意,更是我拓展資源、打開其他生意大門的敲門磚?!?/p>
今年,王大富準備斥資3億元再購買一艘超級游艇—長達上百米,能容納近200人,奢華程度僅次于游輪。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