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蜜》的上映,正面迎擊兩大青春作家韓寒、郭敬明導演的作品,由于受眾都是年輕人,很難不拿來做比較。好在從女性導演角度出發(fā),《閨蜜》沒有什么使命感和偶像包袱,女主角們年近三張,命題不是夢想遠方和姑娘,也不用炫富炫得不食人間煙火。三者分屬明確,《后會無期》是文藝青年的無底洞,《小時代》主攻粉絲群體,以“接地氣的知心姐姐”形象分一杯羹的《閨蜜》,籠絡的則是普通青年。
這樣一部典型的Chick-Flick(小妞電影),以女性為核心,愛情為主題,男性充當裝飾品,在劇情的恒等式中,過程如何曲折,總會導出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連接等號兩邊的運算符號,就是幽默、詼諧、矯情、感人等商業(yè)元素。這類電影有先天優(yōu)勢:觀眾們看的是演員,想的是自己;看的是段子,想的是往事。源于自身的抒情和煽情,模糊了對電影本身的推敲。但先天優(yōu)勢也是先天缺陷,你無法指望成人童話能有多深的內(nèi)涵、多大的藝術(shù)價值。
充分的商業(yè)考量,使《閨蜜》處處擺出循循善誘的討好姿態(tài)。上映前,導演黃真真就放出“閨中密談”以示挑逗。情節(jié)貼著觀眾的預想發(fā)展,高潮必是閨蜜間的修羅場。就算男性角色只是道具般的存在,也起用了三位人氣男星當花瓶,對渣男、文藝男、暖男三大流行款進行了臉譜化的展覽。陳意涵的刻板嬌憨,薛凱琪的強勢與神經(jīng)質(zhì),楊子珊的個性與夢想,三者不同的價值取向?qū)嶋H上方便了觀眾代入時的對號入座。值得一提的是,陳意涵和薛凱琪不按常理出牌的表演帶來了新鮮感,這倒不是說她們演技有多超卓,黃真真準確地抓住了兩人本色中最具感染力的部分。有意思的是,楊子珊所代表的內(nèi)地學院派演技,在兩位港臺演員“野蠻生長”的風格面前,像是被吸進去了一樣。
女性自我意識的強盛,使得那些大同小異的事情被反復闡釋,導演冒著用力過猛的風險想要拍出不一樣的過程,甚至不斷重復自己既有的成功模式:《六樓后座》的無厘頭,《女人那話兒》的潑辣犀利、《分手說愛你》的紀實形式,在《閨蜜》里都找得到嫁接痕跡。這種拼接感甚至傳染到了劇情。開場漫畫式的荒誕手法大肆渲染陳意涵的失戀,中途楊子珊和陳意涵兩條愛情分線搭配薛凱琪“亂入”的撬墻腳片段,烘托閨蜜情姑且算銜接平滑的話,后半部分的“夜半運尸案”,則讓影片朝著《末路狂花》的詭異路數(shù)游離開去。天馬行空的內(nèi)容促成情緒變化無可厚非,但放在講究細膩的女性電影里面,終究顯得粗糙了一點。
解構(gòu)主義盛行的語境中,“閨蜜”跟“奇葩”、“極品”一樣,是個成色不純的稱謂。不被男人珍惜的女人從閨蜜身上找到疼惜,大團體里的小團體隱患,強勢的一方仗著交情掌控別人的人生,似曾相識的場景,很容易將女人們置于影片的同一頻率。但哪怕閨蜜之間人生取向、價值觀的不同會造成分歧,吵到了天崩地裂之后,也能在下一個閃念頓悟“男人如衣服,閨蜜似手足”—這是商業(yè)電影對正能量的必然回歸。遺憾的是,片中最有營養(yǎng)的領悟不是通過劇情悟出來,而是來自畫外音性質(zhì)的訪談臺詞的灌輸。
黃真真將最好的青春和愛情留在了《六樓后座》和《分手說愛你》,此后公映的一系列電影都沒能收獲好評。小眾英雄晉升票房搶灘者,小視角小特別小聰明小情懷,會被大銀幕消解,深度和高度上的欠缺,又會隨著大銀幕放大。對流行文化只有消化沒有反芻,討好的姿態(tài)能否達到討巧的效果,可能是每個從地下到地上的導演都要思考的問題。
當然,就女性情感來說,有太多電影設置了更高的標桿,我們不應該在這部電影里較真?!堕|蜜》就像一款夏日冰飲,留下了舌尖的香甜,咂摸后還帶出一個滿足甜蜜的飽嗝。它的價值不在于教育,而在于信服。所以,影片的情境式溝通還是做得不錯的,生動描繪了處于后青春的輕熟群體,她們的人生字典上沒有寫滿世故、妥協(xié)、鉆營、麻木,踩著青春的尾巴,還能展現(xiàn)十八禁的話題,三十歲的裸泳,文藝范的私奔,單身的少女心,依然年輕,依然熱淚盈眶—青春若有張不老的臉,大概就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