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十三
北方的荒原
到此為止,我已經(jīng)抵達(dá)了一片白色的荒原,停滯,那些劣質(zhì)的星星,使夜空變得凸凹不平。
我?guī)砹藵饬业木?,高大的白楊挺立、?jiān)硬。酒,把來歷不明的野鴿灌醉,北方??!北方的荒原,北方的酒,燥熱的風(fēng)在北方的荒原上吹。
到此為止,我的身世被村莊包裹,我的身世來自北方的河流,一捧黃土就能證明我,證明我和荒原的關(guān)系,證明我和村莊,和黃土的關(guān)系。
我在荒原上點(diǎn)了一堆火,我聽到荒原上的野獸在嚎叫,寧靜的嚎叫,這嚎叫聲在黃土中成熟,顫栗的嚎叫,這嚎叫聲可以稱為火焰之美。
嚎叫,北方??!野性的北方,粗獷的北方,到此為止,荒原便是北方,北方便是流動(dòng)的河水,是在太陽下祖先的耕作。
荒原,播種者的荒原,貧困的荒原,
燥熱的風(fēng)在荒原上吹,原始的風(fēng)在荒原上吹,
吹著祖先的雕像,吹著生命的空曠。
大 河
夕陽落在大河上,金色的光,祖先啊在召喚,高傲的大河,有鷹在盤旋,祖先的召喚啊,熱烈而富有激情,粗糙的陶罐里盛滿食物,祖先靠他們維持生存。
大河的落日,鳥聲陣陣,野獸在樹林的黑暗中嘶吼,成群的蝙蝠在暮色中洪水般流動(dòng)、逼近飛蟲。寬闊的河面,在移動(dòng),祖先在移動(dòng),牲口和狩獵者在移動(dòng)。
大河啊艄公在其上擺渡,手臂健壯有力,
大河啊纖夫在其岸拉纖,腳步堅(jiān)挺沉重。
大河啊昨夜我夢里你是多么洶涌,你在我身體的船舶中,在我心靈和田野的船舶中,在祖先生存的船舶中,大河啊昨夜我溺死在你的憂傷中,我的身體裹著獸皮,心靈裹著艾草,大河啊圣潔的源頭,圣潔永存。
大河啊流過山脈,流過戈壁,我和你在荒原上私奔,
今晚我要倒在你的內(nèi)部,倒在你緩緩流過的歲月里。
我已經(jīng)失去了
太陽,在大片的麥田上燒著,收獲是熱烈的,
唯一的道路,我只能在這里和朝圣者相逢,唯一的道路,我只能在這里把合十的雙手散開,去收獲,去耕作,朝圣者,我在你們的燈盞下給自己的身體涂滿松香。
把自己的身體點(diǎn)燃,我恐懼腳步聲,把罪惡燒掉吧!我已經(jīng)失去了身體中的一只最原始的鷹,我只能徒步,把腳步聲暴露給外界。
太陽,朝圣者的太陽,流浪的羊群敬仰你,耕作者敬仰你,一代又一代的人把你傾斜的光注入身體、靈魂和土地。太陽,朝圣者的太陽,我已經(jīng)失去了身體中的草原和馬群。
我在質(zhì)樸的村莊中尋找黃昏———象征著光輝的歷史,神秘的黃昏,風(fēng)從遙遠(yuǎn)的年代吹來,吹來太陽,吹來田野和很多童年。
朝圣者,高傲的天空布滿死去的幽靈,布滿收獲的幻影,
燒掉柵欄吧!讓消失的羊群和馬兒歡騰,
讓披滿鮮花的姑娘歌唱,歌聲悠悠。